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請讓一下……”
不遠處傳來的女聲打破了寒風間此起彼伏的低語氣氛。
搭有設備的車輛旁，幾名停止議論的工人回過了頭。
彼此一致的，他們都穿着最基礎的工業輕甲防護服，同時還包含了一張連接淨化裝置的面罩。
跟尋着聲音的方向，他們共同將目光落至了一前一後穿過路障的兩位少女身上。
“嗯？……”
“怎麼只有兩個小姑娘……”
很快，人羣中透露懷疑的聲音漸漸泛開，聽到這裡，有些不滿的艾麗卡皺起眉頭，想要加快腳步走上前，但身邊擡起手的卡米拉提前攔住了她。
“艾麗卡，你先到後面……”
“……”
“大家先安靜一下，我們是駐紮在附近的灰燼所屬第二中級小隊，剛剛收到了這裡發來的臨時通訊，請問這裡的負責人是誰？”
四周議論的聲音一點點淡去，不時打量着緩步停下的兩人，沉默的人羣遲疑着散開，露出了最後方的一位帶着疑惑神情的青年。
“……對，是我，剛剛就是我聯絡的你們，叫我查理就好……其他人先回去吧！這邊讓我處理就可以了。”
“嗯，你好，查理。”
起步略過了已經散至邊側的人羣，同行的兩人又走近了些。
“我是這邊小隊的隊長卡米拉，她是……”
“叫我萊斯利。”
相比說明的卡米拉，艾麗卡的神情中看不出太多的友善。
只是因爲當下還有尚未處理的未知事件，所以卡米拉暫時還沒有去處處糾正的閒暇。
就這樣，對面短暫怔了一會的青年應付地笑了笑。
“好的。”
“……查理，你之前和我們說過的，發出異常聲音的具體位置是在哪裡，就在這裡的附近嗎？”
“啊，那個的話……應該……”
看過了眼前稍作觀望的卡米拉，會意的查理偏過身，帶着些許猶豫望向了街旁塌損的建築。
不過他的目光並沒有立刻停落在某處，而是在途中時斷時續地移動着。
“就算是忘記了也不需要想那麼久吧。”
看到卡米拉的詢問許久都未得到回覆，環起雙手的艾麗卡用和先前同樣的語氣提醒了對方一句。
“當然還記得，就是……”
“艾麗卡……”
發覺青年面罩下的神情有了一絲隱約的糾結，卡米拉默默阻攔了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艾麗卡。
就在這時，對面若有所思的查理重新擡起了目光。
“我想問一下，如果那邊真的有黯靈，你們不會有危險嗎？”
意外的話語。
看到對方認真的眼神，有了一瞬遲滯的艾麗卡微微睜大了眼睛，顯露的神情從驚訝轉爲了迷惑與不滿。
“喂，你說什麼……危險？你也太小瞧我們了吧，這樣就有危險，要是我們連最基本的黯靈都打不過，那還當什麼戰鬥員。”
在艾麗卡質問的視線裡，有些無法迴應的查理沉默了。
這一次緩解氣氛的依然是卡米拉，她瞪了身旁的艾麗卡一眼，直到確認對方安靜後才轉回了逐漸平和的目光。
“沒事的查理，這附近還沒有出現異常的反應，如果之後真的在那邊遭遇了黯靈，我們會按照現場情況處理……就算是不能交戰的種類，做好最基本的撤退還是沒有問題的，不用擔心我們。”
“……好吧。”
“嗯。”
“位置就在前面，我來帶你們去。”
擡手扶了下面罩，對着遠處人羣再次示意的查理邁動步伐，帶着動身跟隨的兩人走過了散落在雪地間的設備。
2
嘎吱——
又是幾段新鮮的雪層塌下，以青年爲首的三人掃視着四周的街道，最終停在了一座部分缺損的高大建築前。
視線中正門的位置似乎遭受了相當猛烈的衝擊，幾乎沒有保留下能夠稱得上完整的結構。
其他的部分也並不完好，原本的街窗只殘餘了一部分，搖搖欲墜地綴留在滿是裂痕的石框邊。
“應該就是這裡面了。”
“……這裡嗎？”
稍微看過情況的卡米拉向着更高處擡起了頭。
“哪有聲音啊？”
無視一旁觀望的兩人，繞開警戒帶的艾麗卡穿過地面的碎片，獨自向前走了幾步。
“先別說話，艾麗卡。”
“……？”
聽到卡米拉的提醒，止步的艾麗卡靜靜站立在了正門塌陷的石堆上。
