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髮青年火爆銷售的時候,集市的另一側傳來嘈雜的聲響。幾名沒擠進去的顧客們被聲響所吸引,朝着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一隊奇怪裝扮的翼人正沿着街道朝這邊走來。
這隊翼人皆爲清一色的女戰士,身上穿着樣式相同的赤色鱗鎧,鱗鎧的左胸繪有槍戟樣式的標誌紋章,而腰間均挎着一把殺氣騰騰的戰刀。制式化的武裝使得她們明顯不同於其它翼人部族,而從她們身上散發出的兇烈氣息,亦惹來路人們不安的視線。
走在這隊武裝翼人前面的,是一位便衣的翼人女子。她的身上並無攜帶任何武裝,只穿着翼人傳統的便衣。裸露的小腹和從裙襬下延伸出的大腿,顯示出千錘百煉的緊實肌肉,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卻是其背後那一對血色的翅膀——這對血色的翅膀,乃是被稱爲“血翼”的圖騰,代表着對阿爾貝斯的殘暴獻祭。據說,翼人的翅膀只有在歷經無數廝殺後,被千億鮮血浸透,纔會變成那樣的深紅色。
在翼人族的常識中,“血翼”是勇猛戰士的象徵,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榮耀。
看到揹負血翼的女子朝這邊走來,擁擠在攤位前的顧客們紛紛停下動作,然後垂下頭讓出道路。另一方面,戴楊亦注意到那隊氣勢洶洶的翼人。他並不想惹多餘麻煩,因此學着衆人的模樣低下頭,然而那塊豎起的招牌卻引起了額外的注意。只聽“咦”的一聲,女子在他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擋一次劍者可得銀幣三枚?”
女子念出招牌上的文字,再看看招牌上的短劍,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是這把劍嗎?”
“……是的。”戴楊低頭回應着。
“有意思……朱娜,把你的刀給我。”女子叫着自己的一名侍衛。
“是,阿芙拉大人。”一位灰髮翼人恭順的走出來,拔出自己的戰刀,雙手呈給了被稱爲“阿芙拉”的女子。
擁有血翼的翼人,是歷經百戰磨練,浴血萬億的絕強猛者。從阿芙拉身上散發出的烈氣,不論質和量都要遠遠超過普通戰士。看着對方興致勃勃的模樣,戴楊卻是緊皺眉頭,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試下去不可能有好結果,於是他擺出低姿態準備化解找上門的麻煩。
“呃,非常抱歉,試劍活動先前已經結束了……”
“哦?結束了?”阿芙拉挑了挑眉頭,顯然很不滿意戴楊的回答。“既然結束了,那還立着那塊招牌幹什麼?”
“那,那是……”戴楊一時語塞,後悔着沒有早點把招牌撤下來。
“既然立起了招牌,那就應該接受挑戰。”阿芙拉沒給戴楊任何迴旋的餘地,在嘴角拉出嘲諷的弧線。“還是說,你這裡販賣的武器是那種多試了幾次就不行的三流貨色?如果你承認的話,那本人就不試也罷。”
血翼猛者的話在周圍的人羣中引起陣陣反響,被狂熱衝昏頭腦的顧客們紛紛冷靜下來,忍不住用懷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剛買的武器。
“……這位客人,此言差矣。”
戴楊窺視着顧客們的表情,不禁暗暗叫苦。所謂“氣可鼓不可泄”,雖然目前人羣還只是稍有疑惑,但若是讓這樣的疑問繼續發酵下去,結果會怎麼樣就很難預料了。戴楊相當於是被推到退無可退的邊緣,只得強硬起來。
“只是因爲客人的武器看起來並非廉價的三流貨色,小的只是擔心你會找小的賠償而已。”
“不會要你賠償的,要是真能砍斷的話。”阿芙拉淡笑着的保證道,似乎打定主意要糾纏到底。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戴楊亦有些來了火氣,從招牌上拔下短劍,率先走到場地中央。
“嚯……”阿芙拉挑挑眉毛,似乎很意外的戴楊表現,但跟着卻露出期待的神情。走到戴楊的對面,舉刀擺出格檔的架勢。
“請握緊你的武器……”戴楊深吸口氣,緩緩舉起手裡的短劍。
周圍人羣的目光跟着黑髮青年的手擡高,心也跟着吊到了嗓子眼。不過阿芙拉倒沒有在意手裡的武器,只是專注的盯着戴楊的短劍。
在衆人閉氣凝神的注視下,戴楊的手舉到最高處,隨後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沒有人看清戴楊揮劍的動作,阿芙拉手中的戰刀便遭遇腰斬。被砍斷的前刃在空中飛舞數週,落地後深深插進地裡,圍觀的人羣直到此時纔回過神來。
在無數的目光中,戴楊把短劍高高舉起,只見短劍的劍刃仍舊鋒利如常。
霎時間,人羣中爆發出盛大的驚歎聲,先前的疑問被徹底擺平。
“呼……”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戴楊悄悄呼出口氣。
雖然鐵巖堡打造的武器確實有着非常優良的品質,但嚴格說起來,他剛剛的廣告宣傳也是有很大水份在裡面的。
當初用短劍砍斷第一把大劍時,他就事先用“無相神演”加持了下,令一層薄薄的“相離刃”附在上面。看不見的空氣刃包裹在短劍外圍,並且在鋒刃邊緣以極高頻率振動着。試劍的時候,和對方武器接觸的並非短劍的本體,而是外圍高頻振動着的相離刃。這樣短劍自然不會捲刃,並且表現出類似神兵利器般的無堅不摧的效果。
