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弘策確實也是去了景仁宮中,卻並沒有跟那拉景嫺提到立後的事情。那拉景嫺心中微失望,但想到了今天自己心裡的話,也微放開了。
是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強求也無果。這些年來,弘策確實對她不錯,便是沒有立後,可也讓她成爲後宮最高位份的女人。
本來已經在腹中打了幾遍稿,心裡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真正面對弘策要把話說開時,每每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那拉景嫺心下闇然,她還是缺少了勇氣,還是不敢冒險,還是怕遭了弘策的厭棄。
想到此,那拉景嫺不由地落下了淚,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感覺到了委屈。一樁事情藏在心中多年,又對人吐言不得,壓抑了多年,已經成了那拉景嫺的心病了。
“怎麼哭了。”弘策伸手接了那拉景嫺落下的淚珠,柔聲問道。不是沒有看出那拉景嫺的幾番欲言又止,但弘策並沒有問出來,他等着那拉景嫺說出口。
只是卻不想,一向在他面前堅強,從不訴苦,不抱怨,不言委屈的景嫺卻落了淚。
嗚嗚,那拉景嫺不由地蹲下了身子,把頭埋在雙膝上,大哭出了聲。她不想這樣的,可是隱忍了這麼多年,一時的情緒已經不由她控制了。這個時候,她只想大哭一場,發泄着多年的隱忍和委屈。儘管她之前不認爲是委屈,只覺得面對弘策,雖然有愛,可也有愧疚和歉意,所以並不覺得是委屈。
更何況,她已經身居高位,蒙聖多年聖寵,兒女y秀,她不委屈。可是她卻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在發泄什麼,而且也不應該在弘策的面前哭,只是現在那拉景嫺心中很壓抑,顧不得這些了。
“好了,別哭,是朕的不是。”弘策輕輕在那拉景嫺的後背輕拍着,到那拉景嫺的哭聲小了,纔出聲。
一開始在那拉景嫺哭的時候,弘策也是心慌慌的,三十年夫妻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失態的那拉景嫺。這個一直在他面前堅強,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讓他無後顧之憂的景嫺,今天卻在他的面前哭的像個孩子。
那拉景嫺哭的時候,弘策也在反省着這二十年來,與那拉景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始終覺得他沒有虧待過那拉景嫺,而且也一直待那拉景嫺很好。
可以說,除了正妻之位,弘策並沒有覺得那拉景嫺哪裡委屈了。
這二十年來,那拉景嫺一直居於皇貴妃之位,可他也從沒有讓任何一個女人越過那拉景嫺。
皇后之位不是弘策不願意給那拉景嫺,而是他對正妻之位更加的重視,不願意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地決定了正妻的人選。他知道那拉景嫺不是納喇詩意,而且那拉景嫺比納喇詩意做的更好,更合乎他的心意。
可對於皇后之位,弘策還是有所保留的,更何況耿精靈不在宮中,弘策還是希望在耿精靈回宮的時候再決定,他希望他的皇后能得到生母的認可。
“景嫺可是覺得朕沒有立你爲皇后,委屈了。”見那拉景嫺的哭聲漸漸停了,弘策問出了心裡話。這麼多年來,那拉景嫺從沒有在他的面前表示過對皇后之位的一點意思,至少他是從來沒收到過那拉景嫺關乎皇后之位的任何暗示。
回想起來,弘策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的,那拉景嫺對皇后之位太在乎,他不放心,可是不在乎,他又不舒服,所以弘策的心中也是萬分的複雜的。
便是他不計較着那拉景嫺是不是那拉氏的侄女,可心中卻也忘不了那拉景嫺出自那拉氏一族,弘策對那拉景嫺是喜歡的,三十年的夫妻,他們之前並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有平平淡淡的,細水長流般的感情,而這裡面也有着難以割捨的親情在裡面。弘策覺得這輩子,他是不能離開那拉景嫺的了,他已經適應了那拉景嫺的存在,習慣了那拉景嫺對他的好,對他的付出。
弘策知道,那拉景嫺便是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立後是早晚的事情,他心中始終給那拉景嫺留着一個重要的位置,只是不曾去認真的想過。
那拉景嫺身形一頓,擡起了紅的似兔子般的眼睛看向了弘策,有些委屈道:
