“你閉嘴!”暴戾冷喝,齊毓殤眼中滿是譏誚,失血過多的薄脣因爲缺水而蒼白。
叔父?
呵呵,多麼可笑的字眼,多麼諷刺的稱呼。
他是一道難以磨滅的傷痕,是齊清皇位最大的威脅,縱然他不來,齊清那麼陰狠毒辣的,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鼻子裡哼出冷音,雙眸閃過腹黑算計,意味深長看向從進來道現在,一直冷眼旁觀的阮不悔,悄悄對她打手勢。
阮不眯眼看他,輕聲道,“師兄,還能堅持嗎?”
目光飄過洛千歡身體片刻僵硬又與禁軍交手的變化,齊毓殤微微搖頭,目露乞求,“皮外傷而已,師妹不必擔憂。”
皺了皺眉,目光飄過洛千歡纖細卻堅強的背影,他皺眉又道,“反而是千歡,女孩子氣力本就不如男子,這些禁軍又如狼似虎的,實在讓人擔憂。”
“齊師兄不用擔心,時辰差不多了!”阮不悔動了動脣,尚未開口,洛千歡已冷聲長笑,聲音仿若來自地府,讓在場的人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華銳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面就彷彿應和她一般,陡然騷亂起來。
給副將使了個眼色,副將點頭,到左邊牆壁上摸了下,黑黝黝的通道張開的惡魔嘴巴,等待獵物的落網。
見洛千歡和齊毓殤都看着副將離去的地方,華銳陡然下令放箭,閃着幽白冷光的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肉眼難以捕捉。
原以爲可以將幾人射成蜂窩,卻不曾想聽到洛千歡其實一直在防備着他的偷襲,從他擡起右手,就一直以眼角餘光盯着他。
機簧聲響,她當機立斷將奪命劍舞成圓圈,饒是如此,依然有幾支狼牙箭穿過她的劍圈防禦,飛向齊毓殤。
“齊師兄小……”洛千歡的示警尚未全部出口,耳邊就傳來三聲慘叫,接着是屍體倒地的聲音和撲面塵土。
一邊用奪命劍將冷箭撥開,一邊詢問,“齊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甩了甩右手,齊毓殤搖頭。
方纔在危險近在咫尺時,他擡手將三支狼牙箭夾在指縫中,隨手甩出,便原物奉還,那三聲慘叫,自然是禁軍不甘心的憤懣嘶吼。
正要出言嘲諷挖苦華銳的小人行徑,剛纔出去的副將卻急匆匆跑了進來,明明是寒風肆虐的季節,他額頭卻掛滿了汗珠。
“大統領,不好了,不好了……”
“怎麼回事?”
“大統領,太子府突遭大火,聽說太子和太子妃被困在自己的小院裡,皇上已在更衣,外面那騷亂是他命人尋你護駕的……”
突遭大火?
太子妃被困?
齊毓殤握緊的雙手青筋暴起,莫名擔憂。
北齊是冰雪之國,怎會突起大火?
“那我馬上去……”想了想,他對身側副手吩咐,“錢勇,這裡你來負責,一定不要讓他們走出皇宮。”
說完,他帶了兩人快步離開。
錢勇仔細觀察了洛千歡的劍招,招數最快狠準,變招時候的破綻極少,但對他來說,足夠了。
想到華銳臨走前給他做的手勢,他拔出長劍上前,在洛千歡撥開狼牙箭時縱身躍起,陡然發難。
見他出手,禁軍不由自主的停下射箭,對他威風凜凜的身姿和雷霆萬鈞的利落出手欽佩不已。
眼見在他滔天劍意的壓迫下,洛千歡面色微白、身軀搖晃着倒退,他們尚未來得及歡呼,錢勇已在半空中一個倒翻退回原地,彷彿剛纔的出手只是衆人的錯覺。
看向淡然靠牆的阮不悔,眼神犀利如刀,“方纔是你用暗器傷人?”
禁軍不知怎麼回事,他卻是看得清楚。
剛纔眼看得手,耳朵卻乍聞暗器破空之聲,不等傷人先後退,細如牛毛的暗器貼着後背和鼻尖飛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刺入對面土牆。
想到其中兇險,他心中陡升冷意,陰風從後心呼嘯而過,額頭卻冒出後怕虛汗來。
好,好一個一石二鳥!
不但解救了同伴,還精準計算了他的後退路線,若非他察覺有異,及時變換身形,恐怕已……
“你背後出手又是什麼意思?”左手把玩着鬢角髮梢,右手擡起,指尖銀色冷芒一閃而過,阮不悔走向洛千歡。
細如頭髮的白色絲線隨着她的行走在地上蜿蜒,錢勇目光危險而深沉的盯着那根線,追溯源頭見是她裙角被牆上暗器劃破抽出的絲,長出口氣放下心來。
原來只是衣服上的絲,是他多心了。
阮不悔裙襬不知何時被牆上暗器劃了個口子,毛邊上的線被暗器棱角勾住,隨着她的行走,將那根線從她衣服上抽離。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今日就讓你來得去不得!”看清那根白色絲線的來路,錢勇放下心來,冷笑着令禁軍放箭。
然而,弓弩方要舉起,阮不悔長袖一揚,如臺上戲子的水袖般飄揚,華麗之後歸於沉寂,消失不見。
連帶着消失的,還有身負重傷的齊毓殤等人的人。
錢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跑到幾人之前站立的地方,清晰的腳印、溫熱的鮮血猶在,活生生的人卻……憑空消失。
聽了錢勇的稟報,批閱奏摺的齊清當場捏斷手中狼毫,令侍衛將齊毓殤同黨拉下去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華銳連忙求情,禁軍的其他幾個副統領也紛紛表示,錢勇爲人忠厚老實,一定是受人蠱惑,纔會“私放”欽犯,看在他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求皇上從輕發落。
沉吟良久,齊清終於鬆口,將錢勇免去職位,貶去軍中服苦役纔算作罷。
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消失,還一致說辭,他怎麼會信?
只是,到手的獵物,怎麼就沒了呢?
暗度陳倉之計?
貌似不是,密道中未尋到任何挖掘痕跡,後來放特意高價購買的白狐進去,他們的氣味也是消失在錢勇等人所說的地方。
難道說,是聲東擊西之計?
所以,太子府起火,是爲了救被困密牢的齊毓殤?
“皇上,不好了……”坐着沉思許久,腿腳有些麻木,剛站起舒展筋骨,急促聲音已由遠及近,“關押在太子府水牢中的林航被人趁亂劫走了……”
“噹啷”一聲,硃砂筆斷爲兩截,齊清跌坐在龍椅上,臉上血色齊齊褪盡。
錯了,錯了,他錯了!
這不止是瞞天過海,更是雙管齊下,齊毓殤的智謀,已如此厲害了嗎?
那麼,他們是如何出的密牢?如何得知林航的關押地點?
一個個問題不住在腦海滾動,他忽然長身而起,撫着袖口對外面喊,“小李子,去請木先生過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