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憐?”就像聽到什麼不思議的事情,梅杜莎驚愕的瞪大眼睛。
“她和忌妖打起來的時候我也在場,從頭到尾目睹了全過程……”戴楊搔着頭回憶道。“雖然妖魔常被認爲是無血無淚的傢伙,但她給我感覺卻不是那樣,和忌妖戰鬥時的模樣,倒更像是因爲失去親人而悲痛着,最後也落到那樣的結局……”
說到這裡,戴楊蹲下去,伸手撫開翼妖的劉海,看着那張與人類少女別無二致的清秀臉蛋。“如果忌妖當時要殺她的話,我大概是不會插手的吧?但既然老天爺讓她活了下來,那就另當別論了……反正也只是舉手之勞,沒什麼奇怪的吧?”
“……無法理解,吾完全無法理解。”梅杜莎以猛烈的動作搖着頭。“妖魔是僅次於龍族的上位生物,在生物鏈中的序列遠遠高於人類,妖魔是人類天生畏懼的捕食者。然而汝不但不畏懼妖魔,反而對妖魔產生同情的感情,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汝很奇怪,太奇怪了!”
“原來在妖魔看來,我是這樣奇怪的傢伙嗎……”戴楊眨眨眼睛,倒是顯得頗爲驚訝,然後很乾脆的把問題丟開。“算了,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倒是你剛剛檢查過她的情況,結果怎麼樣?就這樣一直沉睡着沒有問題嗎?”
“……她的狀況,並不是那樣糟糕。”梅杜莎隔了一陣子纔回答着,看來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她確實被忌妖奪走了魂玉,但魂玉的缺失並不會對肉體產生影響,她沉睡的原因恐怕是被忌妖吸取大量精氣的緣故……本來她應該就這樣衰弱而亡的,然而汝用自己的精氣給她補充,使她得以渡過最危險的時候。”
“渡過最危險的時候?”戴楊試着理解梅杜莎的話。“也就是說,她現在已經安全了?”
“妖魔的生命是很強悍的。無論受到多重的創傷,只要一息尚存,都會隨着時間自行療愈……她的妖氣在不斷增強着,這便是身體逐漸恢復元氣的證據。”梅杜莎說出令戴楊放心的話來,然後又提出令他煩惱的問題來。“按照吾的判斷,她大概很快就會醒來,到時候汝打算怎麼辦?”
“唔,我正也在煩惱這個問題呢……”戴楊露出愁眉苦臉的模樣。“我先問問看,她醒來後會是什麼樣子?”
“魂玉是妖魔靈魂的結晶,被奪走魂玉的妖魔將失去身爲妖魔的靈智,淪爲依靠本能活動的野獸……”梅杜莎以憐憫的目光注視着沉睡的翼妖。“她已經不再是統治高加索山的妖魔領主,她所有的過去都被抹消……等醒來以後,她會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是一張白紙,若是放任不管的話,或者會淪爲低等妖魔獸的一種吧。”
“那,她會自己返回高加索山嗎?”
“吾說過,她所有的過去都被抹消,汝的期望實現的可能性很小……”梅杜莎搖搖頭。“而且就算她離開這裡,對於汝等人類來說,也絕非無害的存在。淪爲妖魔獸的她,會按照本能狩獵自己的獵物,或者成爲禍害一方的魔物,或者被冒險者所討伐。”
“唔,我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聽完梅杜莎的話,戴楊頭痛似的按着腦袋。雖然他本想盡可能不招惹麻煩,但現在看來,至少眼前的麻煩是擺脫不掉了。另一方面,梅杜莎並沒有因說話被打斷而不快,只是靜立在旁,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認真煩惱着的男子。這樣過了好一陣子,就在戴楊爲不知道如何安置翼妖而搔頭煩惱的時候,梅杜莎開口了。
“……並不是沒有辦法。”
“咦?有辦法嗎?”戴楊驚喜望過去。在他的注視下,梅杜莎以嘆息似的語氣緩緩說明起來。
“吾曾說過,醒來後的她會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是一張白紙,這不僅代表着她會依舊本能來活動,同時也意味着……汝可以按照自己喜好來塑造如嬰兒般的她。”注意到戴楊的疑惑神情,梅杜莎進一步解釋着。
“汝應該知道,馴服成年的野獸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但得到幼獸的信賴卻相對容易。她曾吸取過汝的精血,早已熟悉了汝的氣息,若是由汝加以教育的話,應該會成爲汝的得力助手……至少吾認爲,比起淪爲悲慘的妖魔獸來,對她來說這應該是更好的結局。”
“由我來……教育妖魔?”戴楊似乎被梅杜莎的提議嚇到。
“要是汝沒空的話,吾也可以幫忙照顧她。”梅杜莎注視着沉睡的翼妖,目光顯得分外柔和,令戴楊想起她原本是慈愛的妖魔。
“汝不知道,淪爲妖魔獸會是何等悽慘的命運,吾不願看到她有那樣的下場……”
“就算是這樣……”收養兩頭上級妖魔可是不開玩笑的事情,戴楊顯得很猶豫。