“皇上覺得臣妾是那樣的人嗎,皇后之位代表着什麼,皇上比臣妾更清楚。臣妾也不矯情地說自己一點都不在乎後位,只要能名正言順站在皇上身邊的位置,臣妾都在乎着。這幾十年來,皇上對臣妾的好,臣妾都點滴記在心裡,更是一股腦的把心傾注在皇上的身上,更加的想對皇上好。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喜歡臣妾這樣的好,臣妾是否給皇上造成了困擾,讓皇上心中有了負擔。”
弘策聽着那拉景嫺的話,眉頭微舒,那拉景嫺講出來還好,就怕什麼都不說。
“臣妾能坐上皇貴妃的位置,是皇上和皇太后對臣妾的厚愛,即便當了二十年的皇貴妃,臣妾心中也無半點的委屈。這麼多年來,若沒有皇上的在身後的支持,臣妾定不會有今日,而皇上也沒有讓任何一個后妃越過臣妾,臣妾已經知足了。”
這是那拉景嫺的真心話,雖然她沒有坐上皇后的位置,心中稍稍的失望了些,但比起她的姑母孝敬憲皇后,那拉景嫺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很幸福了。
皇后的位置雖然離弘策最近,但如果當了皇后卻失了弘策的心,那她寧願一輩子都是皇貴妃,只願當個受寵的妃子。
“那景嫺爲何哭了?朕哪裡做的不好?”除了皇后之位,弘策還真想不到什麼事情讓那拉景嫺委屈了,看着一向在他面前堅強的女人哭的一點都不顧形象,弘策心下憐惜,更是要弄清楚,那拉景嫺心裡的想法。
“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對不起……。”那拉景嫺一連說了幾個對不起,剛哭過的眼,此時又蓄滿了淚水,她不知道坦白出來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可不說出來,她心裡過不去。
而且她不甘心,這輩子和弘策的感情到此爲此,她想到更進一步,也更想弄清弘策的心。
帝王是不會輕易的放感情,那拉景嫺不是不懂,可她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贏得弘策的心,她愛弘策,她更想弘策也愛上了她。
弘策不解地看着那拉景嫺,正打算問出聲來,便聽到那拉景嫺低泣地斷斷續續道:“阿瑪重病的那一年,臣妾回那拉府聽到了阿瑪的話,那拉氏一族當年行刺過皇上。對不起,臣妾一直瞞着,不敢讓皇上知道,不知道皇上若知道了會不會厭棄臣妾……”。
說到這裡,那拉景嫺已經說不下去了,說完之後,心中鬆了口氣,目光愣愣地看着弘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弘策的臉,試圖從弘策的臉上看出了什麼來。
“景嫺多慮了。”弘策輕拍着那拉景嫺的手安撫着,心下不由地嘆着,也難得那拉景嫺能把這一事裝了這麼久,這些年來,她心裡爲此事受了不少的折磨吧。弘策也纔想起,很多次他在那拉景嫺的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愛意,只是那愛意中卻夾雜着一絲憂慮,他以前不明白,現在有些恍然大悟。
“皇上……”那拉景嫺想說什麼,弘策擡手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話,“那年受的刺殺,朕知道是那拉一族做的,這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朕早已經不記得了。”
那拉氏已經死了,那布爾也早死了,隨着他們的死,弘策也漸漸地忘掉了當年自己遭受的刺殺。在那拉氏和那布爾相繼不在後,整個那拉族成了一盤散沙,便是現在納蘇肯爭氣,那拉一族有心重振家族門風,可一個家族的興盛,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現在已經是睿寧二十四年了,那拉景嫺身居高位,那拉一族這麼多年也沒有成長多少。
弘策對那拉一族沒有好感,而在他的心裡,那拉景嫺是那拉景嫺,那拉一族是那拉一族,他心中並不希望外戚過於強大了。
所以這些年來,他對那拉景嫺最是放心不過的了,而心中也是認定了那拉景嫺便是他的皇后。一個皇后的母族不強大不行,可太強大也不行,弘策並沒有去阻止着那拉一族的發展,卻也沒有去幫助那拉一族。
在弘策的心中,那拉一族和耿氏一族自然沒有什麼可比性,而弘策的心中更爲的偏愛着耿氏一族。
他喜歡那拉景嫺,對那拉景嫺爲他生的皇子女都很偏愛,可不代表對那拉一族,他會愛屋及烏。
以後那拉一族發展到哪個地位,弘策並不關心,可至少他在位,弘策是不願意看到那拉一族興起的。
“朕從來沒有因爲當年的事情怪過你,也沒有真正的怪過那拉一族。”只是不喜歡罷了。
最後的話,弘策並沒有說出口,他不喜歡孝敬憲皇后,不喜歡那拉一族,但那拉氏是他的嫡母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然景嫺跟了他這麼多年,爲他付出了這麼多,弘策心中還是有感動的,他不會再委屈了景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