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張音帶着兒子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周氏抱着胖乎乎的朱厚照,顛了顛重量, 對張音說:“小豬長得可真胖, 哀家已經快抱不動他了!\"
朱厚照的胳膊圓滾滾的, 像胖胖的藕節, 這半年來, 他說話已經很順暢了,只見他揮着自己的小手,叫道:“芙蓉糕、玫瑰糖。”他是看到案几上的小吃了。
太皇太后拿着一塊玫瑰糖放在他的手裡, 朱厚照兩隻手抓着糖,然後向童子拜觀音一樣朝着她拜了兩拜, 清脆的說:“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太皇太后哈哈笑了起來:“小豬可真聰明, 還會作揖了!”
“過年的時候,臣妾給他紅包, 順便教了他這句話,沒想到他現在還記得。”現在發展爲只要給他好吃的,他就作揖,跟人家說:“恭喜發財。”
朱厚照笑嘻嘻的啃着玫瑰糖,眼睛眯成一條縫, 很快就吃完了, 他伸手還想要, 張音嚴肅的制止道:“不許吃了, 一天最多隻能吃一塊。”
太皇太后有些不悅, “又不是貧民家的孩子吃不起,你就不讓他吃了。來, 我們再吃一塊!”說完又給了朱厚照一塊。
張音平日對他管得嚴格,朱厚照拿到糖了也不敢吃,他眼巴巴的望着張音,張音無奈:“行了,吃吧,不過明日不能吃了,你今天吃的這一塊是明日的份。”
朱厚照想了一會兒,放下了玫瑰糖,嘟嚷着:“那我明日吃吧。”
太皇太后看他這樣子心疼的不得了,張音解釋道:“您看,他的牙齒都壞了,臣妾控制他吃糖爲了他好。”如此太皇太后纔不說什麼了。
過不久,王太后,吳娘娘也過來壽寧宮,一羣老太太們逗着小孩玩,其樂融融的,張音甚至見到了幾個月未見的邵太妃,自從她的兩個兒子就藩後,她就稱病不出門,如今見她,彷彿老了十歲一般,她也不像其他的人一樣逗樂,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一邊,懷裡抱着一隻貓,手一下一下的給貓梳理着貓發。
明朝的藩王一旦就藩後,沒有皇帝的詔令,基本上此生都不能回京城了,母子再也不能相見,看到失魂落魄的邵氏,太皇太后想起自己的小兒子簡王,本來舒暢的心情突然間暗沉下來,她關切的問道:“邵氏,你的病好些的嗎?”
邵太妃整個人木訥的很,半天才反應過來,低着頭回道:“比前幾個月強些了,只偶爾還會有些胸口痛。”
邵氏出身江南,本是一個嬌怯伶俐的女子,除了萬妃外,最討朱見深喜歡了,她子嗣運氣好,一連生了三個兒子,連萬妃也給她三分面子,如若不是泰山地震,可能她的兒子也就登上皇位了,王太后一度羨慕甚至嫉妒她,可如今,她仰人鼻息,母子分離,再也沒有當年寵冠後宮的得意樣子了。
王太后憐憫的看着她,問道:“要不,再換個太醫給你瞧瞧?”
邵太妃道:“不用了,李太醫的藥我吃着還好,”她托起手裡的貓,笑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上個月這隻貓跑到我宮裡,都快餓死了,也是有緣,我餵了它幾次,竟然活了下來,就在我宮裡安家了,現在與我做個伴,也是很好的。”
那黑貓“喵喵”的叫了兩聲,綠油油的眼睛盯着人,看着很滲人,太皇太后不喜,嫌棄的說:“黑貓不吉利,前些日子朝鮮國進貢了幾隻長毛波斯貓,哀家讓人給你送一隻,這黑貓不養也罷!”
邵太妃眼裡的光暗淡下來,她低着頭,半天才說:“謝太皇太后賞賜。”她心中似有不忿,手上的力氣也就重了些,那黑貓吃痛,“嗷!”的一聲,從她腿上一躍而起,直朝着不遠處太皇太后的方向撲了過去,朱厚照此刻穿着紅衫坐在太皇太后膝上,那貓以便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撲倒他身上。
朱厚照本能的用手撥開貓,但也被這黑貓嚇得大哭叫孃親,張音立刻把他緊緊地抱住,很快內侍們衝上來抓住了貓。
饒是朱厚照一向膽子大,也被這黑貓嚇唬住了,張音不住的哄他,他才漸漸停止了哭泣,無精打采的靠在孃親的懷裡,全然沒有了之前活蹦亂跳樣子。
太皇太后與太后都慌忙過來看孩子,整個壽寧宮大殿裡亂糟糟的,張音心念一動,側眼看了邵太妃一樣,卻見她垂着頭,看不清神態。
張音把兒子抱到後殿,待太醫診斷過,就抱着兒子回了坤寧宮,雖然她對邵太妃有疑心,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兒子的安危,待確定朱厚照無事後,再處置她不遲。回到坤寧宮,張音喂朱厚照喝了一碗安神湯後,哄着他睡着了,這纔有時間詢問巧兒當時的情景。
巧兒撲通跪下來,“奴婢當時看到了,邵太妃她用力去掐那黑貓,黑貓吃痛,才撲向小皇子的。”
邵妃,這是報復啊,朱祐樘讓她母子分離,她就用更陰險的法子傷害他的兒子,三歲以內的小孩子根基不穩,用黑貓驚嚇,很容易就失了魂魄,就此喪失了性命。
“你起來吧,我相信你。現在我只盼着皇兒能夠沒事,不然我保證邵妃的兒子一個也活不成!”
