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的雙眼在燈籠的光照下閃閃發亮,魏長安疑惑地瞄了她一眼:“什麼事情?”
只見花影神秘兮兮地湊近魏長安,踮着腳尖要在他耳邊說話,可是魏長安卻立即退遠了她一步。花影撇了下嘴,只好與他隔着距離,悄聲問道:“我聽說萬福閣的院子裡曾經挖出過一具屍體?渾身冒黑氣……”
魏長安聞言,眉頭一皺,忙出聲打斷了她:“誰告訴你的?莫要瞎說,若是弄得人心惶惶,貝勒爺與福晉都會罰你的!”
花影撇了撇嘴:“我已經知道了,怎麼會是瞎說呢。靈犀姐姐親眼看到過,你還想騙我不成?我就是覺着心裡有些怕,畢竟我天天都住在萬福閣呀!我不過想問問你是怎麼回事兒,那屍身爲什麼會發黑啊?是中了毒嗎?”
魏長安斜睨了她一眼:“花影姑娘,有些事情即便你知道了,也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就當你沒問過。”
他說罷便徑直走了,朝着萬福閣的方向而去。
花影雙手叉腰,對着他的背影齜牙咧嘴地哼了一聲:“我不過是問問,兇什麼兇,哼!回頭叫盈袖姐姐訓你!”
抱怨過後,她朝四周看了看,暗夜吞噬了一切,視線所及之處朦朦朧朧地罩了一層黑幕。她總感覺,在她看不到的某個角落裡,有個人一直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被自己這個直覺驚到了,接連打了兩個寒噤,忙追着魏長安的身影往前跑去……
胤禛靜悄悄地走進妍華的屋子時,她正在寫小札,手邊還放了一盤桃脯。桃脯是盈袖回來時特意爲妍華制的,晶瑩剔透,在燭光下閃着溫潤的光澤,香甜可口。
妍華低頭寫了幾個字,便拿左手隨意捏一片桃脯放進口中,然後再繼續寫。她仿若不用思考一般,行雲流水寫的飛快,當真有文思如泉涌的架勢。
因爲夜已深,陪在一旁的靈犀已經坐在凳子上打起盹兒來了。
是以,倆人誰也發覺胤禛的到來。
胤禛也不吭聲,只悄沒聲兒地躡步到她身後,眼神落在了她的小札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你了……”
“……你近來勞心勞力,定要好好用膳,我每日送去你寢殿的羹湯記得要喝乾淨……”
胤禛心裡一暖,嘴角漾起一抹淺笑。他剛想上前擁住她的纖腰,妍華卻頭也沒回地吩咐道:“去給我倒杯水來喝喝,渴死我了。明兒不要端桃脯出來了,照我這樣的吃法,還沒入冬就給吃完了,我還得留些到冬日裡才吃的……”
胤禛收回雙臂,回頭看了一眼桌子,轉身走過去倒了一杯白開水。壺裡的水是剛燒開不久的,所以還溫熱着。胤禛端着那杯水復又走回妍華身邊,從側後方斜斜地遞了過去。
妍華不疑有他,接過那杯水,吹了兩下,仰頭便喝了。
她喝完又吩咐了一句:“噯?把杯子拿走吧。”
胤禛的手還未完全收回,聽到這話,翻了個白眼,又伸手去接空杯子。
妍華這才注意到那隻手不似女子的小巧,“咦?”了一聲,便順着那條手臂往上看去。看到那張略顯憔悴的臉是,妍華說了一句事後想咬掉舌頭的話來。
她說:“你怎麼突然老了幾歲似的。”
胤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裡的溫柔兔額按散去,連嘴角的那抹淺笑也撤了去。他冷冷地將手裡那個空杯子往妍華懷裡一塞,就在她後悔自己說錯話之際,搶過她手裡的那根毛筆,不待妍華反應過來,便突然在她額頭上畫了幾筆。
畫完之後,他將筆擱在筆架上,心滿意足地看了妍華一眼:“如此甚好,既然我老了幾歲,那你便也老幾歲纔好,要老一起老。”
妍華氣結,盯着他嘴角揚起的壞笑發愣。
靈犀被他們二人的說話聲驚醒,擡眼看到胤禛來了,一個激靈徹底醒了。她忙站起身來悄悄走近了幾步,待看到妍華額頭上被畫了幾道皺紋似的橫紋後,慌忙退身去打了一盆熱水來:“格格面上怎麼弄成了這樣,快洗洗。”
妍華鼓着腮幫子,推了胤禛一小把便要過去洗臉。
胤禛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準洗臉,明兒再洗好了。既然我老了幾歲,那你便也陪着老一夜吧。”
妍華愕然,回頭看了一眼那盆熱水,近在眼前,卻不得去洗,她有些糾結。
胤禛卻不再理會他,自己上前洗了把臉,便讓靈犀伺候洗漱準備歇息。
直到他已經寬衣解帶躺進被窩時,妍華還愣在那裡。
胤禛見狀,便叫了她一聲:“允你洗臉了,快歇息吧。你不是說還要陪我說話解憂嗎?你站在那裡如何給我解憂?”
