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福清帝十四年三月,雪域氣候跟往年相比,格外寒冷。
窗外,鵝毛大雪如潔白柳絮飄落人間,紛紛揚揚,掩蓋了世間的一切污垢,也模糊了窗外蹦蹦跳跳的活潑身影。
或許,她說的是對的!
齊毓殤如是想!
思緒紛飛,轉眼間來到雪域已經四年,離開聖京也有十四年,那一年的梅花開得很是妖豔,萬物復甦的春天帶來的還是希望,而不是如今這般,度日如年的難熬。
那時的他,是北齊太子,有父皇和先生的悉心教導,七歲的他在朝政上提出的觀點總能讓大臣刮目相看、歎服不已。
坤寧宮的梅樹下,知書達理、慈祥和藹的母后教他讀書識字,那溫婉的嗓音和認真的姿態,讓他驕傲又滿足。
父皇每次下朝,衣服來不及換便到坤寧宮尋母后,然後陪他們母子二人用膳,兩個人目光對上時,纏綿繾綣,彷彿天地間只有對方能入眼。
他羨慕他們的感情,更欽佩父皇爲母后虛置後宮的大氣和魄力。
但,那些都是過去,一度沉溺於過去,只能讓自己的修爲止步不前,甚至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只有……
“齊師兄,你在想什麼?”少女清脆嗓音打斷紛飛思緒,齊毓殤回神,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洛千歡,冷着臉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嗎?”洛千歡明顯不信,歪着頭看他,乾淨澄澈的杏眼眨呀眨的,可愛又單純。
“真的沒事!”揉揉她凌亂的發,齊毓殤眸光微暖,“千歡,你不是要陪阿梅嗎?怎麼跑到這裡來?”
阿梅,原名已不爲人知,剛到雪域時取名阮寒梅,兩年前突然更名阮不悔,莫惜雪的衣鉢傳人,比洛千歡小兩歲,體質特殊,被雪域老人鑑定爲最適合修煉兩儀真氣的人,沒有之一!
齊毓殤習慣叫她阿梅,也知喜愛白衣的少女因爲他體內的“赤焰”練功辛苦,這幾日正是緊要關頭,洛千歡已連續陪她好幾日,怎麼今日……
“師傅在幫她度過最後難關,大師伯、小師叔,還有師兄們都在,我就不在那裡湊熱鬧了!”調皮眨眼,洛千歡瀟灑一笑,“那邊那麼多人足夠,我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柳鶯兒從外面進來,手裡捧着散發着熱氣的湯藥,聽到她的話,不由詫異,“洛小姐,阮小姐那邊不需要您幫忙嗎?”
“我感覺我在那邊是多餘的!”四年過去,洛千歡出落得亭亭玉立、俏麗嫵媚,杏眼一挑,妖嬈又委屈的撅嘴,“師兄們都喜歡小師妹,一點都不關心我!”
“吃醋了?”齊毓殤妖孽眼梢一挑,竟比洛千歡還魅上三分,寵溺的揉了揉她披散的細軟黑髮,“阿梅比你小了兩歲,又有過不愉快的經歷,大家自然多關心一些,你不也疼她嗎?”
看着他魅惑萬千、誘人非凡的妖孽笑容,洛千歡瞬間變身花癡,呆呆伸手,“咦,你是真的齊師兄嗎?這笑……”
“別別別,這是肉,不是你玩的鞭子……”齊毓殤忙抓她亂動的小手,解救自己的俊臉。
這小丫頭,手勁真大,不過……
略帶寵溺的目光掃過她傻掉的樣子,他又是一笑,暗忖之前是不是太嚴肅,以至於一個笑就讓她驚訝成這樣。
柳鶯兒捧着藥碗站在一旁,望着兩人溫馨和睦的相處,心中微酸。
洛小姐是雪域山莊的開心果,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偶爾的惡作劇,逗得大家哭笑不得。
可唯獨在公子跟前,她矜持有禮、進退有度,看着公子時,她杏眼亮晶晶的特別有神,好像……
不是吧,她才十四歲,怎麼就……
“齊師兄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多笑笑可以不?”洛千歡眨眼,發揮自己在師兄們面前百試不爽的絕招——眨巴着的杏眼賣萌,“這山上本來就夠冷了,你還天天冷着臉嚇唬我們幾個女孩子……”
“好,我答應你,以後如果有開心的事,我會多笑笑!”寵溺揉了下她的發,齊毓殤又是一笑,“你剛纔想告訴我什麼消息?”
“聖京探子傳來消息,齊清派鎮國將軍溫鎮出京,官方說法是捉拿一名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但他出京之後卻直奔冰攸關!”洛千歡點頭,將剛收到的字條給他,“齊師兄,你覺得,他的目的地是哪裡?”
“齊清陰險狡詐、殘忍嗜血,醉翁之意不在酒!”齊毓殤笑臉一收,森寒冷意透體而出,“雪域山莊在大燕境內,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帶人越境,想要搜山,只有去冰攸關跟守將交涉一個辦法!”
“交涉什麼?”洛千歡雖有異世靈魂,但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類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反問。
“當然是交涉上雪燕山,搜查雪域山莊的事!”再次被她的可愛逗笑,齊毓殤若無其事端起柳鶯兒捧着的藥碗,將裡面苦兮兮的湯藥一飲而盡。
一邊將空碗放下,他一邊給涉世未深的少女解釋着,“我想,按照齊清的陰險,溫鎮跟冰攸關守將交涉時,一定會說我是北齊的江洋大盜,逃入大燕!”
“真陰險!”洛千歡嗤之以鼻,嘴角不屑勾起,“好個一石二鳥之計,大燕對雪域漸漸壯大的勢力本就忌憚,此時兩國聯手,雪域山莊恐怕會遭受前所未有的攻擊。”
“但在大燕境內,大燕守將不會讓他們放肆,縱然要對雪域山莊不利,也會等溫鎮走了之後發動!”齊毓殤冷豔勾脣,漆黑眸底流露森寒,睿智分析着,“再怎麼懷疑,也是自己國家的事,大燕皇室不會在使臣面前做自掘墳墓的蠢事!”
他冷靜的分析讓兩名姑娘不約而同瞪大眼睛,望着他的目光滿是欽佩。
他說的很對,皇室再怎麼清理門戶、再怎麼忌憚雪域,也會等人都走了之後再從長計議,不會蠢到讓醜事傳揚到外國去。
“鶯兒,冰攸關守將是誰?”分析完,他偏頭看柳鶯兒。
“大燕靖王凌靖南!”
聽到這個名字,洛千歡偏頭看她,神色古怪,“你確定?”
柳鶯兒點頭。
“冰攸關守將不是司馬哲嗎?什麼時候換成了大燕靖王?他是皇室貴胄,爲何會到條件艱苦的邊關來?”洛千歡心情沉重,再次求證。
“聽說,是爲了一名姑娘!”柳鶯兒想了想,再次頷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洛千歡眉頭皺得緊緊的,倏然正色看她,“柳姐姐,麻煩你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冰攸關守將的消息,尤其是小師妹!”
“爲什麼?”柳鶯兒不解,按照阮小姐內斂沉穩的性格,這消息……
“不要問爲什麼,總之,不要透露給師兄們知道,尤其是大師兄跟小師妹!”洛千歡表情難得凝重。
柳鶯兒和齊毓殤雖然有些不解,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都知道,雪域大弟子凌晨對小師妹照顧有加,告訴他就等於告訴小師妹的道理,雪域弟子最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