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個冷眼丟過去後,妍華便再也不敢打商量了。
好吧,不留就不留,她偷偷藏起來的那些,只要不被他看到就沒什麼問題。
只是,方纔側福晉跟他說了些什麼?那樣驕傲的一個人,竟然忍不住在人前落了淚。難道是因爲弘時的事情?
胤禛見她滿臉都寫着疑問,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卻並不急於說出來:“你方纔在做什麼?偷看?”
妍華知道自己要不過他的法眼,也不願意扯謊,忙低頭認錯:“奴婢方纔看到側福晉面色不好,心裡一好奇,就看了兩眼。只是隔得太遠,奴婢並沒有看清什麼。”
胤禛緩下臉色,走過去抱了抱她:“嬋嬋,我不希望你變成琴語那樣,疑心、善妒,以至於將弘時養成了那樣一副驕縱性子。”
妍華爲他突如其來的感概愣怔了下,收起散漫後回擁住了他:“禛郎放心,我會好好養我們的孩子的。”
多年以後,每當她因爲孩子而被胤禛批評時,一提起此時的承諾,她便耍賴: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養出來的,你自是也有責任!連古人都說了,養不教父之過!古人也沒說是母之過呀?
“以後想知道什麼便當面問我,不要在背後如此好奇,嗯?”
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她再不問的話,就有些不識擡舉了。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後,便小心翼翼地問出了聲:“方纔我好像看到側福晉哭了,她……是不是又想弘時了?禛郎就讓她們母子兩個見見面吧?母子連心,總是不讓她們見,實在不太好……”
“你竟然還爲她求情。”胤禛慨嘆了一句,鬆開了妍華,她隆起的肚子抵得他不舒服。
妍華默了默,她又動惻隱之心了,她果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花影走了挺久,中間隔着的光景一長,她便有些淡忘了那份恨意。更何況,她如今只一心想着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哪裡還將那些仇恨裝在心上呢?
“我也快當額娘了,我就想啊,我辛辛苦苦懷了這麼久,以後把兒子生下來了若是連他的面都見不到,那我該多傷心吶。”
他並沒有應聲,只是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肉嘟嘟的樣子頗有些可愛。她的臉一直肉乎乎的,如今懷了身孕,吃起東西來毫無節制,卻也只是胖了肚子胖了胸,臉上倒是沒有多餘的肉。
妍華見他又不說話了,知道他心裡在猶豫,便也不再試圖勸說。她能爲李琴語說幾句公道話,已經仁至義盡。李琴語從來沒有關照過她,她能以德報怨已經讓她自己很滿意了。至於李琴語以後過得好不好,她並不關心。
胤禛沉默良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芊萱今年十八了。”
芊萱?那個養在深閨,鮮少出門的芊萱,平日裡連話也聽不到一句。妍華甚至都想不起來她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不過她想起李氏的風韻,便知道芊萱長得不差。
只是,他爲何突然提起了芊萱?
“嗯?”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腹愁雲的模樣,不由得泛起絲絲心疼。
他垂下眸子,百感交集:“嬋嬋進府的時候,不過十三。我當初娶文瑤的時候也不過十四的年歲。”
妍華這下聽明白了:“爺是想說,芊萱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他微微頷首,眼裡有些無奈:“我問過她,可有中意之人,她只是搖了頭。皇阿瑪遲遲未給她指婚,額娘幫着問了幾次,卻未得到迴應。芊萱性子悶,我倒是望她嫁得近一些,逢年過節也好回來小住幾日。”
“皇上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嗎?爺到時候可帶了芊萱一同去賀壽,一來皇上可以看看他的黃孫女已經這麼大了,二來也正好讓芊萱看看那些年輕的公子,若是有了中意的,爺也可以幫她請旨指婚。”妍華轉了轉眸子,也不知自己提得建議是否可行。
胤禛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正是此意,嬋嬋倒是沒有變笨。”