呼呼——
嚕——
夾雜着風聲，沉悶又空洞的微小聲音擴散開來，淺淡地傳入了幾人的耳中。
“是哪裡漏水了吧？……這邊都已經破成這個樣子了，有點聲音不是很正常嗎。”
並沒有對此在意的艾麗卡隨意猜測着，又將轉過的視線落回了大樓的廢墟間。
“不是，這個聲音不太像……查理，你先回去吧，在比之前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就好，等確認完這邊的情況我們再回去找你。”
和停在前方的艾麗卡一同，凝起目光的卡米拉看向了身旁還在遠望的查理。
“對，這裡交給我和隊長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嗎？不用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嗎？”
略作遲疑地，青年視線的焦點又在她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都說了不用。”
“沒問題的。”
比艾麗卡稍晚一些，卡米拉重拾溫和的聲音落下。
或許是仍然對看似柔弱的兩人存在着擔憂，即使做出了離開的決定，他的動作還是顯得有些遲緩。
“好吧，那你們在裡面小心點，我先回去了。”
“嗯，會的。”
平靜的等待，目送着告別的查理一步步地走遠，留在原地的卡米拉解下槍械，與艾麗卡先後展開了散發微光的面甲，用方便搜索的緩慢步伐走向了建築損毀的大門。
3
踏下的輕音在四下開闊的大廳內迴盪。
就在兩人視野外的四周，隨處可見的，是被寒風吹進的積雪，以及爆炸留下的痕跡。
曾經由衝擊波帶來的熱量燒焦了名貴的地磚與華麗的頂飾，同時也撕碎了室內原有的佈設。
就像眼中所見的那樣，最初建立在綠飾下的繁華已經千瘡百孔，此刻存留的只有一片毫無生機的蒼涼與死寂。
“這些痕跡……應該是破壞者留下的。”
扶起槍械查看了幾處可能處於聲源的地點，神情嚴肅的卡米拉擡起頭，看向了臺階碎裂的二樓。
“隊長，不用那麼認真吧，那些痕跡都是昨天的事情了，這次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簡單環顧過四周的艾麗卡停在了一處還算是完好的地磚上。
鄰近的另一邊，卡米拉在浮顯的窗口中調試起了探測的頻率。
“不要總是一點警惕都沒有，艾麗卡，雖然現在雷達上沒有出現反應，但也可能是特殊一些的個體，比如上次那樣的僞裝者。”
“哪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還沒親眼確認之前，一切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而且也不是真的沒有……我先去二樓看看，你自己在一樓找一下。”
殘破的光景隨着兩人的對話陸續略過，隨後又在原地停留了一會，結束察看的卡米拉收起視窗，儘量輕緩地使用裝甲機動躍過了地板與樓梯間塌陷的斷面。
“我也要去。”
“不行，你先在一樓找一下吧，有什麼發現直接告訴我……記得當心一點。”
對着留在遠處的艾麗卡反覆囑咐後，望了幾次上方的卡米拉回過身，起步走向了另一側的樓梯。
“好吧……”
[黯塵濃度：0%]
[黯能量：無]
又一次確認了面甲的數據，從隨之而來的沉寂中感到少許乏味的艾麗卡將思緒放空，更加接近漫步地在室內走動了起來。
周圍的大部分地磚都是碎裂的狀態，或是塌陷，或是突起，唯一相同的，它們都是能夠干涉前進的障礙。
（……好無聊。）
（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
（如果艾希克斯能一起來就好了。）
低頭繞過幾道裂痕的艾麗卡有些出神地想着，將自己挪動的步伐稍微放慢了一些。