“要是汝擔心增加伙食費的話,亦可以將其收爲卑妖,令其在‘魂藏’中沉睡……事實上,這樣做反而有助她的性格更快穩定下來,而且也可以避免意外發生。”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梅杜莎似乎也已多少了解侍主的性格,以懇切的態度請求着。“吾會負責照顧她,不會給汝額外添麻煩……算是吾的請求吧,希望汝能答應把她收留下來。”
“……沒辦法。”聽到梅杜莎這樣說,戴楊也只能嘆息着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可要看好她啊……”
※※※
如果要問冒險者在冒險途中最不想遇到的東西是什麼,一半的傭會回答龍,另一半的人會回答妖魔。
事實上,這個問題其實可以作爲區分新手冒險者和老練冒險者的標誌。雖然龍理論上是最上位的捕食者,但都有着自己固定的領地,基本上只要不刻意去闖龍巢,在野外遭遇龍的可能性比憑空落下一箱金幣的可能性還要低。然而妖魔就不同了。
妖魔是僅次於龍的上位捕食者,其居住地大都位於遺蹟迷宮等冒險者常常光顧的場所,並且通常都很隱蔽。歷經千難萬險抵達迷宮深處,正準備搜刮寶藏時突然遇到可怖的妖魔,這恐怕是所有冒險者最不想遇到的噩夢。雖然妖魔的實龍和龍不是一個檔次,但以普通人的標準來比較,橫豎都是無法戰勝的存在,兩者間的差距並沒有實際意義。
遭遇妖魔的冒險者很少有能活下來的,若是能活下來的話,那樣的經歷便足以成爲炫耀一生的資歷。
就這方面上來說,三次遭遇妖魔卻能全身而退,挑戰龍巢又帶着財寶歸來的某笨蛋三人組,算得上是極其罕見的存在。如果承認“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的話,那號稱“真勇者組”的笨蛋三人組,實際上已經可以被列入精英冒險者的行列。或許這樣的劃分有嚴重偏頗的嫌疑,不過對那三人組來說,恐怕最不缺乏的便是自信。
“……哇哈哈哈!當時那個鬍子佬還不怎麼服氣,老子把袖子一挽,指着這道傷口問他‘知道這是什麼嗎?’”
走在鐵巖山的便道上,老大艾德向兩位兄弟吹噓在鐵巖堡的際遭,說到興起挽起袖子,露出一道手腕上的舊傷口。“鬍鬚佬傻傻的搖搖頭,我就說‘這是老子和妖魔打鬥時挨的一爪!你小子大概連妖魔都沒見過吧?’聽到老子這樣說,那個鬍子佬的臉馬上就灰了下來……哇哈哈哈!那感覺實在太爽了!想不到我艾德也有這樣揚眉吐氣的時候!”
“呃,老大,那個傷口……不是你小時候偷魚時被貓兒抓傷的嗎?”老二夏德有些遲疑的問道。
“笨蛋!傷口在什麼地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和妖魔打過架!這是千真萬確的!”艾德捶了小弟一拳。“呼呼,你沒看到那些女人看我的眼神嗎?那如飢似渴的模樣,恨不得把我們吞掉呢……要不是老大我當機立斷帶着你們溜出來,還不知道要在那裡蘑菇到什麼時候呢!”
“什麼?竟有這樣的事情?”老三赫德聞言一愣,不禁用怨念的目光看着艾德。“老大,你太不仗義了,這種好事我怎麼不知道……”
“誰叫你幾杯酒就喝醉了?我可是叫了你的,老二可以作證。”艾德剔着牙縫保證着。
“別失望啊,老三。”看着赫德露出失落的神情,夏德拍着肩膀安慰着他。“那些不過是庸脂俗粉,要說到女人中的極品啊,果然還是翼人族的辣妞呢!想想看我們在鐵巖堡遇到的,個個都是長腿細腰的好身材,那白花花的大腿一字排開啊……嘖嘖,老大當時就腿軟了!這次我們去的就是那些辣妞在的天照峰,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你也可以搞上一兩個哦?”
“唔……”赫德被說得一陣心動,但經過慎重考慮後還搖搖頭。“呃,我就算了吧。那種兇悍的女人不是普通男人能消受的,打她們的主意,搞不好反而會被吃掉……而且,聽說翼人部訪正在舉行重要的儀式,我們能不能進去還不知道呢?”
“怕啥!那些長翅膀的丫頭再兇,能兇得過大姐頭嗎?”艾德搬出巫女來壯膽。“而且就是因爲那裡在舉行儀式,我們纔去湊熱鬧啊!聽那些鬍子佬說,帕拉米亞大陸的翼人都朝着天照峰聚集了,而且還有什麼天槍會出現……想想看,這種好事怎麼能錯過啊?”
“天槍?天槍岡格尼爾嗎?”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赫德你記得住嘛?”
“我什麼話也沒說啊,老大……”
“啥?那是誰在搭話?”
艾德愣了愣,下意識的向四周望去,然而悅耳的聲音卻從頭頂傳來。
“笨蛋,咱在這裡。”
笨蛋三人組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然後不約而同的抽筋了一下。只見在某根伸出路邊的樹枝上,紫發紫衣的忌妖舉着酒杯,向他們露出打招呼似的笑容。除了手裡的酒杯外,忌妖的另一支手裡還拽着半瓶葡萄酒,看起來似乎正在樹上自斟自酌。在艾德等人打着擺子的注視下,忌妖喝乾了杯裡的紫色液體,從樹枝上輕輕躍下。
“咱正無聊着呢,汝等來得正好……”帶着魅惑衆生的微笑,忌妖走近笨蛋三人組,以趣味盎然的聲音問道:“別怕,給咱說說看,天槍岡格尼爾在什麼地方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