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氣氛安靜得令人窒息。
誰都不動一下,誰也不說一句話。
厲如風皺了皺眉,走進來,將打包好的湯放到桌子上,轉身拉住蘇亦的手腕,將她帶到自己身邊,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將她護在懷裡。
回頭,朝權九霄說道:“九哥,你女人從出手術室之後一直昏睡,滴水未沾。我剛買了湯,既然你來了就伺候她喝點吧。我們就先走了。”
不給權九霄開口的機會,就拉着蘇亦就往門口走去。
“等等。”權九霄低啞地開口。
厲如風身體一僵,停下腳步,將蘇亦往身後拉了拉,好像怕誰會對她不利似的,將她摟得更緊。
蘇亦從呆愣中回過神,感覺到自己被身旁的男人緊緊摟着,不禁皺起眉頭。
難道他還怕那個什麼“九哥”會跟她動手麼?
“放開。”蘇亦趁厲如風不備,掙開他,往前走兩步,不怕死地瞪向權九霄,“怎麼?我打了你,你不服氣嗎?我告訴你,像你這樣搞大別人肚子,又不肯負責任,任由她們母女自生自滅的渣男,就該遭天打雷劈。”
如果是有過去記憶的蘇亦,肯定不敢這麼對權九霄說話,可她就是一個沒有記憶的軀殼,有權力任性妄爲。
“你知不知道,她差點下不了手術檯?你陪着別的女人時,有沒有想過這個爲你生兒育女的女人?”
蘇亦真是氣極了,說話一點兒餘地也不給權九霄留。
誰讓他那麼渣呢!
權九霄原本叫住他們,是想說聲謝謝。
突然被蘇亦這麼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一張臉頓時陰沉下來,雙目圓睜,緊盯着一個地方。
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地收攏,緊握成拳,牙齒咬得咯吱響,下顎都鼓了起來。
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多久用力地隱忍怒氣。
蘇亦卻是毫不畏懼,與之對視。
厲如風知道,蘇亦心裡的氣不比權九霄少,她此時就有如一頭蠻牛,怎麼也不可能拉得動。
這麼一想,便也不強拉她走,只是儘量地往前靠,將她護住。
雖然他堅信權九霄不至於對女人動手,可萬一他一時隱忍不住怒氣,借身邊的死物發泄,一不小心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小亦子,你還懷着孕,先回去休息吧。”時明月反應過來,坐直身體,帶着一絲祈求的語氣朝蘇亦說道。
蘇亦回神,收回目光,看向時明月。
見她雙眸閃閃,隱有淚光,頓時不忍心了。
猶豫了一下,收起脾氣,朝她點了點頭:“那行,我先走。你若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有什麼事我一定第一時間打給你。謝謝你,小亦子。”時明月感激地看着蘇亦。
儘管她已經不記得兩人之間的友誼,可還是那麼奮不顧身地替她出頭。
有閨蜜如此,還求什麼?
得到時明月的保證,蘇亦輕嘆一口氣。回頭,掃了權九霄一眼,朝門外走去。
厲如風也看了權九霄一眼,立馬跟上自己小妻子的腳步。
走出去的時候,順手將門給帶上了。
蘇亦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
“怎麼了?”厲如風問。
蘇亦轉身,不太高興地看了他一眼,越過他,走到門邊,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朝裡面看去。
厲如風知道她不放心時明月,便無聲地陪在她身邊。
病房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很安靜。
權九霄的目光在病牀上一大一小之間來回轉動。
時明月側躺在牀上,一隻手臂攬着寶寶,低着頭看懷裡的寶寶。
聽蘇亦一口一個母女倆,意思很明顯,時明月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蘇亦還說,時明月差點下不了手術檯。
她經歷人生中最艱險的時刻,他卻不在她身邊。
權九霄垂着頭,走到牀邊,半蹲下身,顫抖着雙手,握住牀上一大一小的手,啞聲開口道:“明月,對不起。辛苦你了。”
他馬不停蹄地趕回來,還是沒能趕到陪她生產,真的很對不起她。
時明月恍惚地擡頭,眼淚瞬間漫延兩個眼眶,掄起拳頭,不輕不重地打着男人的胸膛。
“你還回來做什麼?做什麼啊?”
她的聲音隱隱帶着哭腔,可話語裡卻沒有太大的恨意,有的只是一絲心酸,一絲委屈,還有一絲難以掩藏的苦澀愛意。
“我怎麼能不回來?”權九霄霸道地握住她的手,雙目緊緊地鎖住她,看到她臉上的淚痕,不禁眉心一擰,擡手輕輕地替她擦了擦。
“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溫柔地打趣着,冷酷的眸子進而染上一絲笑意,聲音比之前溫和了不少。
時明月吸了吸鼻子,嘟着嘴巴,似嗔似怨似戀地看着他。
權九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摟入懷中,嘴巴貼着她的耳邊,低低耳語……
雖然聽不到他跟時明月說了些什麼,可站在門外的蘇亦卻是愣住了。
顯然,她沒有想到像權九霄那麼大塊頭的男人,看起來駭人得很,哄起人來竟溫柔得讓人心顫。
真是糙漢子盡顯溫柔。
而她更沒有想到,時明月明明看起來那麼委屈,那麼生氣,可對着權九霄卻又是一副小女兒姿態,完全發泄不出一絲怒氣。
蘇亦想不明白,一點兒也不明白。
一旁的厲如風倒是沒有她那麼驚訝,扶着她的肩,透過玻璃看着裡面的人,低低地道:“看着他們,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的我們。”
蘇亦回頭,一臉詫異地看向他,問道:“什麼意思?”
厲如風收回視線,目光落到她身上,苦澀地說:“你現在或許真的不懂時明月。可從前的你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蘇亦被勾起了好奇心。
厲如風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纔開口說道:“你曾說,因爲你愛我,纔給了我傷害你的權力。九哥和明月又何嘗不是如此?”
蘇亦太聰明,一點就透。
因爲明月愛九哥,所以她給了九哥傷害她的權力嗎?
蘇亦忽然很氣憤,恨恨地瞪着厲如風。
“憑什麼你們男人都不懂得珍惜?憑什麼傷心痛苦的都是女人?”
吼出這兩句話的時候,蘇亦感覺自己好像不止是在替時明月抱不平,隱隱還有一些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