妍華無奈地笑了一聲,她年已十七,而他也已經三十有一,可他們兩人眼下在做什麼呢?竟然跟孩童一般,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若不是待她親厚,他哪會在人前露出這樣任性小氣的一面呢?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柔軟地一塌糊塗,忙洗漱了下乖乖躺在了胤禛身邊。
胤禛見她可以沒有將額頭上的那三道墨色“皺紋”給擦掉,輕笑了一聲:“醜死了。”
妍華低笑,趕忙抱緊他的腰身窩進他臂彎:“我不管,再醜也是你的人,你不得嫌棄我!”
“呵呵呵呵……”胤禛悶笑了幾聲,將她摟緊在懷中,然後貼在她耳邊長嘆了一聲,“十八弟去了,皇阿瑪還沒回來,哎……”
妍華的消息向來得得慢,養在深閨,整日想着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當真有點兒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
她倒抽了一口氣,摟緊了胤禛的腰身:“不要太難過了……”只說了這麼一句,她便突然說不出話來了。若是換做她死了兄弟,她定會哭得死去活來,哪裡能像他這般平靜。
可他剛纔的那聲嘆息,卻像是滿腹心事,更像是滿心愁緒。
妍華心疼,忙擡頭湊上嘴巴親了親他的嘴角:“我在,不要這麼難過了,若是傷壞了身子,誰替皇上監國呢?”
胤禛的眸子動了動,又嘆了一口氣,低頭想親親她呃額頭,待垂眼看到她額頭上的那三橫已然乾涸的墨汁後,又輕喃了一句:“真醜。”
妍華的眼角抽了一下,故意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臉,將他臉上蹭得隱隱發黑後,這才抿着嘴直笑:“一樣醜了。”
胤禛緊了緊手臂,在她耳邊又吐了一口長氣:“嬋嬋,給我生個孩子吧。”
妍華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心裡突然升起苦澀之意。自從查出調味料中有硃砂後,已經過去八個多月了,白芷在府裡住了兩個月便突然堅持離開了。她照着白芷叮囑的話調理了這麼久,月事也漸漸正常起來,可是她的肚子卻還是沒有動靜。
其實胤禛並不沉迷於男歡女愛之事,妍華算是侍寢最多的一名格格了。可是她詩詞侍寢中,有五次都只是與胤禛相擁而眠,至多親吻幾下,並不會更深入。
因爲他事情多,很忙;也因爲他總是心事重重,無心播種。
胤禛察覺到妍華身子僵滯,意識到了什麼,拍了拍她的背:“順其自然。”
妍華嬌嗔地撅起嘴巴,悶在他胸口小聲嘟囔了一句:“生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是你不行,哼~”
“你說什麼?”胤禛耳力好,即便前面的幾個字沒聽清,可後面那幾個字卻是聽清楚了。
哪個男人聽到這樣的質疑,還能淡定呢?
他撈住妍華的纖腰將她往上提了提,不待她反抗,便用一隻大掌擋在她後腦勺處,狠狠地攫住了她的紅脣長吻起來。
這個吻極其熱烈,妍華許久沒與他如此親密了,被吻得意亂情迷時,忍不住不斷嚶嚀出聲。
可是胤禛卻在她滿面潮紅,衣衫半退之際,突然往後撤了撤身子。
妍華的眼中滿是迷情,疑惑不解地看向胤禛的眸子,腦子還未從方纔的激情中回過神來。這個時候,胤禛的面色卻恢復了正常,只見他擡手摸了摸妍華的臉,柔聲說了一句:“睡吧。”
妍華聽到這兩個字,瞬間清醒!她不滿地張開嘴巴,在他肩頭重重地咬了一下。
胤禛也沒阻止他,只悶哼了一聲:“知道滋味了吧?哼,你第一次侍寢時便是這樣待我的。”
妍華正咬着他的肩膀,聽到他這麼說,頓了一下,然後便咬得更厲害了:居然這麼記仇,幾年了,居然還記着!
不過她終究知道分寸,聽到胤禛抽疼地“嘶”了一聲後,忙鬆開了口:“哼,明明是你自個兒體力不行,還想賴我。睡吧睡吧,你明兒還要進宮呢,好好睡一覺,明兒好有些精神氣兒。”
她知道胤禛是因爲十八阿哥剛殤了,所以纔會如此收斂,心裡並沒有怪他。雖然她方纔意亂情迷之時,他卻也突然止住,那感覺確實不好受。
“叩叩叩~”就在妍華半夢半醒之際,她突然隱約聽到有人敲門,而後便在朦朦朧朧中,看到胤禛似乎披了件衣裳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