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那聲驚響過後,整個御花園立馬亂作了一團。混亂中只聽到魏長安高呼了那麼一聲,而後整個亭子都被御前侍衛用肉身圍城了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
那聲驚響過後,緊接着又爆出兩聲驚響,有一個正好是在亭子右邊,只不過隔着五六丈的距離,並未炸過來,倒是迸出一點兒雪渣子砸進了亭子,不過大部分都被那些御前侍衛給擋住了。
然,自第一聲驚響後,胤禛便將妍華護在了懷裡。所以妍華除了臉上被濺了點兒雪渣子外,她再也沒有受到別個傷害。
“怎……怎麼了?”她被那三聲驚響嚇破了膽,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了。她活到這麼大,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頂多在看煙花的時候,聽到爆響。
“是火藥。”胤禛蹙起眉頭,將懷裡的人兒釋放出來,“沒事吧?”
“啊!啊啊啊……”
“啊!救命啊!”
待耳裡的震鳴聲減弱,妍華才白着臉搖了搖頭。她再堅強,也是一枚弱女子,哪曾經歷過這樣驚天動地的場面。待聽到亭子外慌亂聲四起,她才驚覺,這一場燈會算是徹底搞砸了。
從胤禛懷裡出來後,她便想去亭子外頭看看情況,卻被胤禛拉住了。她頓了頓,便作罷了。
外面已經響起蘇培盛與魏長安安撫各宮嬪妃的聲音,好似一個個都被安然送了回去。
“啓稟皇上,有一位答應被灼傷了手臂,還有一位貴人被灼傷了背……”
貴人?後宮裡頭如今只有一個貴人。妍華驀地瞪大眼睛,顫聲道:“裕嬪如何了?”
“回娘娘話,裕嬪娘娘只是受了點兒驚嚇,目前未發現受傷。”
“嗯,下去吧,送她們回宮。”胤禛十分之淡定地點了下頭,眼裡波瀾無驚。
待人退下後,妍華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長長吐了出來。
是誰?竟然這麼大膽子!敢在後宮裡行壞!又是誰?能有這樣的能耐?難道想謀害皇上?
妍華不敢深想,只是後怕地拽緊了胤禛的袖子,因爲她不敢想像他受重傷倒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倘若那般,她真的寧可陪着他一起去,也好過獨活在這世上。
“皇上方纔爲何那樣做!”她突然溼了眼眶,咬牙切齒地瞪向胤禛。他明不明白他方纔在做什麼?他是一國之君,是大清的皇上啊!他方纔竟然將她摟在懷裡護着!她的命哪裡及得上他的命金貴,他怎得不能像別個皇帝一樣多愛惜自己一點!
胤禛被她的反應驚住了,難道她不應該痛哭流涕地撲進他懷裡,說自己多害怕嗎?抑或是感動於他的保護,訴說個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的誓言?
他還未疑惑完,她便突然急急落下淚來,扯着他的袖子低泣道:“禛郎是皇上,怎得可以做那麼危險的舉動,該是臣妾護着皇上纔對啊……禛郎以後再也不要這麼做了,我不願做大清的罪人啊……”
可她嘴裡雖然這樣說着,心裡卻激動得無以復加。生死相隨,可就是方纔那個樣子?
他對她的心意,她早就明瞭,無須他再做什麼了。可當真看到堂堂大清皇帝爲了她而不顧自身安危時,她還是忍不住心潮澎湃起來,心虛久久異能平復。
可感動過後,她便忍不住心悸。他的身份,由不得他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見她哭得那麼傷心,心裡立馬柔成了一灘春水,忙將她摟在了懷裡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怎得會是大清的罪人,莫哭莫哭,沒事了。再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乖,莫哭了。”
他柔聲安慰了許久,久到御花園裡一片安靜之後,她才漸漸止了淚。
她之前盤算的事情沒能做成,她本想尋幾個可心又溫順的美人兒給他綿延子嗣也未能成功,結果卻是出了這樣一件大事,當真攪得她半絲喜悅也沒有了。
她被胤禛帶回了養心殿,一起沐浴,一起相擁而眠。半夜裡她還被噩夢驚醒了一次,醒來的時候,覺淺的他仍舊像往常一樣,已經睜開了眼在輕輕拍着她的背了。
他亦父亦兄亦子亦夫,總是在她面前扮演着不同的樣子,可每一個樣子的他,都讓她倍感溫暖。她知道,那便是愛。可正是因爲這麼些年來,他對她的照顧太多,才使得有他在的地方,她總是下意識地便少了那一份獨當一面的能力。她暗自發誓,她日後再不得如此讓他涉險了。
翌日回到景仁宮的時候,她才發覺錢貴不在,模模糊糊間想起昨夜燈會之際,胤禛似乎與她提到過錢貴。可是她當時並未仔細聽,所以想不起來他說過些什麼。
今兒她也不得空去問錢貴的事情,只讓另一個小太監代她去養心殿問問蘇培盛,她自己則讓芍藥帶了些滋補品,去看看受了傷的武貴人和那個答應。
說來,也真算這兩個人兒倒黴,昨夜的事情也只有她們二人受傷,別個人連太監宮女都沒傷到。
其實,那個答應被灼傷了手臂可以理解,畢竟她穿得單薄。可武貴人何故會被灼傷了背?難道她穿得也很單薄不成?
