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咬了一口了,我還怎麼吃啊。”克里斯蒂安玩味的笑着,“你忘了你面前坐的,不是傭兵,而是一個貴公子了麼?艾米莉。”
艾米莉常年與傭兵廝混,哪裡會有那麼多繁文縟節。自然而然的一口咬下去,卻忽略了克里斯蒂安這樣出身金帛,在蜜糖中長大的人,怎麼可能吃自己吃過的東西。
“對不起,大人,我忘了。”
艾米莉的臉色一下子暗下來,“我忘了你是我們的僱主了。抱歉,我只是,只是以爲你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所以才……真是對不起。”
跳下馬車,艾米莉轉身欲走。
克里斯蒂安連忙跳下車,追上去。怎麼會這樣呢?自己不過開個玩笑而已,艾米莉怎麼突然就變臉了。克里斯蒂安一片茫然。
常年身處高位的他,絲毫不用考慮別人對他的看法,又怎麼能理解,地位低下的人對階層之分的敏感和脆弱。
“對不起,艾米莉。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一定要原諒我。”
克里斯蒂安慌忙道歉。一把拉回艾米莉,克里斯蒂安搶過她手中的雪兔,撕咬了一口。“你看,我吃了,我不是吃了嗎……”
艾米莉甩開克里斯蒂安,絲毫不理會他的道歉,徑直向傭兵的火堆走去。
突然,“撲通”一聲,克里斯蒂安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頸子,表情異常痛苦,一片鐵青,像是已經喘不過氣來。片刻之後,克里斯蒂安向一旁倒在地上。
“殿下……”
焦急的怒吼聲從不同地方響起。
“保護殿下!”
“保護殿下!”
……
馬爾斯扔掉手中的食物,從一旁衝過來,扶助克里斯蒂安,搖晃着他的身體:“克里斯,你別嚇我啊。克里斯……怎麼了?”
艾米莉驚慌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克里斯蒂安,臉色陰晴不定,眉頭微皺,眼神中濃濃的滿是關心。艾米莉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克里斯蒂安之間就變得那麼痛苦。左手緊握着自己的匕首,不斷的用力一直到一陣陣的疼痛感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是這種疼痛感卻減弱了她心中的不安和擔憂,所以她握住把手的力度一點沒有減少,反倒更加用力。
克里斯蒂安擡起手,伸向艾米莉的方向。
艾米莉撲上前,握住克里斯蒂安的手,跪在克里斯蒂安的身邊:“雪兔不可能有毒的啊,我吃了不是都沒事兒的嗎。克里斯蒂安,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一股強勁有力的握力從手中傳來。
克里斯蒂安慵懶的靠在馬爾斯的懷裡,伸手劃過艾米莉蒼白的臉頰,邪魅的一笑:“當然沒有毒了,艾米莉。看把你給嚇的。”
艾米莉臉色一冷,雙眉間怒氣隱含,就要站起身來。
可是克里斯蒂安怎麼會容許自己裝出中毒樣子,才騙回來的艾米莉就這麼逃掉。握住艾米莉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用力一拉,艾米莉身體一晃,向前傾倒。
正在這時,一隻羽箭劃破空氣,從艾米莉的頭頂堪堪擦過。克里斯蒂安臉色一僵。
“有敵人,有敵人……”
慌亂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再次響起。
燈火搖曳,隱隱約約能夠看清周圍發生了什麼。
羽箭不斷的從火光中一閃而過,慌亂的人羣不斷的左右逃竄,想要躲開飛舞的羽箭。“鏗鏗鏗”箭矢紮在馬車上金鐵入木的聲音不絕於耳。一隻羽箭飛舞而過,徑直貫穿了正準備逃到馬車後方的一人身體。那人站立着,展開手臂擺出一個大字,又是兩支羽箭飛來,將他貫穿。徹底死透的身體終於撲倒在地。
“尤爾——”
耳旁,艾米莉痛苦的呼喚着死去的人的名字。
“把火滅掉,把火滅掉,所有人,躲到馬車後面!躲到馬車後面去。”這個時候,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士,無疑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在薩曼爵士的指揮下,火光不斷熄滅。這下,敵人變成了無頭蒼蠅,只是在黑夜中不斷的拉開弓弦,讓羽箭像蝗蟲一樣亂飛。
場景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受驚的馬不斷的發出嘶鳴。
克里斯蒂安拉起艾米莉,佝着身子,飛快的躲到馬車後。
“殿下,是長弓兵。”
薩曼爵士不知從哪兒跑過來,黑夜中,根本看不到到底有多少人。只聽見羽箭橫飛,彷彿無窮無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敵人現在不過是在壓制我們,很快就會圍攏過來。殿下,我們只能帶人從前方快點突破。這樣下去 ,一定會被敵人全殲的。”
“不。”
雖然薩曼爵士是指揮官,但畢竟最後的指揮權在克里斯蒂安手裡。黑暗中,看不清克里斯蒂安的臉,但他一定是沒有表情的。“現在他們就是要逼我們在慌亂中向前逃竄,前方一定有很多人埋伏着等着我們。我們不能向前,薩曼爵士,立刻組織士兵,準備向後突圍。”
場面異常混亂,不斷有傷員哀嚎的聲音傳來,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再顧上他們了。長弓兵,月黎帝國訓練的特殊兵種,怎麼會在菲林帝國的腹地出現?
