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婭咬着下脣,沉默的搖起了頭。
在看到陳婭這番表現後,程笠先愣了下,然後眯起狹長的眼睛,目光寥寥落在她臉上,“怎麼?不想和我在一起?”
“想。”陳婭第一反應是脫口而出內心的想法,程笠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不過陳婭緊接着又擡起頭,目光堅定的望着他,“但是又不想,我不能總是依賴你。去了你那裡,我就是個被你隨身攜帶的花瓶,沒有半點自我價值。”
“不想依賴我?”程笠重複着這句話,然後低低笑出了聲,慢條斯理道,“那你想依賴誰?”他的眼神在接觸到陳婭的臉時,就懂了她心底到底是什麼想法。
程笠不覺得陳婭的想法是錯的,但陳婭的這個想法確實讓他不開心了。這個念頭讓程笠感覺到了危險的前兆,於是他條件反射般的,使用了一貫的打壓手法。
程笠冷笑起來,“想依靠你自己嗎?自食其力?小寶貝,別逗了,如果你從沒遇見我,一直在自食其力,你的父親現在就死了。”
陳婭沉默着說不出話來。
確實,事實就如程笠所說的。如果沒有遇見他,別說是父親,她被養母賣給了劉振風那羣人,可能都會在第二天清早選擇自殺。
她確實沒資格自食其力。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程笠給她的,只要程笠不願意她出去,她就只能乖乖當個花瓶。
看着陳婭瞬間失落下去的表情,程笠不知爲何,心裡沒有那種得逞的愉悅感,反而還縈繞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他不想深究自己究竟在煩躁什麼,下意識的伸手想摸出盒煙,卻在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後愣住了。
因爲陳婭不喜歡,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抽菸了,連什麼時候丟的煙盒都不記得,只知道這段時間來他從沒想着再碰半支菸。
程笠皺起了眉頭,這幅神情落在陳婭眼裡還以爲是他生氣了,生氣自己的不知好歹。
陳婭咬着下脣,最終按捺下心地所有情緒,萬分勉強的道了句,“對不起,我不會想着出去了。”
她以爲自己說完這句話後會徹底的死心,可胸腔裡那股躁動卻越來越明顯,陳婭覺得自己都快憋不住了,壓抑的實在太久了。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對面冷冷的笑聲,是那種極度嫌棄的嘲笑聲。
陳婭順着笑聲擡頭望去,就看到面色陰沉的程笠,他那雙眸子此刻恍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深海,透着幽幽的暗光。
她又做錯了什麼?她不是已經按照程笠的意願服軟了嗎?怎麼反而惹對方更生氣了。
程笠憋着堵在胸腔內的那股鬱氣,告誡自己要冷靜。
他以前希望自己的女孩乖乖的,只需要圍着他自己轉就好。後來他決定要放女孩自由了,偏偏又爲對方想飛的念頭而生氣。
程笠原本只是氣自己的反覆無常,結果在聽到陳婭極有眼色的服軟後,在看到她藏於眸底那抹隱忍的火焰後,程笠突然就感到一點濃濃的悲哀。
他的心上人太會看自己臉色了,程笠以前都沒發現陳婭這麼會看自己臉色。
即使再怎麼不情願也會乖乖服軟,這個場景讓程笠恍然意識到,他差點把陳婭調.教出了奴性。這個詞可以出現到任何人身上,卻不能出現在陳婭身上。
程笠不願意承認這是自己親手造成的,他心底不想承認,可注視着極其壓抑住心中怒火的陳婭,她已經快到了不甘的邊緣,最後還是成功的忍了下來,甚至露出一個諒解的微笑。
“你是木頭嗎?不會爲自己爭取一下?”程笠終於忍不住了,面色陰鬱的連着質問了兩聲。在看到陳婭不明所以的神情後,他緩慢的吸了口氣,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起身隨後大步朝外走去。
陳婭看着他摔了門走掉後,整個人都在牀上懵逼了。
什麼玩意?這個人的人格是分裂嗎?他讓她別出去,她不出去了,又怪她不爭取?這分明是找事吧!