答案是肯定的。
妍華到了延禧宮,才聽裕嬪說,昨兒夜裡武貴人也是下足了心思打扮的。待皇上過去後,她便脫了斗篷不肯再穿,端得是美麗凍人。
妍華進去看望武貴人時,她正趴在榻上哭得傷心。
“太醫沒有來嗎?她是不是背上疼?這是玉肌膏,可以止癢祛疤,我問過太醫,用於她這種燙傷是再好不過的。若是不夠用,只管再去景仁宮取就是。”妍華讓芍藥拿出一個形如小葫蘆的瓷瓶,遞給了裕嬪。
“這玉肌膏可是西域進貢的東西?本身也沒有幾瓶,這……”
這時候,趴在榻上的武貴人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擡起頭來,待看清來人後,她吸了吸鼻子,悶聲道:“你來做什麼?假仁假義!”
“妹妹!不得無禮!”裕嬪冷下臉,斥了她一聲。武貴人倒是聽話,只委屈地撇了撇嘴,倒是當真沒有再吭聲。其實在延禧宮住了這麼久,每日都被裕嬪訓誡,她的暴躁脾氣已經改了不少,對妍華的恨也減淡了些。
妍華驚詫於此,感激地看了裕嬪一眼。這麼多年以來,除了胤禛之外,武貴人從來也沒聽過別個人的話,如今能在裕嬪面前如此乖順,確實讓人驚訝。
她與裕嬪說了會兒子話,又關切了武貴人幾句,便去看那個受傷的答應了。她本沒有必要親自去探視一個答應,只不過那個答應讓她感興趣——郭答應。
郭答應就住在鍾粹宮,宋氏曾經住過的地方。
因着鍾粹宮出過宋氏那樣被打入冷宮的人,所以答應們都不肯住鍾粹宮。反而是郭答應,主動請求居住於此。因爲她喜清靜,只她一人住在衝翠宮,便少了不少喧鬧。而鍾粹宮又離御花園近,每日都可去轉一轉,頗愜意。
“哼!那蘇答應也當真心狠。日後若是再有猜燈謎的事情,主子再也莫要把謎底告訴蘇答應了,讓她白白得了便宜不說,結果還落不得好,一出事情便拉着主子做盾牌……主子說說,這是圖的什麼呀?”
妍華阻了人通傳,輕聲走進去時,便聽到一個小宮女在那打抱不平。
“春捲,莫說了,說這些有什麼用?那蘇姐姐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我明知謎底卻不告訴她,她日後少不得要對我使絆子。咱們住在這裡本就辛苦,若是再得了她的地刁難,豈不是要讓你們陪着我一起吃苦了。”是郭答應的聲音,溫溫潤潤的,很是恬靜。妍華一聽便有了好感。
“主子,要不……您也在皇上面前露露臉?昨兒夜裡皇上不是見着主子了嗎?奴婢覺着皇上挺喜歡主子的哩……”
“隨緣吧,皇上哪一日若是翻了我牌子,我自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臉了,這種事情急不得。”
“主子倒是成心不想得恩寵!從來也不見主子上心,就知道窩在這裡受欺負!怎麼就急不得了?今年可是又要選秀女了,到時候再添進來許多個漂亮年輕的答應,主子到時候哪裡還有機會侍寢……”那個叫春捲的宮女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說着說着便急哭了。
“我都不急,你這般急做什麼?快別哭了,我手臂疼,快點兒給我上藥吧。”郭答應的聲音一直波瀾不驚,不疾不徐。妍華想,這不急着侍寢的性子,倒是與她以前頗爲相似。
“熹妃娘娘到!”妍華聽到上藥之事,便衝旁邊的太監遞了個眼神,那太監忙引領唱喝了一聲。
屋裡頭真懶洋洋地躺在榻上的郭答應,聞言趕緊下榻穿鞋,又讓春捲將她的髮髻理了理,忙迎了出來:“熹妃娘娘吉祥!”
“起吧。我想着你昨兒受了傷,便過來瞧瞧。這是玉肌膏,治這燙傷是再好不過。你且用這個仔細敷着,若是管用,便再去景仁宮裡跟我討。”妍華慈眉善目地瞧着她,終於在這一羣答應裡看到個出彩的人兒。
“嬪妾惶恐,讓娘娘憂心了。”郭答應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看。
妍華讓人將她扶起,笑呵呵地問道:“不必如此多禮。起來我瞧瞧。”
郭答應輕輕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頭擡了起來。待看到熹妃臉上的笑容後,她愣怔了下,旋即暗自鬆了口氣:這熹妃娘娘,不像蘇姐姐說得那般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