克里斯蒂安的身體越來越冰冷。黑夜中,無形的手越張越大。
“所有人準備,向後突圍。”
一聲令下,雜亂的聲音再度響起。薩曼爵士翻身上車,冒着羽箭調轉馬頭,克里斯蒂安緊接着拉着艾米莉翻身上車。“駕!”一鞭甩在馬身上,馬車顛簸着朝着來時的路亡命而去。
其餘人跟在馬車後,亡命的向着來時的方向逃去。
黑夜中,羽箭仍然在胡亂飛行。偶爾,總能聽到一聲不甘而絕望的怒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一切平靜下來。
克里斯蒂安掀開馬車簾子,走出馬車,南頓城的士兵圍在馬車旁,神色堅毅。
“殿下。”
“薩曼爵士,怎麼樣?”聲音有些顫抖,克里斯蒂安問道。
薩曼道:“稟報殿下,傭兵死了七個人,護城軍也死了三個人。還有幾個傷員,被我們丟在了半路上。”
“怎麼會這樣?”
艾米莉從馬車中走出來,看着減少的熟悉身影,神色迷茫疑惑。克里斯蒂安也有些無力的靠在身後的馬車上,臉上浮現一絲苦笑:“爲了阻止我前往菲林堡,他們還真是下的本錢。”
克里斯蒂安面向一衆傭兵,大聲宣佈道:“如果你們要走的,現在就可以走。我給你們每人50枚紫晶幣,死去的人,待遇照舊。這次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這麼下得本錢。你們走吧,我不怪你們。畢竟錢這東西,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不!我們接受了任務,就不會半途放棄。要麼完成它,要麼,就是我們都死了。出來做傭兵的人,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刀疤男走過來,堅定的拒絕了克里斯蒂安的建議:“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們不知道他媽的到底對方有多少人,冒險向前,一不小心就全都送了進去。”
薩曼接口道:“他們的人數不可能太多,如果他們有很多人的話,昨晚我們就死光了。這些人應該只是敵人的一部分,先行趕了過來。可是,就算這部分人的包圍,也不是我們可以衝破的。”
“明知山有虎,爲什麼我們偏要向虎山行呢?”
既然衆人都決定要陪自己繼續走下去,克里斯蒂安就有義務儘量帶他們活着走出眼前的死局,一指雲夢之森,克里斯蒂安自信的笑道:“明明知道敵人在前方形成了包圍圈,爲什麼我們還要一頭栽進去?我們又不是野豬。我們進山,從雲夢之森中繞過去。前面不遠,就是雲夢郡的主城,雲夢城。到了雲夢城,我不相信這些人還如此囂張。莫非真的擔心殺了我,這天下沒有人知道?只要進了密林之中,敵人的長弓兵就等於白費了。”
一股天下捨我其誰的豪氣在胸腔裡不斷迴盪。那一瞬間,克里斯蒂安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老鷹,飛翔在雲夢之森的高空。整個雲夢之森都是自己的獵場,一切的一切,都盡在自己的把握之中。
長弓兵再強悍,也不過是弓箭手而已,在密林之中遭遇,傭兵們有把握讓他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好!我們進山。”
衆人眼前一亮,高聲附和道。半夜的月光昏暗不明,但是大家掃視着附近的環境,卻感覺如同烈日當頭,強光照射一般明亮。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進了雲夢之森,就可以擺脫敵人的圍捕。當一個人有什麼東西讓他相信的時候,他就會不覺得迷茫。
決策已下,剩下的事情就很快了。追兵很快就會趕上來,所有的物資都已經丟失,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帶,也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的。雲夢之森就是一個爲人們提供一切東西的寶庫。
陸陸續續,所有人都開始朝着雲夢之森走去。
正在這時,一隻羽箭沾染着潔白的月光,清冷的箭鋒不斷旋轉,化作一道光芒飛了過來。
“殿下!”
撕心裂肺的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