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張氏惡行

巧兒勸道:“娘娘, 您別哭了,等陛下氣消了就沒事了!”

張音由着她扶到牀上,嫁到宮中的這幾年, 朱祐樘對她好的不像話了, 難得他發一次脾氣, 確實有點嚇住她了, 張音對朱祐樘還是有信心的, 他卻對不會爲這點小事厭棄了她,想明白後,張音的心情好起來了。

巧兒察言觀色道:“娘娘, 您這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奴婢讓人給你送點吃的來?”

張音點點頭, 又說:“隨便弄幾道菜就行了, 還有, 李廣也反省的差不多了,你讓他過來伺候吧。”

張音休憩一會兒, 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巧兒正帶着太監們在擺飯,李廣見她醒來,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張音瞟了他一眼, 李廣連忙跪着磕頭, 哭泣道:“奴婢在家的這些日子, 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娘娘!”

“好了, 你起來吧, 以後用心辦事就行了。”

問道飯菜的香味,張音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餓了, 李廣替她佈菜,張音嚐了一口魚頓覺口齒生津,簡直不要太好吃了,因問道:“這是什麼菜?”

李廣道:“娘娘,這是鮮蒸鰣魚,是湖廣進貢來的,長江鰣魚,味道極好,肉質鮮嫩。”

只這一道菜張音吃着甚好,其他諸如杏仁豆腐、白燒筍雞之類只能說味道一般。想到這裡,張音對巧兒說:“晚膳的時候,讓坤寧宮的廚房做四份鮮蒸鰣魚,分別給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還有吳娘娘送過去,說我孝敬她們的。”

到了晚間的時候,朱祐樘果然派人來說,不過來坤寧宮用晚膳了,張音便派李廣去給他送菜。

朱祐樘正在文華殿批閱奏摺,李廣放在菜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說:“娘娘特別愛這道鰣魚,特地讓奴婢給陛下送過來的,請陛下趁熱吃。”

朱祐樘心頭思緒萬千,鰣魚再鮮美此刻他也嘗不出味道來,他有些後悔上午的時候對她發脾氣,張音孤身嫁到宮裡來,無親無故,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怎麼能如此對待她了,他平日連輕輕呵斥她一聲都不願意,今日當着宮女的面斥責了她,唉。

朱祐樘看着殿右側的書架,靈機一動,道:“李廣,朕這有本書,你帶給皇后。”

李廣莫名其妙的拿着書給張音。

居然是周密的《武林舊事》,武林是杭州的別稱,這本書講的是南宋時期杭州的風貌舊事。

張音驚喜的拿起這本書,摩挲着。

衆人都露出不解地神色,張音卻沒有多做解釋,讓他們都下去了。

只看朱祐樘別的書不送,偏偏只送這本《武林舊事》,張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去年元宵節,兩人在宮外走百病時,張音告訴他,自己出生在北地,平生很嚮往詞人筆下“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江南,朱祐樘那時候便許諾,等國泰民安,兩人攜手同遊江南。

張音明白朱祐樘仍然是舊日對她的心思,她就放心了,一夜好眠後,便開始着手解決鄭金蓮的事情了,鄭金蓮被她以御前失儀治罪,直接發配冷宮,而王女兒則被安排在無人居住的儲秀宮去了。太皇太后對此事雖有怨言,但也無可奈何。

張鶴齡騎着高頭大馬走在長安街上,張延齡在旁邊跟着他,他苦着臉說:“三哥,咱們這麼逃學出來,被父親大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頓板子。”

鶴齡趾高氣揚的說:“誰敢告訴父親,我先叫他吃一頓板子!而且父親回河北了,這段時間都不在京城,你我還不好好享樂一番!”現在滿京城裡誰人不知道他兩人是當今陛下的小舅子,陛下寵愛皇后,連帶着寵愛他兩,不知賞賜給他們多少好東西,若不是實在年紀小,否則早早就封了伯爵了。

張鶴齡本是金氏嫡子,平日除了張巒還有姐姐外,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張延齡是庶子,膽小些,一向爲兄長馬首是瞻。

兩人帶着家中侍衛浩浩蕩蕩的一羣人飛馳在大街上,弄着長安街是烏煙瘴氣,老百姓怨聲載道。

張鶴齡哈哈大笑,喝停馬,用馬鞭指着這些前伏後倒的人,對延齡說:“你看這些人像不像小丑?”

延齡連忙笑道:“像,確實像!”