巧兒站了起來,皇后的眼裡閃着一種奇異的光芒,也全然不是往日平易近人的樣子,她不禁有些害怕,“娘娘,小皇子是天賜之子,定然會逢凶化吉的!”
聽說兒子被黑貓嚇壞了,朱祐樘匆匆趕過來,此刻張音靠坐在牀頭,閉着眼睛。朱祐樘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她霍然睜開眼睛,“陛下,你總算來了,我,我真擔心小豬出事!”古代醫療水平差,又沒有抗生素,嬰兒夭折率高,每次朱厚照生病,她都擔心的不得了,生怕這個兒子聽不過去,每當母親的時候,她見到小孩子總覺得煩,但有了兒子後,整個心都撲在他身上了,他那麼活潑可愛,此刻卻受了驚嚇躺在牀上,連睡覺也不安穩,張音恨不得能代替他受罪。
朱祐樘看了兒子,又拉着張音的手,輕輕地說:“小豬沒事的,他平常就招貓逗狗的,這次也就是太突然也嚇住了,喝了太醫的安神湯,睡一覺,明天又活蹦亂跳了,你別太擔心了,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着。”
“我哪裡睡得着,看着小豬纔好些。”張音苦笑道。
朱厚照睡得不太安穩,他翻了個身,突然叫到:“孃親,你在哪裡?”
張音以爲他醒了,連忙握着他的手,回道:“娘在這兒,你爹爹也在呢!”朱厚照睜開眼睛笑一笑,然後閉着眼睛又睡着了。
第二天,朱厚照有點發燒,中藥太苦,他怎麼也喝不下去了,張音不得已用他最愛的玫瑰糖哄他,終於一口糖一口藥,費了大半個時辰後,終於把一碗藥喝完了。
朱祐樘心疼她一整夜沒有休息,勸說了好久,張音才躺在牀上,她閉上眼睛,卻睡不着。
朱祐樘嘆氣:“你把小豬看的重要,在我心裡也把你看的同樣重要,你這麼熬着,小豬還沒好起來,你卻熬出病了,這樣好嗎?太醫隨時候着,小豬不會有事的,你就安心吧。”
Www ⊙т tκa n ⊙¢o
“陛下,你陪我一起睡會兒。”張音要求道。
朱祐樘脫了鞋,躺在她身邊,張音把頭靠在他的手臂上,緩緩地說:“靠着陛下我就心安了。”
“那就好好休息吧!”朱祐樘用另一隻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睡了幾個時辰醒來,兩人神清氣爽,再看朱厚照的燒也退了,他不耐煩躺在牀上,已經要下地玩小球了,張音只能讓人陪着他玩,叮囑奶孃別讓他流汗。
李廣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一夜之間,已經查清楚了全部的事情,黑貓是邵太妃專門讓人從冷宮抱養的,她讓人用紅布裹着生肉訓練貓,長久下來,貓見了紅色的東西就條件發射般的撲上去,邵氏用心毒惡。
朱祐樘聽了李廣的話,大怒:“邵氏是先帝遺妃,朕一直以庶母之尊待她,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惡毒。”
李廣道:“不如賜給邵氏一杯酒?”
“算了,看在朕的三個皇弟的份上,饒她一命,把她關進冷宮,以後也別出來了。”朱祐樘到底是心底仁厚,還是不忍要邵氏的命。
邵氏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壞,也必是看透了皇帝的性子,張音不滿他在這事上的處理,但也沒有說什麼,有時候活着未必比死了好過,反正她是這後宮之主,邵氏在她手底下討生活,以後有的是機會報復邵氏。
李廣見皇后也沒什麼吩咐,奉了皇命去處置邵氏。
邵氏很冷靜,她一身素衣,頭上半點釵環也無,平靜的聽完李廣的傳達的旨意後,就在侍衛的押解下去了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