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刑場上的歌聲-3

克萊兒和雷多仍在拼劍,但歌聲突然傳入了耳中,讓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停手,一起擡頭看向了絞刑臺上的小姑娘。

下方的人類也是一片寂靜,好像被攝魂一般的發起了呆。其中有幾個聽過小姑娘唱歌的人,也隨著她的歌聲一起哼唱了起來。

突然,剛逃走的龐克頭又衝了回來,他像一頭狂牛似的分開木樁子般的人羣,大著膽子一直衝到了處刑臺下,向著小女孩大聲的吼問:「這、這、這是什麼歌?」

小姑娘被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的回答:「勇者之歌。」

龐克頭不顧衝近的精靈衛兵,繼續大聲的追問:「從哪裡聽來的?」

「一個買花的客人教我唱的。」小姑娘據實回答。

與此同時,精靈衛兵一涌而上,撲倒了龐克頭。

但孱弱的龐克頭卻突然爆發出莫大的力量,用那副咯咯作響的骨架扛起了壓在身上的精靈衛兵,高高的舉起一隻佈滿傷疤的拳頭。

空中的風雨在一瞬間止息了,一束明亮的陽光刺穿了鉛般的雲層,將龐克頭的身軀照的閃閃發亮。

下面的圍觀者發出一陣驚歎,瞪大了眼睛看著陽光中的龐克頭。不知是不是因爲明暗對比的關係,在他們眼中的龐克頭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勇者之歌》已經唱響了,你們還在等什麼啊?」龐克頭吼問。

下面的人類一陣嘈雜,頓時想起了最近流傳頗廣一句話──當《勇者之歌》唱起之時,人類將推翻精靈的統治,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度。

這是人類一直盼望的理想,但卻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假,所以下方的圍觀者一時之間陷入了不知所措。

「你們還在猶豫什麼啊?人類等待了一千年,不就是爲了今天嗎?我們的父親、祖父、曾祖,都在精靈的壓迫中死去,難道我們也要走上一樣的道路嗎?」

龐克頭推開了精靈衛兵,爬到一段木頭的高臺上高喊:「行動起來吧!算我求你們了。也許我們的壽命不會像祖先們那般長久,但我們會在死時得到榮譽,這是我們的祖先丟失了一千年的東西。」

下面的人類慢慢的將拳頭握緊了,不知是誰最先大喊了出來:「爲了自由!」

「爲了自由!」

「爲了自由!」

「爲了自由!」

不同的音調,不同的口音,不的嗓門,喊出了同一句口號。

空中的烏雲突然散去,陽光照射著聖劍城的刑場,千萬只拳頭向著天空高舉起來。

維持秩序的精靈衛兵,瞬間被憤怒的人羣淹沒了。

「在高融矮人的領地邊緣,我曾經遇見過風暴之子.利昂!」

龐克頭在混亂中大聲喊叫。

「……是真正的人類大英雄利昂,不是我這種沒用的膽小鬼。當時,我們好多人一起約定,當《勇者之歌》唱起之時,大家會在各地舉旗迴應。風暴之子.利昂也會同時出現,帶領我們推翻腐朽的精靈王朝。到那時,我們每個人都是『利昂』,我們每個人都是英雄。」

「哦──」

下方的人類發出海嘯一般的吼聲。

「所以,唱起來吧!把《勇者之歌》傳播出去。告訴你所遇到的每一個人,就說人類自由的時刻到來了,我們需要他貢獻一份力量。」

龐克頭扯著嗓子大吼。

「唱起來……唱起來……」

海嘯一般的聲浪涌向處刑臺,賣花小姑娘被嚇得失去意識了,但歌詞卻仍在自然而然的重複著。

「風輕拂著,夜漸漸深沉,心飄向了遠遠的。那段過往,不停思量……」下面的人類都跟著學唱起來。

這羣傢伙多是粗魯的大男人,所以唱起來就跟殺豬宰牛似的。但是,每個人都學得非常認真,都在用心靈共鳴著這首歌。

雷多擺脫了克萊兒的糾纏,大聲對被嚇呆的精靈衛兵下令。

「放箭!」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亮銀色的精靈箭矢在半空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下一秒便在地面上製造出一片鮮紅的血海。

然而這並沒有阻止人類的反抗,反而讓他們像是被施加了「嗜血」魔法一般,一波又一波的衝擊著前方的處刑臺。

「來人啊!帶公主殿下回天城。」

雷多吩咐了一聲,縱身躍上了處刑臺,一劍劈碎了踏板。

賣花小姑娘的腿下頓時一空,脖子上的絞索勒緊了起來,花籃也在同時掉落,玫瑰花瓣零落在了泥水中。

下方的人類更加憤怒了,瞬間沖垮了精靈的防禦網,與精靈衛兵近身肉搏了起來。刑場頓時變得如同修羅地獄一般,人類和精靈都在混戰中急速的減員。

爲了應付這種特殊事件,精靈信號兵吹響了求援號,在地城巡邏的精靈衛隊都衝了過來。而人類也將《勇者之歌》唱得更加響亮,地城各區的居民聽到了歌聲,如浪潮似的從四面八方卷涌而來。