嬉笑無言,眨眼便到了三月十八,皇帝的生辰。
皇帝又挑了在暢春園擺宴,一衆皇子皇孫皆到了場,一些大臣也帶着自己的兒女前去拜賀,暢春園的幾個門口頓時車水馬龍。
那一夜胤禛到很晚都沒有回來,因爲他果真帶了芊萱一起過去,所以妍華心裡倒是頗爲緊張。她萬一也生了個女兒,以後總也要面臨嫁人的問題,身爲額娘,她自然是希望孩子離自己近一點。那邊就算女兒到時候受了委屈,也能很快便奔回她身邊訴苦,她也能拉着胤禛去教訓女婿。
等了一夜,不見胤禛回來,妍華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兒。
靈犀幾人自是百般勸她早點歇下,她卻犟着不肯,非要等着胤禛回來。
靈犀無奈,只得趁着夜色去王府門口等人,只不過她剛走到府門口,便聽說胤禛半個多時辰前就回來了。她再一打聽,原來胤禛去了靜蓮居。
她在靜蓮居門前徘徊了良久,遲遲沒有敲門。
裡面的燈光已經黯淡了下去,她只怕胤禛與年靜怡已經歇下,她也沒有急事作爲藉口,如此闖進去只怕會受罰。
她最終只得耷拉着腦袋小跑了回去,自從前幾年被“錦秋”的冤魂嚇到過之後,她的膽子便越發微小了。若不是爲了讓妍華安心,她打死也不願意在這暗夜裡摸黑。
她的燈籠在半道上熄了火,她摸遍全身都沒有找到火摺子。想來是出門太急,她忘了將火摺子帶在身上了。
她只得就着月光,膽戰心驚地往萬福閣摸去。
夜裡的路不太好找,附近偏偏又是個僻靜之地,她記得前面有一大片竹林,竹林旁邊就有個小湖。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個不小心掉進湖裡去。
經過竹林的時候,斜裡吹過來的風中裹了一絲*的氣息。
靈犀只當是鬼怪,剛想走快一些,卻突然聽到微風送來一陣男子的喘息聲。
她心裡害怕,心裡一個“咯噔”便當場石化在原地,腿上若灌了千斤重的鉛水一般,竟是半分也移動不了了。
“唔……呃……”一聲女子的嚶嚀聲,順着風向飄進了靈犀的耳中,惹得靈犀腿一顫,差點兒跌倒在地。
她難得走一次夜路,怎得就撞上了這樣的倒黴事?
是誰在竹林深處私會?聽這聲音,像是一男一女在做苟合之事啊。要死了要死了,她竟然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趕緊偷偷離開得好。
只是她心裡害怕得緊,拔了半天的腳,竟是絲毫動彈不了。
遠遠有一個人提着燈籠往這邊走來,竹林深處的那個若有若無的苟合聲漸漸消沉下去。靈犀這次啊從魔障中掙脫出來一般,找回了身上的力氣。她也不敢再慢慢騰騰地走路了,趕忙就着月光,迅速往萬福閣去了。
“啊,啊!”“噗通!”靈犀只來得及驚叫了一聲,整個身子便已經沒入了湖水。
竹林裡響起一陣窸窣的聲音,很快便又沉寂下去。
提着燈籠走來的人,是巡夜的侍衛,他聽到這裡的動靜後,忙往這邊跑來。待聽到湖裡有個人在不停撲騰後,他忙卸下佩刀跳了進去。
靈犀被撈上來後,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
若不是那侍衛顧不上男女之防,將靈犀喝進肚子裡的湖水給壓了出來,靈犀只怕已經沒命了。
待靈犀被送回萬福閣時,妍華已經睡過一覺了。她正精神奕奕地站在門邊,等着靈犀打探了消息回來告訴她。
“這是怎麼了!”妍華看到靈犀被人擡了回來,急急地抱着肚子上前詢問。
“靈犀姑娘掉進水裡了。”一個侍衛抽空回了她一句,然後便將靈犀擡進了她住的那間屋子。
芍藥忙扶着妍華跟了過去:“可是去請過大夫了?靈犀可有大礙?”
“格格,靈犀姑娘喝了許多水,眼下還未醒過來。已經差人傳大夫入府了。”那個侍衛渾身溼透,正“噠噠”地滴着水,真是救靈犀的那一個。
“好好兒地怎得會落了水?”妍華滿心狐疑地看了那個侍衛一眼,她想不明白,靈犀不過是去王府門口看看胤禛回來了沒有,怎得會突然就落了水?
“這……奴才不知。”
“爺回來了嗎?”鮮少吭聲的芍藥,突然出了聲。
“回來了。”
芍藥看了妍華一眼,又道:“萬福閣出了事情,你們可是差人去通知爺了?”
“這……”那個侍衛顯然有些爲難,出事的只是個丫鬟,叫他如何去驚動胤禛?更何況,這個點王爺應該已經就寢了,他們如何可以爲了一個丫鬟去驚擾了王爺?
“爺去了靜蓮居?”妍華看他面色爲難,也不再勉強。
那個侍衛愣了一下,將頭埋得更低了些:“是。”
“芊萱格格可是跟着爺一同回來的?回來多久了?”
侍衛聽她問這麼多話,也不知她意欲爲何,面色更加犯難了:“格格,王爺最不喜奴才們亂嚼舌根,請格格莫要爲難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