這兩人本是喝醉了酒,見此狀況,更是瘋癲,張鶴齡索性亂揮這馬鞭,這馬鞭又長,不但揮着馬兒了,連一邊的行人也被鞭子給帶傷,馬兒經不住痛,也發怒起來,在鬧市區瘋跑,一時間不知踏傷多少人。

衆人見他兩是國舅爺,也害怕他們身邊帶着的侍衛,因此並沒有人過來阻止他們,這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勢。

張鶴齡玩夠了,也笑夠了,終於停下馬來,他從荷包掏出一堆銀子,隨手拋在人羣中,大笑道:“諾,賞你們啦!”

正當張鶴齡兄弟帶着人要走的時候,突然有個白面書生從人羣中站出來,擋在了馬前,指着他兩罵道:“此亦妄人也已矣,與禽獸奚何異哉!”

光天化地之下,被人當面罵做禽獸,張鶴齡兄弟頓時血氣上涌,不待白面書生說第二句話,一鞭子揮了過去,頓時,白面書生的臉上出現一道血印,他毫不畏懼,斥責道:“爾等宵小,今日之事,我必迴向大理寺舉報!”

張鶴齡陰狠的笑道:“先別忙着去大理寺,我看你還是先去閻王殿給閻王老爺說吧,來人,給我打,往死了打他!”

衆侍衛一擁而上,只聽得見白面書生的慘叫聲,漸漸的聲音也低了,最後領頭的侍衛叫停,俯身試了試他的鼻息,然後給張鶴齡彙報道:“少爺,人已經死了。”

張鶴齡得意的看看周圍,百姓們都露出畏懼的表情來,他滿意地笑笑,騎着馬,帶着侍衛離開了。

這長安街中發生的事情在宮中的張音是完全不知道的,但朱祐樘卻是知道了。李夢陽與這白衣書生本是同窗好友,見好友無辜被外戚所殺,次日早朝的時候,便當着滿朝大臣,彈劾張氏兄弟當街殺人,朱祐樘按下此事不表,張氏兄弟不幾日就要進宮赴宴,他本是想着趁這個機會,好好勸導這兩兄弟,不想這兩兄弟在宮中又鬧出事情來。

這日的宮宴本來邀請的是全都皇親國戚,也算是個家宴吧,男女分開,哪知道,張鶴齡喝醉酒了,前去更衣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走錯路了,輕薄了一個小娘子,如果說這個小娘子是宮女也就罷了,這個小娘子是仁和公主駙馬齊世美的親妹子,這齊小姐的父親官居鴻臚寺少卿,古代人把貞潔看的比什麼都還重,齊小姐回家後便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下事情鬧大了,齊夫人拉着仁和公主天天去太皇太后的宮裡哭泣,張音帶着母親金氏不知給人家賠了多少禮,齊家人仍是不依。

張音往日也在宮中見過齊小姐,那真是個玉面玲瓏,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如今就這樣香消玉損好,其實她心中也很不好過,金氏一個勁的催着她去向陛下求情,像太皇太后求情,張音不耐煩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母親你想想金小姐是你的女兒,被人害死了,你該怎麼辦?”

“呸!”金氏啐道:“那是你親弟弟,你就見得他們受苦!”

張音一拍書案,正色道:“母親這樣驕縱鶴齡他們,他們還不知道闖出什麼大禍來,母親,你也不必對我說了,該做的我也該做了,你回去吧。”

金氏還想說什麼,被巧兒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

張氏兄弟一案還在發酵,張鶴齡宮中奸~淫皇眷之事在京城傳來,最後竟然演變成皇后縱弟行兇,再加之張氏兄弟當街打死人的事情,這兩件事情結合在一起,一時間,張家竟然成了京城臭名昭著的家族,連帶着張音這個皇后在宮外的評價也差起來。

朱祐樘百般安撫張音,“這事不算什麼,你弟弟們年紀尚小,等大了,自然也就改了。”

張音道:“我父親纔回老家不久,無人制轄,他兩人就捅出這等大亂子來,真是無救了!陛下你該怎麼罰他們就怎麼罰吧,殺人償命,那死了的書生和齊小姐的家人不知該由多難過。”

“你父親不在京中,我這個姐夫也要好好教導他們,我想日後他們總會該吧!”

會改嗎,張音並不太相信。

朝堂之上不斷有人彈劾張家,以李東陽、齊佑爲代表的,甚至上書皇帝,以皇后“無德”的名義要求廢除皇后張氏。

朱祐樘本是極好說話的皇帝,直至大臣提出廢后的要求後,他終於發怒了,李東陽被他投入了監獄。

張音很快從李廣口中聽到了廢后的傳言,她頓時呆住了,這些日子心力交瘁,爲着鄭金蓮的事情,爲着張氏兄弟的事情,她已經承受了很多,如今有臣子以“皇后無德”要求廢后,她眼前一黑,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