只不過,純粹以天地元氣煉化的“相離刃”和實體劍畢竟還是有區別,要是做得太過頭就會被發現,尤其是在高手的面前。剛剛爲了不讓阿芙拉看出破綻,戴楊把“相離刃”的刃鋒壓抑到最小,剛剛斬斷戰刀的效果,有一半還是靠着巧勁才矇混過關的。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折了您的戰刀。”戴楊對阿芙拉做個了抱歉的手勢,打算見好就收。
“……有意思。”阿芙拉打量着手上戰刀的整齊斷口,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戴楊一眼。這一眼看得作弊的某人心驚膽顫,而在戴楊表示任何意見以前,阿芙拉又從另一名侍衛那邊抽過戰刀,準備再度嘗試。“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戴楊的臉苦了下來,這次並非演技。“喂喂,這位客人,要是你光試不賣的話……”
“那邊剩下的武器我全要了。”阿芙拉如此宣佈着。“但你得讓我試到滿意爲止。”
“全……全要了嗎?”這番話令得戴楊瞪大眼睛,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繼續試下去肯定有露餡的危險,然而能一次性銷售掉全部存貨又無疑是極大的誘惑。看着眼前的這隊女翼人財大氣粗的模樣,戴楊暗自估計就算把報價提高個兩三成應該也沒有問題——高額的利潤嚴重動搖着黑髮青年的決心,看看阿芙拉完全不打算擺手的模樣,再看看周圍看熱鬧的人羣。想想自己橫豎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戴楊於是咬牙接受了挑戰。
“……好,你可不能食言。”
“當然,來吧。”阿芙拉舉刀橫在胸前,等戴楊再次試劍。
和前次不同的是,此次戰刀在阿芙拉手中發出低沉的顫鳴,顯然這位血翼猛者正將本身的氣勁注入其中,以提升戰刀抗斬擊的能力。這是隻有一流強者才懂得使用的高段技巧,在戰刀的顫鳴聲中,周圍觀戰的一些內行戰士忍不住發出驚呼。另一方面,和興奮的觀衆們比起來,戴楊卻是心驚膽顫,然而又騎虎難下,於是只得催勁砍下。
結果和前次比稍有改變,阿芙拉手中的戰刀被砍成兩截,而戴楊手中的短刃亦出現米粒大小的崩口。這是因爲戴楊考慮到絕不能暴露作弊的事實,而主動削弱“相離刃”的加持,本以爲不足的部分可以靠着巧勁彌補,但阿芙拉的氣勁卻遠比他預測的強悍。而且,似乎還遊刃有餘的樣子。
“哦,這種程度不行嗎……”阿芙拉看也不看的拋掉手裡的斷刀,從第三位持衛那裡再抽出一把來。“來,繼續吧。”
※※※
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
短劍和戰刀的互搏就在這樣一次次的對砍中進行着。
每次戴楊都能毫無懸念的砍斷阿芙拉的戰刀,然而短劍上的崩口也越來越大。被拋在地上的斷刀已經有十多把,看着阿芙拉繼續不動聲色的抽刀試劍的模樣,圍觀的人羣也終於嗅到空氣中那股濃烈的火藥味。大半的觀衆都明智的選擇開溜,只有一小半不怕事的傢伙留了下來,不過他們關心的早已不再是鐵巖堡的武器品質,而是此事會如何收場。
戴楊的表情凝重,心裡更是流下了瀑布汗。看着眼前女翼人板着臉抽刀的模樣,再看看她身後那幾十名兩眼噴火的翼人侍衛,他不禁非常後悔當初的愚行。當時要不是被利潤給迷了心竅,挑起了阿芙拉的鬥爭心,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這種程度——不過話說回來,普通情況下怎麼也沒料到試劍能試出這種事情來就是了。
(可惡,女人心海底針,老爹的話得果然沒錯……)
戴楊在心裡詛罵着,手上發勁亦受到影響。只見“鐺”的一聲脆響,阿芙拉手中的戰刀再次折斷,但他手裡的短劍亦從崩口處斷爲兩截。
看着兩截在地上滴溜打轉的斷刃,戴楊反而鬆了口氣。比拼到這種地步,平手恐怕是最好的結果。
“呃,小姐滿意了吧?”戴楊早已不指望這夥翼人能把剩下的商品打包了,對着阿芙拉一拱手,就準備腳底抹油。“那個,天色不早了,小的還要買菜回家。小姐若有興趣,明天請早……”
“站住。”阿芙拉叫住了戴楊。“我不是說過,要買下你的東西嗎?”
“咦?”戴楊停下開溜的腳步,驚喜的轉過頭來。“你……不,您是真的要買嗎?”
“我說過要買,那當然是要買。”阿芙拉淡然的點頭,給予肯定的答案。“先讓我先看看貨物吧。”
“是是,您請隨便看,隨便看!”
戴楊樂顛顛的把阿芙拉引到攤位上,心裡想着的全是“不打不相識”,“化干戈爲玉帛”等好事——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是沒可能發生,然而若是某位不良中年在場的話,應該會感嘆他把女人想得太過美好了吧?
“這就是你賣的武器嗎?”阿芙拉伸手拿起一把闊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冷冷一笑。
“好像不太結實呢?”這樣說着的阿芙拉,發勁在劍脊上猛然一彈。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闊劍頓時攔腰斷成兩截。
“呃……”戴楊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