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在我身旁慌張的小聲勸我:“格格快向皇上認錯,和軟的哀求幾句,自然過去了。”
我定定的望着那碎成一地的瓷片。認錯,剛纔我不是已經認過了嗎。他自己一聲不吭的過來,等久了累了發生氣,我勸他回去休息又有哪裡不對?砰,又是一聲,碎瓷片朝四處飛濺開來。我木然的站着不理不睬盛怒的禛。
“說話啊!”禛勃然大怒道。
“奴婢惹皇上生氣,是奴婢的不是。皇上若還不想回宮,就請留在此處休息。”我以爲自己很冷靜,其實說着的都些斷頭話。
“留朕在這裡,那你呢?讓朕猜猜,你就要回堯居樂逍遙去?”這時禛不怒反笑道問我。
果然他心裡憋着的就是我不歸的這道氣,我讓你憋,憋死你,我順着他的話福下說:“奴婢遵旨。”我把他的疑問句,當成肯定句來回答。這就成了他下旨令我去堯居而不是我自己要去。
我等着禛繼續對着我發大火,不過他沒有,而是冷下聲來說:“遵旨?你那麼想遵旨是不?原本朕琢磨了一宿,就不知道怎麼和你說這些話。現在正好,記住這都是你自找的!年容瑤接旨,日前伏擊爾之兇犯已爲步兵統領衙門所抓獲,依例歸順天府審訊,順天府府尹昨夜已審結此案,刑部今日送來奏本,朕已御筆勾決,犯人定於數日後斬首。案子到此結案。另穢物一案,涉及宮闈,自有內務府協助皇后查辦,暗門不許再插手。暗門當中有關刺殺與穢物兩案的所有存檔,即刻移交與內務府大臣馬爾漢。聽清楚了,朕說的是即刻。”
我一聽都茫然了,這不是一下要我把所有查到的東西全交出來?我猛然擡盯着禛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
“門主,你現在應該說的並不是這幾個字。你知道自己應該說那幾個字。”禛坐在炕邊緩緩說。他臉上已經看不出半點曾經發怒過的痕跡,現在的他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但卻比他剛纔發怒的時候更叫人害怕。
這就是皇帝嗎?我軟軟的跪倒着地道:“奴婢遵旨。”說完我想起來退出去,在交出全部的東西前,我要把握住時間問清楚遙他們,我們門中掌握到的情況。誰知道皇帝在上頭,再開口說:“不必退出去了。你就在這裡傳令吧。”
我瞪大眼睛,慢慢擡起頭望着坐在炕上的禛,他手捧着李福重新送上來的熱茶,右手拿開碗蓋,左手把碗送到嘴輕輕吹了幾口,閒適的提醒說:“門主快下令吧。”我這才意識到,知道現在我面前這個,已經不是那個疼愛我的四爺,而是大清朝的皇帝。他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麼目地,不允許暗門再查與我有關的這兩樁案子。
我咬牙,悶聲道:“遙,傳令各堂,將所有關於刺殺與穢物兩個案子的存檔,即刻整理送來這裡。”
暗門做事從來不許問緣由,因爲涉案範圍太廣,一時間根本無法送來全部的檔。禛因另有要務離開,他留下李福和無數內廷侍衛,把我在的房間裡裡外外團團圍住,名爲陪伴實質是不讓我與暗門任何一個人有交談的機會。
我從開始跪在地上,到後來雙腳毫無知覺的坐在地上。李福看不過去,過來扶我起來。一站起來,我的腳就好象給千百隻螞蟻咬一樣的痛,我雙腳一軟跌到地上,摸着疼得厲害的腳,眼淚花都出來了。
李福見我這樣,忙湊近我問:“格格,格格,您怎麼啦。要不要奴才傳人去請鍾大夫過來。”
我見他湊近我,我不失時機的一把拉住他小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皇上會這樣!”我認識的禛,還不至於會因吃醋而把正事與私事混做一談。不許我查,肯定有着其他原因。
“格格,奴才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奴才只是個公公啊。”李福推脫說。
我又把李福拉近幾分道:“李公公,您是不是覺得我年容瑤再無翻身的機會,如此來敷衍我。”
“格格,您別開玩笑了。您一直就在皇上心窩裡。要不是皇上也不會來這苦惱了半宿,不知該如何與你說這幾樁事。這後頭還不是格格,您自己給皇上找了機會開口說?”李福陪盡笑臉說。
剛纔禛的話裡也提到類似的話。這樣看來,我想的的確沒錯。不許我查這件兩案,並不是禛一時大怒下的決定,而是他來之前的決定,而且就是爲這事而來的。可能開始他顧慮到,我與他昨日才吵過架,不想與我再起紛爭而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後來我一夜不回,又與他再吵了起來,反而給了他說的機會,我怎麼就那麼蠢啊!
