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同時,在菲林城的另一邊,城西,財政大臣約瑟夫的府邸內燈火通明。
大廳內點燃着燭臺,照亮整個房間。餐桌上放滿了佳餚和美酒,約瑟夫穿着精美的禮服,彷彿參加一場最隆重的宴會。但讓人意外的是,大廳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管絃樂的喧囂,甚至於連一個僕人都沒有,主人自斟自酌,興致濃濃的享用着奢華的宴會。
●tt kan ●¢〇
與客着僅有兩人。凡是今晚到過約瑟夫府邸的人,都會被管家告知約瑟夫今晚不見客。但出奇的現在竟然有兩個人在大廳內,其中一人自顧自的飲着通體湛紫的美酒,另一人就像許久沒有吃到過這麼多美食一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餐桌上大部分食物都是被他吞下了肚子。
約瑟夫從始至終都低着頭,避免看到那人吃相的尷尬。
“嗝——”
靠在長椅上,克里斯蒂安攤開雙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神情愜意。“感謝您的款待,約瑟夫大人。說實話,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過這麼美妙的食物了。”
“這是我的榮幸,殿下。”約瑟夫答道。
克里斯蒂安撫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灌下一口紫羅蘭酒,感受着酒液從喉嚨間滾落。
“約瑟夫大人,我讓你告訴諾雷斯的消息,你給他說了嗎?”
“是的,殿下。”
想起今天的事情,約瑟夫仍然一陣後怕。刑場上,克里斯蒂安突然被人救走,約瑟夫也膽戰心驚的回到自己府邸,沒想到,卻在書房裡見到了這位逃走的殿下。隨之而來的,便是近衛軍團的諾雷斯。如果被他發現克里斯蒂安現在府邸中,後果約瑟夫無法想象。
想到這裡,約瑟夫又道:“不知道殿下讓我告訴諾雷斯,伊夫皇子今晚會離開菲林城與我們目前的處境有什麼聯繫?”
“因爲我今天去過伊夫的府邸啊。”克里斯蒂安漫不經心的答道。
約瑟夫瞬間明白過來。
克里斯蒂安從刑場中逃走,第一時間離開菲林堡,到了城北的伊夫的府邸,然後才返回城西。如果不是發生了諾雷斯聽到自己的話,便匆匆離開了府邸的事情,約瑟夫會爲這樣多此一舉而感到不解。是的,有人看到了克里斯蒂安進入伊夫的府邸。
但是,卻沒有人看到他從裡面出來,更別說進入約瑟夫的府邸了。
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爲了讓諾雷斯的注意力轉移到伊夫身上。這位近衛軍團長,並不容易欺騙。但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克里斯蒂安見了伊夫,隨即伊夫準備離開菲林城。真實得有些詭異,卻又讓人沒有質疑的餘地。尤其是知道伊夫沒有經過檢查,就離開了菲林城之後……
“我們會有一段愉快輕鬆的時光。”克里斯蒂安咂咂嘴,說道。
“愉快輕鬆的時光?”
約瑟夫絲毫不懷疑身前之人的睿智與才華。他毫不遲疑的走上絞刑架,又在緊急逃亡的過程中,不慌不忙的爲自己的行蹤佈滿迷霧。他甚至爲追來的獵人指明瞭一條不得不走的錯誤道路。這樣一來,在約瑟夫府邸中,克里斯蒂安與諾雷斯不慌不忙的擦肩而過,看起來反倒不值一提了。
“是的,一段輕鬆愉悅的時光。現在大概伊夫已經出了菲林城了,在諾雷斯眼中,我也應該在馬車中離開了菲林城。”克里斯蒂安肯定到。
約瑟夫迷惑不解:“殿下爲什麼不躲在馬車中一同離開菲林呢?”
“太冒險了。”
克里斯蒂安搖搖頭,“我對於凱特納會不會搜查馬車沒有信心。一點也沒有。”
其實,克里斯蒂安遠遠沒有約瑟夫所想的那麼神秘,將所有事情都納入自己的計劃之中。今天,如果不是有人在路途中攔住了追趕的近衛軍團士兵,克里斯蒂安也不會臨時起意,前往城北,他甚至不會有這個時間,只能慌忙逃竄,離開菲林堡,如喪家之犬,逃之夭夭。
可是,有時候諸神總會在關鍵時刻幫你一把。
克里斯蒂安纔有瞭如今通盤的計劃,幾天之後,等菲林城的城門再次打開,克里斯蒂安就可以從菲林城的大門堂而皇之的走出去。
想到這裡,克里斯蒂安忍不住露出微笑,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醒來,是在午後,由約瑟夫指派的僕人將食物端到書房,他聲稱要在書房中享用這份過量的午餐。克里斯蒂安並沒有住進約瑟夫的客房,而是在書房中度過了夜晚。菲林帝國的貴族,往往會有一張牀,這裡是僕人不會經常出現的地方。
等端來午餐的僕人離開,克里斯蒂安從書架後走出來。
他面帶微笑,享用着由約瑟夫的廚房準備的沾着醬的肉鬆麪包,和一大杯的紫羅蘭酒。廚娘非常認真細心,特意準備了即使放置一段時間也不會影響口感的食物。
過了一會兒,阿甘左推開門走了進來。
克里斯蒂安將一部分食物推給他。“特意給你留的,”他說。但阿甘左只端起盛滿紫羅蘭酒的酒杯。克里斯蒂安不以爲然的拿過盤子裡的麪包咬了一口,問道:“外面怎麼樣了?”
