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太康公主

弘治十年正月十四日, 張音再經過一夜的陣痛後,產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朱祐樘大喜, 在女兒的滿月禮上欽封她爲太康公主, 並大赦天下, 免除河間府一年的賦稅。

明朝公主大多是在結婚前才正式冊封, 仁和與德清也是因爲父皇早逝才封的早些。張音看着懷裡這個才一個月大的嬰兒, 裹在繡着金色牡丹的大紅錦緞襁褓裡,粉嫩而又嬌弱,小蟲子一般的蠕動, 讓人揉不得,捏不得, 她擔心這小小嬰兒承受不住這天大的福氣, 且喜且憂地看着女兒。

朱厚照兩兄弟圍着妹妹轉, 兩歲的朱厚煒就是哥哥的的小尾巴,朱厚照捏捏妹妹的臉, 他也要跟着捏,朱厚照喊“妹妹”,他同樣奶聲奶氣地叫“妹妹”,兄弟倆有趣極了,但他們的妹妹好像不買賬, 打了個哈欠, 閉着眼睛要睡覺了。

朱厚煒急了, 去扯嬰兒的鼻子, 叫道:“妹妹, 你怎麼不是吃就是睡,別睡啊, 哥哥給你講故事。”

朱厚煒在宮裡一直是最小的,如今又來了一個更小的妹妹,他總算升級做哥哥了,感覺很興奮,他圍着妹妹嘰嘰喳喳的唸叨個不停。朱厚照瞧了瞧弟弟,無奈地摸摸自己的額頭,找了一把椅子安靜的坐下來。

太康公主睜開眼睛,看了看二哥,朱厚煒眼巴巴的瞧着妹妹,妹妹慢慢的張開嘴,大哭起來,朱厚煒懵住了,學着孃親的語氣,哄道:“妹妹,你被哭,別哭啊。”太康公主仍舊哭個不停,朱厚煒慌了,淚水流了下,也哭起來了,兩兄妹相對凝噎,場面熱鬧級了。

朱厚照無奈,叫來了乳孃,乳孃各自抱起自己的小主人,哄起來。

張音從更衣室出來後,就見到這熱鬧的情形,還沒等乳孃做出解釋,朱厚照特別淡定地說:“弟弟把妹妹逗哭了,然後弟弟又被妹妹嚇哭了,我就讓奶孃進來哄哄他們了。”

張音摸摸他的頭,蹲下來,平視他,道:“照兒不錯,你是大哥,更是未來的皇帝,一定要要好好看顧弟弟妹妹。”

朱厚照鄭重地點頭。

朱祐樘下朝後,直奔坤寧宮來看望女兒,張音有些吃醋,酸酸地說:“俗話說,女兒是爹的前世情人,生兩個兒子的時候時,陛下每次都是先來看望我,如今有這小丫頭了,陛下眼裡就只有女兒了,我哭啦!”她用手捂住眼睛,假裝哭了起來。

朱祐樘哈哈大笑,摟着妻子,愛憐地說:“連女兒的醋你也吃,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他打了個響指,宮女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入。

張音掀開一個盤子,如鵪鶉蛋般大小的合浦南珠映入眼簾,珠子圓潤飽滿,閃着瑩潤的光芒,這麼大而且品相還這麼好的南珠確實也不多見,但張音做了十年皇后,好東西見多了,這珠子雖然好也不至於讓她太過驚奇。

掀開第二個盤子,卻是幾匹華麗的織錦緞,觸手細膩,光澤亮麗,流光溢彩。張音的手停留的時間稍稍長些,宮女度量皇后的意思,討好道:“皇后娘娘,這是江南彩秀坊製作,天下僅此一份!”

張音不置可否,這錦緞雖然美,但太過花哨連繡紋都是用金絲銀線繡成,只能做禮服用了,可惜不能做常服。

張音又掀開其他的蓋子,無外乎是些翡翠寶石之類的,張音雖然是出身小家小戶,但當了大明帝國十年的皇后,珠寶首飾見到的數不勝數,朱祐樘送的珠寶雖然也是千金難得的寶物,但還不至於讓她欣喜若狂。

終於輪到最後一個宮女了,這個宮女卻是雙手拖着一隻小巧的竹籃,竹籃上搭着一塊靛藍的布,張音走近才聽到這籃子裡傳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揭開布,一隻白色小奶狗伸出了頭,盯着溼漉漉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她。

張音伸手擼了擼小狗的肚子,小狗舒服地翻了身,又伸出舌頭來舔她的手,涼涼的,有些刺的感覺。張音心喜,回頭道:“陛下送我的禮物,這小奶狗最合我心意了,不如請陛下給它賜個名字吧!”