在通往刑場的小巷子處,挑著擔子的遊商小販遇到看門的長槍兵,雙方二話不說就掄起了各自手中的器械。

在刑場外側的十字路口,提著宰牛刀的屠戶遇到了巡邏的精靈馬隊,低頭挺著尖刀衝了上去。

城外正在耕種的農夫,聽到了城中的歌聲,揮舞著鋤頭開始衝擊城門。就連人類的兒童都拿起了彈弓,時不時的偷襲一下精靈。

聖劍城的地城沸騰了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一般。

精靈雖然個體作戰素質突出,可無奈人類在數量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在以命搏命的交換戰中,精靈的損失越來越大。

龐克頭站在人羣的最前方,迎著精靈的長槍短箭大叫:「把那女孩搶下來。」

「哦!」

人們應了一聲,一起涌向處刑臺,但在最後的關口,卻遇到了雷多。

雷多雖然身爲文臣,但卻是戰鬥法師出身,揮劍劈翻了幾名人類,接著雙手放出了閃電鏈。

密集在一起的人類頓時中招,一串串相連的人被電成了焦炭,就連陷入肉搏之中的精靈也成了陪葬品。

眼見就快要錯過營救小姑娘的時間,雷多露出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笑容。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從天空中射來一支黑色火焰箭,「嗖」的一聲劃斷了絞索,讓小姑娘掉進了下面的人類之中。

雷多驚訝的擡頭望向天空,見有一艘精靈浮空戰艦飄在上方,船首上昂立著一個精靈小女孩,手裡擎著一團黑色的火焰。

女孩身穿一件歌德式的禮服,黑底上點綴著白色蕾絲花邊,身後背著一隻大號的兔子布偶。那是一隻體型胖大的絨布兔子,腦門上縫滿了橫七豎八的黑線,兔嘴處縈繞著極爲強烈的黑魔法波動。

女孩閃爍著赤紅色的雙瞳,銀髮在風中如水般流動著,一對尖長的耳朵有節奏的輕搖,像是在俯視衆生的女神一般。

「莉莉絲,你不要亂動。」

一個水晶構成的立方體懸浮在了甲板上,裡面響起了波塞音的警告聲:「這裡可是精靈的聖劍帝國,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的。」

波塞音是精靈一族的先知,也是白魔法的始祖之一,曾參加過千年前的聖戰,在聖戰結束後的黑白魔法之爭中,她與黑魔法的始祖莉莉絲髮生過驚天動地的衝突。

最後,兩人互相給對方施加了詛咒,莉莉絲被困在了年幼的身體之中,而波塞音則被封進了水晶立方體。水晶立方體的外殼由小立方體構成,如積木似的壘成十三乘以十三的牆體,六個外殼可以沿著六個固定的軸線轉動,而波塞音則被密封在立方體的內部。當所有小立方體都恢復到特定位置時,才能解開這個極爲複雜的封印──但是從數學概率論的角度來看,這種情況的機率無限接近於「0」。

「哼哼!可悲的精靈帝國竟然用處決的方式立威,難道事到如今還不明白那個道理嗎?」莉莉絲譏笑著說。

「你想說什麼?」波塞音沉聲追問。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精靈劍聖維多走了出來,用一雙蒼色的眼睛俯視著下方,身周飄舞著凜冽的雪花,說:「我想莉莉絲想說的是這句話。」

莉莉絲、波塞音、維多都是精靈始祖,在那長得望不到頭的生命長河中,三人產生過無數的恩恩怨怨。自千年聖戰後的黑白魔法之爭後,三人便再也沒有站到過同一戰線上。

如今,在整個塔納西亞大陸再次陷入魔族威脅之時,由精靈劍聖維多出面,終於再次將莉莉絲迎回了聖劍城。

而莉莉絲之所以聽從維多的勸告,隻身返回這座曾驅逐過她的城市,全是爲了給利昂爭取時間。如果當時她沒有挺身而出的話,那現在利昂可能就因刺殺國王的重罪,而被維多和波塞音聯手擒獲了。

「你們找我回來,就是讓我看這個嗎?」莉莉絲指著下面說。

維多走到了船舷旁,伸手向下方一揮,一陣凜冽的寒風吹起,雪片嗖嗖的落了下去。

「都住手吧!」

維多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卻灌入了極爲厚重的魔力,震得下方的人類和精靈一起捂耳跪在地上。

雷多把腦袋縮進了膀子裡,躲避了三名始祖的視線,偷偷摸摸的進入了通向天城的升降梯。

水晶立方體緩緩的旋轉著,波塞音以先知的身分命令:「所有的精靈退回天城,暫時放棄地城的管理。」

精靈士兵正在因消耗戰而發愁,聽到先知大人發下了這條命令,如蒙大赦一般的退向了升降梯。

人類沒有趁機追殺精靈,而是擡頭望著三名始祖,以及烈日下的漫天飛雪。

此時,人類的心裡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這種數量優勢,在精靈始祖面前是否還有效。

正在衆人有些膽怯的時候,龐克頭又擠到了前面,一手抱著剛被救下的小姑娘,一手指著浮空艦上的莉莉絲,說:「那個精靈法師,是利昂的同伴。」

「譁……」

人羣裡響起一陣嘈雜,接著又是無數的詢問。

「利昂呢?利昂呢?」

「他會來的。」莉莉絲說。

下方的人羣一陣激動,又用亂七八糟的腔調唱起了《勇者之歌》。

「莉莉絲,不要再挑唆了,這隻會讓兩族的矛盾更加激化。」波塞音說。

「哼哼!現在你們才知道害怕嗎?」

莉莉絲擡頭看向天空,冷冷的一笑。

「現在,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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