“很混亂。”阿甘左答道。
“很混亂?”
“前所未有的混亂。”阿甘左飲下一口酒,眯着眼睛迴應道。
這一下,換做克里斯蒂安迷茫的看着前方,他有些好奇阿甘左口中的很混亂到底有多混亂,還有,這些混亂是誰造成的。克里斯蒂安想到在路上阻攔近衛軍團士兵的那些人,也許他們的幕後主使是一樣的。
與克里斯蒂安的悠閒相比,凱特納顯得焦頭爛額。
從來,皇帝兩個字就沒和享受聯繫在一起過。“我說過了,我弟弟不在車隊裡。”凱特納壓抑着憤怒,對諾雷斯說道。他正爲一大堆新的事物焦頭爛額,厭倦了對諾雷斯的解釋。
諾雷斯面無表情,道:“我不是爲昨晚的事情來的,陛下。”
如果克里斯蒂安已經乘馬車離開了,再在這件事情發生爭執也沒有意義。諾雷斯不知道昨晚伊夫和凱特納到底說了什麼,這位皇帝陛下竟然就那麼放他離開。反正不論說了什麼,凱特納似乎並沒有準備對自己忠誠的下屬,諾雷斯軍團長開誠佈公。
“那麼?”凱特納擡頭。
諾雷斯道:“城東發生了動亂。理由是……”
理由是爲什麼一個別國的王子都可以離開菲林城,而身爲菲林帝國一員,向貴族納稅的國民,卻被關在這個囚籠之中。人民質疑凱特納到底是日不落帝國的皇帝,還是菲林帝國的皇帝。
“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諾雷斯道:“現在情形還在控制之中,只是一些酒館內喝醉的酒鬼,開始表示不滿。還有一些着急出城的商人蔘與其中,就目前來看,還沒有到發生動亂的地步。”
“是嗎?”凱特納揉了揉太陽穴,問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臣以爲,既然克里斯已經離開了菲林城,我們關閉菲林城也就沒有了意義,還不如直接打開城門,讓菲林城恢復通行。”諾雷斯答道。
凱特納重重的錘了一下桌子,強忍着憤怒道:“我說過了,我弟弟不在車隊裡。而且,昨天才關閉的城門,今天就打開,我們也沒有抓到克里斯,民衆會怎麼看我們?啊,你告訴我,他們不會認爲他們的新皇是一個廢物?”
你是說過了,諾雷斯面無表情,但你沒說爲什麼。“君主的榮譽不應高於國民的生計,陛下。菲林城的關閉會影響很多人的生活,一定比你想的要多。”諾雷斯道。
“好一個民重君輕。”
凱特納噌的一下站起來,指着諾雷斯的鼻子,怒道:“你是在質疑我嗎,軍團長大人?”
“臣不敢。”
對諾雷斯的反應,凱特納報之以冷笑,道:“有時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誰的人,克里斯蒂安,還是布萊克?說道布萊克,這混蛋,他跑到哪兒去了。”
“我永遠忠誠於陛下。”諾雷斯直視凱特納的眼眸,一字一頓答道。
凱特納鬆懈身子,坐了下去。他知道,諾雷斯所說的陛下,並不是凱特納陛下,而是任何一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他只忠誠於帝國,不向任何一個人效忠。這一點,哪怕是精明睿智的弟弟,也沒能改變……結果最後敗在了這一點上。凱特納回憶着幾天前的事情,嘴角有了一抹笑意。
克里斯蒂安自以爲穩操勝券,掌握着菲林城的軍事力量,大部分的大臣又對他懷有好感,他就可以爲所欲爲,肆意亂國。卻沒想到最後,凱特納僅僅用了一句,授冠禮需要近衛軍團的保護,就將諾雷斯秘密調到了菲林城中。
“你下去吧。在菲林城護城軍統領任命之前,對暴民的事情,你先多關注一點,必要時候,就算出動近衛軍團,也要保障菲林城的安穩。”
凱特納揮了揮手,道:“至於城門,三天之後再打開。這一點,諾雷斯軍團長沒有異議吧。”
“是,陛下。”
諾雷斯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