李福見我臉色逐漸冷下,他從懷裡不知摸出什麼東西,送到房裡一名侍衛統領的手上。那名統領假意推搪着小聲說:“李公公,你我何需還如此客氣。”
李福笑着說:“就借個方便。大家都是皇上跟前當差的人,日後未必沒有要仰仗這位的時候。”他說着用頭朝我挪了挪,那侍衛首領會意朝我拱了拱手便領着其他幾名侍衛走了出去。
他們一出去,李福就走到我身邊細聲地說:“格格,如今我們就一條船上的了。他日若蒼龍入海,李福的小命就全仰仗格格了。”原來他現在肯幫我,是希望日後若禛駕崩,我能保他一命。
要是到那一天,我又哪來能力保他,我不願騙他:“公公,若有這樣一天。我怕自己也自身難保。”
“不,格格,您剛到雍和宮的時候一直暈睡沒聽到,奴才是偷偷聽着了。皇上說,天下地下,您都不會也不許與他分離。千年之前,您只會躺在皇上身側。日後還求皇太后,救奴才一命。”李福啞聲說。
皇陵地宮皇帝身側,躺着的只會是他的嫡妻和下一任皇帝的生母,這兩位日後的皇太后,又怎麼可能是我這個還沒進宮的人。我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所以知道下一任的皇帝是乾隆,我雖然歷史不好,但好歹還知道清代有段康乾盛世。我衡量了一下,雖然我不可能成爲李福指望的皇太后,但救他一命的承諾。我或許未必不能辦到。真到那時,我可以讓遙把他救出宮來。
李福見我默默不語,以爲我給嚇呆了,不過這時候已經沒有時間給我平復心情,他接着說:“時間不多,奴才長話短說,穢物一案,奴才愚見,不可再查。昨夜出來的時候,皇上已經把三阿哥的乳母一家賜死。”
“真的是玉子做的嗎?”我問。
李福搖頭說:“詳細的奴才也不知道,只是暗門聲聞堂的福仁遞牌子見過皇上後,玉子一家就給賜死了。奴才知道也是因爲她們家多是宮人。其他具體的,奴才實在是不知道。”
“這……”李福沒等我問,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他嘆半口氣,幾乎貼到我耳邊說:“再查下去,三阿哥的生母齊妃,養母熹妃,最要緊的是熹妃娘娘還生有四阿哥弘曆,現在是皇上膝下最年長的皇子。若再查下去,這些人怕都逃不過干係。皇后娘娘昨夜來求皇上,家和才能萬事興。皇上允了。”
若只是穢物一案,不查也就罷了。但如果證實玉子家真的涉案,那就可以通過她去查幕後指使者。我不在意那人是誰,我要找的是那個閻王針上加毒的人。要找不到這個人,那怡王就活不過這個月了。
“那抓到刺殺我的人,又是怎麼一會事?”我接着問。
“那是外朝的事,奴才不清楚。只是會結案得如此迅速完全是因爲……”李福說着說着不肯說下去。
“你到現在還要隱瞞些什麼?”我狠聲道。
李福低下頭道:“奴才實在不感說哪位的事。”
他剛纔把後宮諸妃、皇子甚至皇后都明明白白的說出。到這時卻說怎麼也不感說這人的事情。前朝還有誰這樣的震脅力。我一想,便知道他指的是誰。我指了指自己心的位置,愉悅的輕笑着問:“是他?”李福慎重的點了點頭。
怡字,從心旁,有着讓人愉悅的意思。我怎麼也沒想到,刺殺一案,居然會是他在阻鐃我。怡王,爲什麼阻礙我?你不是說過我,就如你的親妹妹嗎?而且你可知道,我直到現在還是執意要查下去的根本原因是要找來解藥爲你解毒。
說了那麼久並且重點已說完,李福怕爲人察覺,便把那些內廷侍衛都叫了回來。我坐在地上,不斷的想着接下去應該做些什麼。五個時辰後,鳩終於領着衆人把所有相關的檔送到。我們等回禛,當着他的面,把檔冊全清點一遍移交給武英殿大學士兼刑部尚書馬爾塞。點交完,我回身就想跪安離去。即使知道這次的事情,內裡還牽扯着那麼多內幕。但我現在對着禛,真的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只想快點離開他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