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聲大叫,蘇亦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不受控制地朝着一旁軟倒。
“老婆!”
厲如風大叫一聲,像箭一般衝過去,將她接住。
“老婆,你怎麼樣?”
厲如風扶着蘇亦,生怕動一下她,她就會消失似的,顯得極其小心翼翼。
蘇亦的雙眼頃刻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不一會兒,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出來。
她整個腦子裡裝的都是懷孕這八個月以來,跟肚子裡的孩子相處的一點一滴。
從好不容易懷上這個孩子,到得知他存在時的喜悅,再到看着他一天天的長大。
孩子就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如今不在了,簡直痛不欲生。
她的傷痛,厲如風感同身受。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見她沒有掙扎,便抱着她往樓上走去。
她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
上了樓,進了房間,來到牀邊,厲如風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到牀上,拉了被子替她蓋起來。
整個過程緩慢而綿長,可她動也不動,就像個乖巧的洋娃娃,任由自情書支配。
可看着這樣的蘇亦,厲如風的心卻像刀絞般疼痛。
他雙手撐在牀邊,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躺在牀上的人兒。
她安靜地躺在那兒,雙眼睜開着,一動不動地望着天花板,彷彿那兒有什麼吸引她的東西似的。
她雖然沒有哭出聲,可那淚大的淚珠兒,就像下暴雨似的,越來越兇猛。
厲如風心疼極了,想要替她擦掉,卻不知道該從何入手。
他的心就好像滴血一般,疼得入骨。
孩子沒了,他也難受,難受得想死,可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他漸漸地緩了下來,又看到她變得這樣痛苦,自己心中壓抑下來的痛苦跟着全面爆發。
如果他不是男人,他想,他也會忍不住好好兒地哭一場吧。
可他不是,他不止是男人,還是眼前小女人的靠山。
如果連他都倒了,真不知道這個小女人該怎麼辦。
厲如風吸了吸鼻子,俯下身,雙臂撐到蘇亦身體兩邊,低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道:“老婆,我知道你很難過,可你還有我。我們以後可以生很多孩子……”
“厲如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蘇亦突然擡頭,打斷他的話。
她的聲音隱隱帶着鼻音,聽起來脆弱極了。
厲如風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點頭道:“你問。”
蘇亦抓住被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擡起眼眸,緊緊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問道:“那天晚上,是不是有人聯繫到你,讓你在我和孩子之間幫一個選擇?”
他說距離他將自己救回來已經過去了十天了。
這十天裡,自己一直昏睡着,雖然根本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可她昏迷前最扣一絲意識明顯就聽到有人在給厲如風通訊。
突然聽她這麼問,厲如風的眉頭跳了跳。
他靜立片刻,答道:“是。”
只是一個字,吐出來卻很艱難。
蘇亦抓着被子的手緊了緊,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底流露出絲絲冷意:“你選擇了我,放棄了我們的孩子,對嗎?”
雖然意識裡有人跟她說,厲如風選擇了要孩子不要她,可以她對厲如風的瞭解,他肯定會選擇她。
就像他說的,他們還在一直,以後可以生更多的孩子。
所以,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她辛苦懷胎那麼久的孩子。
如今她好好地活着,而孩子卻不在了,她幾乎可以肯定厲如風的選擇。
感覺到她眼底的寒意,厲如風的心口好似被一把利刃插入,狠狠地攪動了一番似的……
痛,痛得幾乎沒有知覺。
“是。”
又是簡短的一個字,卻是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來。
他從來不擅長對她說謊,也說不出口。
他只想她好好地活着,他的選擇只能是她,就算是孩子,也完全不能跟她比較。
可是蘇亦卻完全不這麼想。
在她心裡,孩子纔是最重要的,她寧可自己不要命,都想要保護好他們的孩子啊。
可是,這個可惡的男人,卻生生地放棄了她的孩子!
“混蛋!”蘇亦揚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地一聲巨響!
厲如風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
他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整個人彷彿一尊雕像一樣,僵住了。
蘇亦未乾的臉龐再次被眼淚所打溼。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懷孕八個月的孩子,就這麼被厲如風給扼殺在搖籃之中,蘇亦的一顆心就痛到無以復加。
“厲如風,我恨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怨恨的聲音幾乎泣不成聲,蘇亦雙眼狠狠地瞪着厲如風,伸手往門外一指,恨恨地道,“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在意她又怎麼樣?不在意她肚子裡的孩子,再在意她也沒用。
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啊。
想到自己曾經懷着他經歷過那麼多磨難,他都頑強地活在自己肚子裡,如今他就要降生的時候,卻突然離開了自己。
那種感覺,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痛,痛得一呼一吸之間,像好千萬把利刃扎着心口似的。
厲如風看着蘇亦怨恨自己的眼神,心裡“突”地一下,堵得慌。
他不敢再刺激她,只能緩緩地站起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走兩步就回頭看刀一下,走兩步順頭看一下……直到走到門外,再也沒有回頭看的機會,才收回目光。
他擔心她,擔心她久久地過不了這個坎,可他現在似乎也沒有辦法幫她。
厲如風很自責,自責得要命。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兩道不輕不重的聲音。
“林媽,你家夫人呢?她好點兒了嗎?”
雖然沒有看到人,可司塵的聲音很溫潤,只開口說一句話,就能讓人猜出來。
林媽低低地回了一句,很快又傳來另一把聲音。
“林媽,你家先生呢?他還在嗎?”
安妮。
厲如風聽出是安妮的聲音,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在。”
與此同時,沉浸在失去孩子痛苦之中的蘇亦,陡然聽到安妮的聲間,整個人好似被激活了似的,猛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