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有一少年道士,揹負藥籠,孤身行走山中。
他動作看似不快,實則宛如行雲流水,腳下行走,悠然而動,身法可謂極爲賞心悅目,好似清風拂過。
他面貌清秀,帶着少許笑意。
他名爲臨曉,乃是丹神山的弟子,師承于丹神山掌門一脈,而他的師祖,則是一舉振興丹神山的歸邵真人。
說起丹神山,原是一個尋常的煉藥道觀,甚至只算末流之法,比之於凡塵俗世中那些熬藥的醫師大夫,也勝不了太多。
後來,與應皇山那位仙君有了些許交情,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而在歸邵真人那一代,天下地脈斷絕,煞氣不生,世間修道人止步於練氣級數。
丹神山則被應皇山仙君府賜予了一種能夠煉藥的法門,凝結地煞,初時懷寶爲罪,艱難困苦,待到渡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日之後,便與欽天監,青城山,並列爲大德聖朝三大修行聖地之一,至高無上。
而那位歸邵真人,也成爲了丹神山歷代以來,功績最高的一位祖師,在歷代典籍評價中,尤勝於創派祖師。
直到二十年前,歸邵真人傳下掌門之位,至此不知所蹤。
世間有多種傳言,據說是修不成大道金丹,已是坐化于山中深處;也有另一類傳言,說是霞舉飛昇,登至上界;還有一類傳言,乃是求取到了外丹成道之法,踏出了另外一條道路,拜入了仙君府中,得傳大道。
但不論如何,丹神山已經是一方聖地,而與仙君府的聯繫,更是莫大的底蘊。
……
臨曉攀上懸崖,看向斷崖邊緣的一株白花。
這是凝就煞氣丹藥的一味藥材,原本的藥方,應是一種生長在苛刻地方的簾皇花,後來簾皇花太過難尋,又經過改換,才用這一種白花以及另一種藥材,形成一種新的藥方。
這種白花,原本並非罕見之物,可是經過丹神山,欽天監,青城山,三家歷代以來煉藥的消耗,如今已是極爲少見,而三家內中栽種的藥園,則入不敷出。
臨曉乃是掌門弟子,他知曉許多尋常弟子所不能知曉的東西。
因爲這種白花還有其餘幾種藥材,都要枯竭了,已是變得極爲罕見。於是,那丹藥也就難以煉製。
丹藥乃是煞氣的源頭,也是三家成爲聖地的根本。
欽天監和青城山,底蘊萬分穩固,倒也還罷。但丹神山並非多麼長久的傳承,到了此刻,丹藥這種根本缺失之後,便有搖搖欲墜之感。
尤其是在丹神山幾位後輩弟子,自覺乃是修行聖地,胡作非爲,然後招惹了仙君府那位千金之後,讓丹神山在仙君府眼中產生了惡感,更是讓丹神山遭遇了低谷。
如今,只能暫時縮減各方修道人的凝煞名額,以本門傑出弟子優先,而各方修道人的傳承,想要凝煞,則必須要付出莫大的代價。
然而,哪怕凝煞的代價如此之高昂,也仍是難以遏制漸漸到來的變化。
甚至,丹神山,欽天監,青城山,這三派人物,在外搜尋藥材,卻也有了些許不甚友好的摩擦。
“真是……空中樓閣。”
臨曉想道:“若是仙君府,不論如何變故,都是撼動不了的。”
就在這時,背後忽然打來一道寒風。
他驟然一驚,閃了過去。
那寒風是一條毒蛇。
他屈指一彈,便將那毒蛇打成兩段。
“好險……我可不是龍虎真人,還辦不到騰雲駕霧,倘如摔下斷崖,那是必死無疑。”
臨曉呼出了一口氣。
而就在這時,上方傳來少許冷笑。
“身手不錯。”
那人嘿然笑道:“你是丹神山來採藥的罷?”
臨曉心底驀然沉了一下。
來人語氣不善,尤其是知曉他乃是丹神山的弟子,還敢如此張狂,只怕有些不對……
“丹神山把持凝煞之法,要挾天下,仗着與仙君府的關係,自封爲聖地。”
適才那聲音冷聲說道:“這些年來,爲了凝煞,先師給你們丹神山送了多少東西?然而到了這一次,我開出了這等價錢,你丹神山依然不讓我那弟子凝煞……所想的,便是要斷絕其餘道統傳承罷?”
“不瞞你說,類似我這種心懷不滿的,數不勝數。”
“對付你丹神山,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們採藥的各類藥材,大多能知曉,哪怕不知煉製方法,也可嘗試。”
那聲音寒聲道:“你丹神山,無法再如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了。”
言語落下,上方垂落一道光芒。
臨曉無法再拿住手中的白花,以及那藥籠,都被捲了上去。
然後他無法立足,便朝着懸崖之下,摔落下去。
茫茫雲海,看不見底。
……
過了不知許久,臨曉才從黑暗中醒了過來。
他渾身劇痛。
忽然,有個聲音問道:“醒了?”
那聲音宛如清泉溪澗,有着悠然清淨之意。
再看這人,面貌清逸,神色淡然,他悠然坐在石上,手執一杆,竟是魚竿。
而魚竿的線,竟是投入懸崖之下,而不是落在溪水之中。
臨曉怔了怔,儘管這人面貌年輕,但他看不出深淺,必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人物,他起身,連忙施禮,道:“多謝這位前輩救命。”
“沒什麼大事。”
年輕道人說道:“適才那人,已經被我打發了。”
臨曉鬆了口氣,正要問話。
這時,年輕道人問道:“最近,藥材不太好尋找了罷?”
臨曉心中猛地一提,然後帶着些許警惕之意。
“當初仙君府把解決地煞的法門交給丹神山等門派,一來是因爲你們善於煉丹,其次,也是因爲材料的緣故,不能廣傳,否則必起爭端。但是,哪怕只是傳了三家,如今你們三家都有些摩擦,至於材料,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年輕道人低聲道:“果然是治標不治本……但要治本,那聖龍的手段,除非是天仙出手,否則是萬難破除的。而天仙,難以存世,甚至,就算是仙胎羽化的天仙出手,只怕也是不易。”
臨曉聽不懂他後面一段話,什麼天仙,什麼聖龍,俱都不知。但是前面一段話,則能證明,眼前這一位,竟然知曉丹神山的許多事情,可見也不是一般人物。
臨曉躬身道:“不知前輩是哪位?”
年輕道人沒有回話,轉而問道:“你覺得,我能在其中釣出什麼來?”
臨曉怔了半晌,一陣無言。
若是垂釣溪流,勢必是魚類。
但是那釣顯然是拋入了懸崖之下,八成釣線不長,還是不會到崖底的。
這能釣出什麼?
臨曉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那年輕道人問道:“你想要什麼?”
臨曉想了想,說道:“我的藥材,被人奪走了,現在,自然是想要那些東西。”
年輕道人問道:“你確定?”
臨曉略感驚愕,說道:“這個,還有其他說法麼?”
年輕道人微微笑道:“你可以換一些東西,比如寶物。”
臨曉微微搖頭,說道:“我只要我的東西。”
年輕道人笑道:“好。”
他把釣竿往上一甩。
一道釣線,劃過天空,顯出一道細不可察的細微光芒。
而釣線的末端,勾着一物。
那是一個藥籠。
藥籠中有數十味藥材,其中,還有適才臨曉竭力尋找的白花。
“這……”
臨曉驚愕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