四周沾上許多雪片的地磚應該會有些滑，不過這對於她並沒有什麼影響。
[我只希望你能在回去的時候好好想想……]
偶然的思緒閃過，不自覺地在回憶中想到了某一刻的話語，像是要甩開所有的憂慮般，閉起雙眼的艾麗卡用力地搖了搖頭。
（煩死了……）
（都是這樣……）
臉頰上感受到了髮絲擦過的觸感，不知爲何，就連這樣平常的事都會令她感到心煩意亂。
正當緊皺眉頭的艾麗卡準備尋找些東西來發泄累積的煩悶時，一陣更加清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引過了她的注意。
“……？”
先前散亂的精神再度回到了集中。
聲源的位置是牆壁的一處佈滿裂痕的空洞。
室外灑入的陽光沒能照亮其中的內部，只是讓整體的氛圍變得有些神秘，而餘留在那邊的黑暗正是對來者的邀請，代表着對少女後續行動的期待。
（……是從那邊發出來的嗎？）
疑惑地觀望了一會，默默思考的艾麗卡小心地避開塌陷，獨自走向了那處未知。
咔嗒——
腳下破損的地磚接連略過。
似乎凝固的時間流逝着，沒有經過太久，艾麗卡與目標的距離縮短到了數步，只需要再前進片刻，她就可以探索其中。
（應該不是聽錯……）
最後的簡短路程，她放慢了許多，甚至連步伐都完全移去了先前的輕鬆隨意。
[黯能量：未檢測]
裂口內的場景逐漸在陰影下清晰，緩緩靠近的艾麗卡用手扶住一旁的殘骸，試探地將腳步邁入了不算小的空間內。
大概是受到了同樣破壞，安置在內部的所有物件都損毀了，唯一能看到的是大量雜亂無章的殘塊。
[黯塵濃度：0%]
傳感器所散發的光芒在黑暗中更亮了些。
透過面甲大致環視了身邊的近處，四下觀察的艾麗卡繼續向着深處走出了幾步，直到突然從腳下傳來的粘稠觸感打斷了她的動作。
（嗯？……）
穩定了停滯的重心，她低下了頭。
……
什麼都沒有。
位於足甲之下的，只是普通的，堆有一些殘渣的地板。
（什麼啊……剛剛……）
眼前隱約有過變化的場景明晰了許多，這樣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困惑的艾麗卡擡起手，將探撫的手指輕輕擦過了臉邊。
原本覆蓋的面甲不知在何時自動收疊了，甚至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有哪裡不對。
某種強烈的違和感取代了感官傳達的真實。
來不及在腦中思考更多，想要確認什麼的艾麗卡匆忙地回過身，快步走向了來時經過的裂洞。
然而還未等她回到大廳，外部明亮的光線刺激了她毫無防備的瞳孔，讓她不自覺地將手臂橫擋在了眼前。
“唔……”
片刻的等待過後，那份不適的感覺終於被時間緩解了，舒緩眉頭的艾麗卡放下手，看向了眼前的光景。
沒有比這更加荒謬的了。
原本肅穆的冬季，變爲了陽光明媚的夏日。
堆積在殘骸間的雪塊全部消失，露出了下方碎裂的地磚，在那樣的縫隙中，生有幾片碧綠的新芽。
（什麼？……）
（這是……怎麼……）
不解於眼前呈現的景象，感到些許不安的艾麗卡起步踏過斷裂的磚隙，在廢墟的大廳中舉目尋找了起來。
“隊長？……”
“隊長你還在嗎？”
沒有任何回答，眼下的四周就如同一座寂靜的空城，任何人跡都不會存在於此。
“隊長！……”
就在通往二樓的階梯處，有幾叢靜謐茂盛的藤蔓生長在堆積的石骸邊，封擋了僅存的通道，目睹眼前景象的艾麗卡擔憂地後退了幾步。
機動和武器沒有迴應。
同樣令她無法理解的，所有與裝甲相關的設備也都無法使用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
（要怎麼才能……）
“你好啊。”
一切未明的現況中，身後傳來了陌生沉緩的男音。
慌亂的艾麗卡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