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笙簫往前走了兩步，在距離蘇亦一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看着她寧可背對着自己也不願意轉身看自己，身形微僵，面色晦暗不已。
他動了動脣，好似在猶豫該從何說起。
安靜了一會兒，才發出沙啞的聲音：“小亦，爸爸對不起你。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就算是殺了我自己，我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啊……”
從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着世上，並且就是被自己無數次傷害過的蘇亦，他的心就沒有一刻不自責。
蘇亦的身體微微抖了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地攥緊了。
他難道不覺得現在才這麼說已經晚了嗎？
“我沒有爸爸。”蘇亦咬着牙，冷冷地道。
在這個世上，她從來沒有享受過一天爸爸的溫柔。
不管是養父蘇啓民，還是親生父親厲笙簫，都給她帶來過大大小小的傷害。
“小亦，我……”厲笙簫不知道該說什麼，噪音晦暗得難以啓齒。
相反，蘇亦的情緒方纔回想過去種種的時候，已經發泄得差不多了，她此刻反倒是冷靜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厲笙簫。
“當初從醫院帶走你的人是誰？你這段時間去了哪兒？你的腿……怎麼回事？還有，我的親生母親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
她一口氣問出四個問題。
前三個問題，她只是好奇，想知道他的失蹤跟容顏的失蹤有沒有關係？她這段時間總是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背後做着一些他們無法掌控的事。
至於最後一個問題，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從知道自己身世開始，她就無比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親生父母的生死，以及下落。
如今，看到厲笙簫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原本瘸了的腿也被治好了，她便更加迫切地想要通過他了解自己親生母親的信息。
厲笙簫見女兒終於肯回頭看自己，頓時激動得眼眶都微微溼潤了。
聽到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他的面色微微變了變。
按理說，這種時候，他應該對女兒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他卻選擇了沉默——晦暗的沉默。
他那雙眼睛裡好似藏着許多秘密似的，讓人怎麼也看不懂。
蘇亦雙眼微縮，盯着他，道：“不能說？”
其實，他眼底的掙扎，她不是沒有看到，可與其說她非常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如說她就是想要房間刁難他。
厲笙簫好似陡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似的，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丫頭，你果然跟我很像，連這偏執的故意刁難都如出一轍。”
蘇亦的面色陡然一變，想也不想就頂回去：“誰稀罕跟你一樣！”
她巴不得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厲笙簫並不生氣，相反他很享受蘇亦跟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就算是罵他也甘之如飴。
“小亦，從醫院帶走我的是誰，我這段時間去了哪兒，還有我的腿怎麼好的……這些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這都是爲你好。”
“呵呵。”蘇亦突然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笑，可能是聽到不知道害了自己多少次的厲笙簫，突然說不會害自己。
厲笙簫的臉色變得格外蒼白，他輕嘆了一口氣，苦澀地道：“我知道過去的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可是，小亦，請你相信，從這一刻起，我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我和你母……”
心急着表達情感，話說得急了，他頓了頓，改口道：“總之，我不會再傷害你，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蘇亦清清楚楚地聽到他說的那幾個字——我和你母……
他是想說，他和她母親嗎？
蘇亦面色驀地一變，心急地往前一步，瞪着他，問道：“我母親還活着？她跟你在一起？”
厲笙簫神情彆扭，知道自己一時說漏嘴，再瞞也瞞不住，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很想見她嗎？”
“當然。”蘇亦想也不想就道。
她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怎麼可能不想見到她？
厲笙簫神色晦暗，安靜了一會兒，輕嘆一口氣，擡眸看向蘇亦，眸光堅定地道：“小亦，相信我，很快、很快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
“小亦？”
厲笙簫正說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叫聲。
他面色一變，匆匆說道：“小亦，無論何時何地，你要相信，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他深深地看了一蘇亦一眼，戴上鴨舌帽，快步繞過蘇亦，朝她身後走去。
蘇亦沒有回頭去看他，只是輕輕地閉了閉眼睛。
她知道，她不應該再渴望那份微薄的親懷，可她卻不得不承認，當厲笙簫說出那句“無論何時何地，你要相信，爸爸媽媽永遠愛你”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小亦，真的是你。”說話的人是厲如風，他遠遠看到蘇亦的身影，一邊叫她一邊快步走了過來。
見她傻傻地站在那兒發呆，微微歪了歪頭，越過她朝她身後看過去。
“那是誰？”厲如風看着健步如飛的鴨舌帽男人，朝蘇亦問道。
他是不可能想到在變成植物人之前就已經瘸了的厲笙簫，如今竟能夠行動自如。
蘇亦回神，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選擇什麼也不說。
她不想告訴他那個人是厲笙簫，更不想騙他，只能選擇什麼都不說。
好在厲如風並沒有追問，只是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我送你回去。”
蘇亦抿了抿脣，道：“不用。”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跟着自己，也不想知道，不等厲如風說什麼，她轉身就走。
“別跟着我。”此刻，她的心很亂。
厲笙簫會以這種突然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她真的驚到了。
更意外的是，他真的給她帶來了她母親的消息。
他說，很快、很快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
可是，他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他的腿到底是怎麼治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