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毓殤下朝後,坤寧宮沒找到洛千歡,見侍候她的宮女嬤嬤也不在,稍一思索便知她又去玉清宮思了。
冰雕同玉雕不同,堅冰的寒氣會讓巧匠雙手哆嗦,無法下錘,還不能在邊上生活,既考驗耐心和熟練技巧,也考驗體力。
年紀大的巧匠根本寒氣的侵蝕,會手腳失去知覺,那樣如何雕出栩栩如生的山水、人物和美景?
年輕多技藝不夠熟練,而年長的則堅冰散發出的寒氣,必須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思索着,他走進玉清宮,雙腳剛邁入,他就驚呆了。
只見院中一位冰雕美人,面容姣好,明眸皓齒,宛然是個絕色美人,亭亭玉立的立在庭院中間空地上,模樣中帶着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之尊貴。
這……這儼然是阮不悔的形貌。
“阿歡,這……”他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乾澀,需要什麼東西來滋潤一下,才能順暢說出話來。
震驚眼神看向小手溫柔着凸起腹部,繞着冰雕美人轉來轉去的愛妻,他目光裡全是詢問。
“這是我一個下午的傑作,怎麼樣,還不錯吧?”歪着頭小手摸下巴,洛千歡自豪不已。
看着冰雕美人,她心裡其實挺有成就感的。
能把小不悔雕這麼傳神,還不用鑿子、錘子那些工具,真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一個人才啊。
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開屏的孔雀,很是嬌美,齊毓殤看得心動,寒眸一掃還在震驚中的巧匠,“今日就先到此爲止,幾位回去歇着吧,明日繼續。”
巧匠這纔在管事的帶領下行禮退出,回去的路上交頭接耳,對洛千歡雕刻的手法讚不絕口。
雖然沒有他們技藝精湛,但她用長劍雕刻出的美人栩栩如生,雙眼活靈活現好像隨時會有生命一般。
最主要的是,她僅用了兩個時辰的時間,就雕刻出這般精妙的冰雕,他們又怎能不爲之拍案叫絕?
“你好好的雕刻誰不好,雕刻個阿梅出來,你就不怕別人看到她的樣貌惦記,然後給靖王殿下帶來麻煩?”又屏退了宮女,齊毓殤才扶着她的腰往外走。
明黃色袖子一揮,地上碎冰便自動朝兩側分開,讓她踩在乾淨整潔的青石板上,以免碎冰消融後地上積水,影響她行走。
雖然相信她的輕功呢聰慧,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呵護着。
阮不悔生產那日的辛苦,他可是見着了,凌靖南那日砸門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每每想起就心裡發慌。
尤其是,阮不悔是因爲被柳鶯兒衝撞纔不小心早產的,若洛千歡因爲腳底下不穩,那他還不懊惱的跳井?
他的擔憂雷神看在眼裡,忙命人將地上碎冰全部清掃乾淨,又令人去處置那冰雕美人,這才帶侍衛遠遠的跟着。
“帶來麻煩纔好呢。”洛千歡杏眼壞笑眯起,神采飛揚,“誰讓他總欺負我,還不讓小不悔見我?這點麻煩只是小懲大誡,再欺負我,我就把小不悔拐走,讓他自己帶孩子去。”
小嘴撅得高高的,她握拳,滿臉憤慨。
被她的壞笑逗得莞爾,齊毓殤搖頭,這小魔女,縱然是做了孃親,這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一點沒變啊。
“這幾總是心事重重,可是前朝出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見他低着頭久久不曾言語,洛千歡有些擔心,“潤之,我跟你說過,守業比創業難。”
“沒什麼,一點小事,我還能應付。”齊毓殤並不想拿前朝的事情讓她煩心,她執着於冰雕、雪雕等高雅賺錢方式,他大力支持便是。
前朝的事情、國家經濟的恢復,就讓他去煩心好了。
“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開國之時,但有一技之長皆可用之;守業之人,必須有德。”洛千歡偏頭看他,目光嚴肅認真,“意思就是,開國之臣,但凡有一技之長即可用之,不必考慮其品德;而只是之臣則要品才兼優,方可爲世人所稱道。”
齊毓殤也在此時偏頭,目光跟她對上,她神色嚴肅,目光認真,柳眉杏眼之間透出勃勃英氣,神采飛揚的對朝堂之事侃侃而談,那利落乾脆,竟絲毫不輸給沉浸朝堂多年的老臣。
寒眸劃過一抹心疼,阿歡是一國之母,又身懷六甲,此時本該在坤寧宮好好養胎待產就好。
卻爲了他,爲了讓國內經濟儘快恢復,她聽着孕肚四處奔走,到處求人情,借人才,時刻不肯鬆懈。
他齊毓殤今生能得此賢惠,無憾了。
“阿歡你說的是不錯,當朝官員,真正德才兼備的,也就寥寥幾人而已。”寒眸露出讚許,他含笑安撫,“冰雕之事你也不必太之費心了,慢慢來,循序漸進才能取得非凡成果。”
“眼看我就要生產了,生產後要一個月不能出門,若冰雕不能在孩兒出生前步入正軌,你讓我如何安心坐月子?”嘆口氣,洛千歡眉心閃過憂鬱。
“朝堂上你給我準備了那麼多德才兼備的人才,我會盡快結束朝堂的事,每日陪你。”吻了吻她眉心,見她有些疲憊,便將她攔腰抱起,快步回了坤寧宮。
洛千歡這次是真累了,晚飯沒吃就睡了過去。
見她睡得香甜,齊毓殤便吩咐嬤嬤、宮女全部外面伺候,不要打擾了她的休息,又吩咐雷神命高手將坤寧宮護嚴實了,這纔將她的被角掖嚴實,悄然離開。
信步玉清宮,正廳裡還放着洛千歡一個下午忙碌出來的成果,手指拂過一道道劍痕,心裡突然有些很不是滋味。
巧匠都是用鑿子、錘子,雕刻數日纔能有個成品,她用兩個時辰就雕刻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冰雕美人來,揮了多少次劍,又消耗了多少心神?
命雷神派人去冰窖取出數塊冰立在自己跟前的桌上,將匕首當做狼毫,將冰塊當做宣紙,一下下雕刻着。
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不過一會兒,他的手就被匕首化出好幾道傷口,聯想到洛千歡的辛苦,他又堅持下去。
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他手中冰塊纔有了雛形,是洛千歡最愛的白蓮模樣,而且是當年從齊清地宮裡帶出的並蒂素心蓮。
因爲他雙手到後面全是傷痕,血跡順着傷口溢出,滲入冰塊,彷彿是計算好似得,就在處。
遠遠看着,那抹豔紅彷彿特意點上的,說不出的美豔。
還未將匕首收起,雷神就走了進來,“公子,上朝……呀,公子您手怎麼傷了?”
他有些心驚,忙取出秦宇之前留下的藥膏給他塗上,以免朝上重臣看出異樣,這才命外面捧着皇帝冠服的人進來。
“這件事不要告訴阿歡,免得她擔心。”穿戴整齊後,齊毓殤一邊叮囑,一邊往外走,“將冰雕藏冰窖裡去,別讓阿歡發現,我準備用這個做她明年的生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