朱祐樘道:“這小狗通身雪白,無一絲雜毛,不如就叫它小白吧。”

張音大跌眼睛,本來她見他盯着小狗瞧了半響,總以爲他會起個高雅又脫俗的名字,卻沒想到還是傳統的“小白”啊。

朱祐樘好笑地看着她,挑眉道:“小白不好麼?”

“好,好得很,形象極了!是吧,小白。”張音叫了小白一聲。

小白無辜的轉轉眼睛,“汪汪”叫了兩聲,像是在應和它的女主人。

張音讓劉瑾把珠寶衣料收拾入庫,然後吩咐人把小狗帶去太醫院徹底的檢查下有沒有別的疾病,畢竟孩子們都還小,感染了就麻煩了。

然後兩人一起去看女兒,小小的嬰兒躺在搖搖車裡睡着了,臉頰紅撲撲的,睡得安詳,朱祐樘輕輕的說:“鼻子、嘴巴像你,真好!”張音投桃報李,“她的眼睛像陛下,如寒星閃爍。”

朱祐樘溫柔地看着妻子,“像我們兩個,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她,讓她做大明帝國最尊貴的公主!”

張音笑,“陛下,公主殿下還沒大名呢,陛下有什麼好的名字?”

“鳳鸞如何?”

這名字可真是高貴啊,張音心中暗暗吐槽,也不反駁這個傻父親,只是說道:“這兩個字都不錯,只是咱們女兒本來就是天之嬌女,陛下萬千寵愛的公主,福壽未免太過,咱們起個俗氣點的名字纔好養活了,不如叫做秀榮,願她秀外慧中,如同草木一般欣欣向榮,充滿無限生機。”

她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朱祐樘連連點頭,“秀榮很好,咱們女兒就叫這個名字了。”

壽寧侯金太夫人沒有參加朱秀榮滿月禮,張音派人去詢問,原來是生病了,金夫人已經年過半百,在古代也算是高齡了,大病小病不斷。張音派了太醫院王院判親自去給金氏看病,王院判回來後說:“太夫人外表看着富態,其實內裡虛空,好好將養的,毋寧動氣,還有三五年時間。”

張音揮揮手讓王院判下去了,金氏養育她長大,小時候對她也是極好的,自從張音做了皇后後,因着鶴齡兄弟的事情,張音與金氏生了嫌隙,金氏認爲張音苛待兄弟,張音則認爲金氏溺愛兒子,養而不教,給她生了很多波折,近幾年年,母女倆基本上不怎麼說話了。張音自認爲四節八禮都不少她,不是節日裡,宮裡也常賞賜太夫人禮物,給足了她面子,金氏也沒再鬧騰起來。

也許是因爲有前世的記憶,捫心自問,張音其實也沒從心底把金氏當做親生母親看待,女人的心思細膩,金氏自然也感受到了女兒不親近自己,越發的溺愛兒子起來,縱容兒子的無法無法,給女兒惹了不少事情,在女兒面前找足了存在感,這幾天年紀大了,加上鶴齡延齡已經娶妻生子,她含飴弄孫的,心態平和了不少。

太醫的話讓張音的心起了波瀾,子欲養而親不待,金氏也離開的那一天,這樣想着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只覺得心空蕩蕩的,人最開始的家都是母親溫暖的子宮,所以纔有那句話,有孃的地方纔有家。娘離開了,人最初的家就沒有了。

張音跟朱祐樘說了要去探望金氏的念頭,朱祐樘十分贊同,說道:“我早就想勸你了,鶴齡他們不懂事,你作爲家中長女更要體諒母親,這些年,你與金太夫人的隔閡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如今你想明白了,我就放心了,我早已經沒了母親,至今想報恩,卻連

母親的親人都找不到。”

朱祐樘的神情落寞,每當他想起紀淑妃的時候,他總是這樣的傷感。

張音勸道:“秀榮出生後,咱們給母后上香時已經告訴母后,她現在有兩個淘氣的孫兒,一個可愛的孫女,母后泉下有知,不知該多開心呢!”

已經這麼多年了,朱祐樘早就想開了,點點頭,道:“今日一整天都沒見過秀榮,咱們去看看她吧。”

秀榮已經張開了,皮膚更加白淨,姣好的五官也顯現出來,朱祐樘看着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兒,拿着潑浪鼓逗她玩,她哈哈的笑起來,眼睛如同月牙兒般可愛,朱祐樘道:“咱們秀榮長大了肯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公主!”

還沒有女兒的時候,張音希望她漂亮,如今女兒已經生出來了,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她安康了。

陪着女兒玩了一會兒,她就睡着了,兩人用完午膳,朱祐樘去了文華殿,張音則睡了半個時辰,然後去自己的庫房收拾了幾株千年的人蔘,還有一些其他珍貴的藥材,再拿上幾匹內造的蜀錦 讓人仔細的裝好了給金氏帶去。朱祐樘過後又派人送來了許多名貴的藥材與衣料珠寶之類。

次日,兩人便去了張府探望金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