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筠一頷首道:“既然如此,大家便一起下去吧,都小心些。”
身後的侍衛們沒有一絲猶豫,等到葉筠一親身躍下時才察覺不對勁,這山谷四周的山壁根本不能落腳,順勢而下必死無疑……
山壁上佈滿了青苔,葉筠一的身手根本施展不開,只好順着石壁滑下。背上摩擦而來的刺痛讓他格外警醒,四周的霧氣遮掩住了一切能看見的東西。
臨近谷底,一道濃厚的血腥氣衝上葉筠一的鼻下,他不禁皺起了眉。手臂被一塊凸起的石塊撞了撞,葉筠一忽而眸中亮起,提起往上躍高几分,隨後精準地踏在那小小的凸起之上,有了這一道緩和,葉筠一翻身穩穩落下,減少了許多衝力。
山谷地下是一片清明的,擡頭看去,那霧氣只是將天空遮蓋了一樣。而葉筠一眼前的是滿地的屍體。
從這裡跳下來,的確是很難保住性命,就算是僥倖活下來,也只能是筋骨盡斷。
齊仲景爲了殺他,倒是費了許多力氣,只是可惜這些死士白白死在這裡。
想起方纔那一道響箭,葉筠一開始四處尋找起來。地上到處可見殘肢斷骨,葉筠一別過眼,他是佩服這些人的,他們都是血性男兒,擔得起忠字。
在臨近山壁的地方,葉筠一看見了一支箭矢,他蹲下身拾了起來,起身時正對上一道血紅的眸光。
一個氣若游絲的侍衛,一手緊緊捏着弓,另一手緊緊攀附在身下的死屍上,看着模樣像是被人揹着跳下來的。
踩着同伴的性命落下這山谷,只是爲了射出代表信號的一記響箭。
“你們是勇士。”深夜裡,葉筠一對着那雙越來越沒有光彩的眼說道。聽見這句話,那個侍衛脣瓣微微動了動,睜着的眼凝滯住,沒了一點生息。
葉筠一伸手合上他的眼,心中升起悲涼。這便是爭鬥,天下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安定天下的君王,能者居之造福百姓實乃上選,爲何要讓那頂峰的寶座上鋪染這麼多性命。
尋了一夜,葉筠一也不曾找到出口,只能等天晴之時,這霧氣散開些再想法子上去。
……
月夜趕到山谷之上時,只見一旁散着許多馬匹,唯獨沒有人影。她順着地上的腳印在四周探看着,山谷邊沿的泥土較爲稀鬆,並且有些往下鬆動。
莫非在下面?
月夜雖然如是想着,卻也沒有飛身下山谷。一直以來在生死間出入,她從不曾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狹小的山谷有一個特性,那就是無論多小的動靜,經過山谷的迴轉都能傳到上面來。她匍匐在地上,放平氣息聽着山下的動靜,許是隔着太遠,只有虛無的風舞呼嘯着。可月夜並不起身,只要下面有人活着,就一定會有聲音。
果然,過了一個時辰,有微妙的石子滾動聲傳來。
月夜這才起身,對着山谷運足了內力大吼一聲:“可是世子?”
那聲音被山谷的褶皺不斷來回流轉着,盪漾到葉筠一耳旁。隨之迴應的是一支響箭,這一箭葉筠一灌注了內力,破空直上。
月夜是與葉筠一交過手的,這一箭便讓她信了五分。她尋來枯藤一根根接上,抓住一頭往下扔去。
山下的人拉住了枯藤,並藉着月夜的力道往上攀來。月夜一手抓住枯藤,一手拿着匕首。若來人不是葉筠一,她會以最快的速度割斷枯藤。
直到看見葉筠一的臉,月夜纔不着痕跡將匕首收回袖中。
“月夜姑娘,你怎麼會來?”葉筠一身上的白衣變作了土黃,他氣力虧損,有些狼狽地坐在樹下休息。
“主上出事了。”
葉筠一手中拿着的水壺一頓,他當下扶着樹幹起身。
“主上被秦朝定控制住了心神,若是估計不錯,是要用來對付你和齊仲天的。”月夜將天音寺的事情說了出來,一句句下來,葉筠一眉心蹙緊。
“秦將軍回來了?”
“是。他與齊仲景一同出現在天音寺的。”
“這麼說,秦朝定竟然是太子的人……可是,無論如何,他不該對阿離下手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葉筠一有些不信,眸中閃現出火焰,手中的水壺被他一掌擊碎。就算他是阿離的爹,也不能動她。
月夜看了一眼葉筠一,心中也安慰幾分。主上往後有此良人相伴,聖上當是放心了。
“秦朝定並不是主上的爹。”月夜一語驚人。
“你說什麼?”
“秦朝定他不是主上的的親生父親,主上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月夜也不知那是誰,可她曾見過一張畫,那上面的人分明不是秦朝定。
葉筠一眉心一跳,在他的記憶裡,秦朝定從前是極爲疼愛秦思的,所以他不信秦朝定會爲了權勢利用秦思,更不信他會對秦思下狠手。
如果月夜說的是真的,那秦朝定必然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纔會這樣狠心。
“阿離可知道真相?”
月夜搖了搖頭:“怕是不知。”
若是知道,她心裡的傷痛會不會少一些……
“不好。”葉筠一淺色的眸子幾乎變成透明,他大呼一聲,迎面吹來的風帶起他的黑髮,將他滿臉的蒼白吹得更通透。葉筠一眉梢跳着,喉頭急急一動,慌忙翻身上馬往京城趕去,月夜緊隨在他之後。
齊仲景設下局對付他,那秦思自然是用來對付齊仲天的。他在山谷下呆了十數個時辰,京城裡只怕是大變了。
心中被焦急充滿,葉筠一重重扯着馬繮往前奔馳着。
趕回京城,葉筠一與月夜分作兩路前往太子府和三皇子府打探消息,可他們回來晚了,太子府中沒有秦思的身影,而齊仲天也被一封信給喚走。
“那現在怎麼辦?”月夜問着。
葉筠一閉眸,眼前好似是秦思的笑顏,這笑安撫住他的慌亂,忽而葉筠一睜開眼:“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去關山附近。”
前段時日,齊仲景曾將手下的御林軍調出一營前往天音寺,當時他只當是去隨行護衛。現在想來有些不對,天音寺不遠處的關山山勢險要,他們一定是帶着阿離那裡了。
“月夜,跟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