陳婭生了一天的悶氣,她覺得程笠這個人實在是難伺候,她不幹了。如果程笠再出現的話,她絕對要給他甩冷臉看。
然而陳婭並沒有等到這個機會,她幹坐了一下午,也沒有再見到程笠。
臨近傍晚的時候,陳婭突然聽到了外面的幾聲敲門聲,她心情頓時激動了下,故意晾了幾秒鐘才面無表情的去開門。
可是當門打開後,映入眼簾的並不是那張她期待的臉,來人是個看起來很乾練的中年男人,客氣的告訴陳婭他來取程先生的電腦。
陳婭愣愣的讓出了路,然後看着那個人逐一收拾着程笠的東西。
到最後連他常看的書都要裝進箱子裡,陳婭頓時忍不住了,上前開口直接問道,“程笠說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對方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擡頭朝陳婭微笑了下,“陳先生沒有告訴我,不過他這兩天要出差,應該不會回來。”
出差……突然就去出差,陳婭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屬於程笠的東西。
現在要說程笠不是生她氣得話,她第一個跳出來表示不信,連東西都不肯親自來收拾,分明是不想見她。
她真的做錯了什麼嗎?陳婭默默的梳理着之前和程笠的對話,卻想不出半點頭緒,她分明都已經很乖了啊,還想要她怎樣?
而且,真的只是出差兩天的話,至於連常看的書都要帶走嗎?這架勢看起來就像是不會再回來一樣,讓陳婭看的無比心慌。
她沉默的看着那人將程笠的東西打包進箱子裡,還不能阻止什麼。
對方收拾好東西后,就禮貌的向她道別。陳婭抿着脣,她很想多問他幾句關於程笠的的問題,但又不知道還能再問些什麼。
何況這個人又不是她的人,即使她想問什麼問題,對方也不見得就會如實回答。
陳婭只能神情落寞的送他出門,等那個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後,她才悶悶不樂地退回了房間。接着快步走到陽臺上,躲在紗簾後面,探出
半個腦袋去看窗外的情況。
在樓下草坪旁的車道上,正停着一輛黑色的小車。
陳婭隔着紗簾,勉強看清了車上只坐着司機一個人,而且那彪悍的體型半點也不像程笠。
也是,東西都派人來取了,怎麼可能還來看自己……
黯然的收回了視線,陳婭轉身朝程笠之前常待的書房走去,書架上的東西並沒有被完全取光,還留了幾本書給她解悶。
陳婭怔怔地取下了其中一本,在看到那熟悉的封皮後,就想到了上午程笠莫名其妙對她發的脾氣。陳婭的眉頭皺了起來,又擡起胳膊把它放了回去,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書房。
算了,誰稀罕他呢?
就這麼過了幾天後,程笠一直都沒有回來過。因爲記得那個男人說過程笠要出差兩天,因此陳婭開始還不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每天乖乖接受醫生的各項檢查,按時吃藥。直到這樣過去了四天後,程笠還是沒有蹤,陳婭這纔開始有些焦慮了。
兩個人的這場冷戰,對於陳婭來說是簡直是摸不着頭腦。他們之前相處的雖然僵硬,甚至互相仇視,但每次起爭執的時候,都產生了一些可以嗅到火藥味,但這次真的是毫無緣由。
陳婭不知道程笠究竟是因爲什麼生氣,所以也不能推斷出他究竟生了多大的氣,或者說還要生多久的氣。他會不會打算從此把自己丟在醫院不再理會?
這種無法琢磨的感覺真的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想到這些事情後,陳婭就開始格外心煩。她所有的焦慮都沒辦法傾訴出來,只能自己憋着,每當苦惱到無法控制的時候,陳婭就會去兩人之前散步的花園裡走走,這是她唯一的解壓方式了。
時間悄無聲息的溜走,在每天的希望與失望中度過了半月後,陳婭迎來了醫生們的通知:她可以出院了。
那天陳婭還坐在陽臺的鞦韆上。
當初程笠在的時候,她分明覺得這個鞦韆毫無誘惑力,可程笠突然消失了後,她每天就只有在鞦韆上呆的時間最長。
陳婭歪着腦袋,靠在鞦韆兩側的繩子上,雙眼發直的望着草坪旁邊的車道。即使知道等不來相見的車子,可她已經自關了每天都在這裡等等,也許就看到了呢?也許程笠來過但她錯過了呢?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除了鞦韆幾乎什麼地方都不怎麼去,所有人找她時都很容易,一敲門往陽臺的地方走就對了。
幾個主治醫生在敲過門後,拿着手中的檢查報告,就朝陽臺上那個瘦弱的背影走了過去。
直到視線被人擋住後,陳婭才面無表情的擡起眼,看着身前那幾個面熟的臉孔。其中一個最經常來檢查的醫生把手中的單子遞了過來。
陳婭大致掃了眼上面的內容,看不懂。不過對面的醫生們都在紛紛恭喜她身體已經恢復正常,陳婭也就知道了她捏着的單子是個什麼玩意,她問的十分平淡,“那我現在可以出院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