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把烏雲吹攏到一處,就好像天空的臉上腫起了一個鼓包。而惡鴉人們則按照首領的指示,向着逆風小丘營地發起了衝鋒,或者說橫衝直撞。
這是他們的習慣,在戰場上很少會遵守紀律,大多數時候都依憑着本能。爲了更安全地穿越營地周圍的空地,所有惡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奔跑着。
面對他們的,則是已經基本休整過來的拉姆齊人類聯盟守軍。他們敲響了牛皮戰鼓,走向了笛子和鐃鈸。
火光耀耀,吶喊連連。每一個清醒的人都拿好了自己的武器。雖然缺乏守城器械,但是來自翠木城的長弓手,以及軍隊在白天忍耐着疲憊豎起來的柵欄、挖出來的塹壕很好地彌補了這項不足。
而且和大多數時候不同,前來夜襲的怪物大軍數量明顯不足,區區三千名的惡鴉人甚至還不到全部守軍人數的十分之一。他們縱然兇殘、野蠻,可是挾大勝之威而來的拉姆齊人類聯盟軍士氣也高漲到了頂峰。
“神射手,狙擊體型較大的怪物首領。全體弓箭手準備,自由射擊。”站在柵欄後面的長弓手隊長大聲地下達了命令。
翠木城獵人出身的他,有着一雙堪比野獸的眼睛。黑夜幾乎沒有影響到他的視野。在下達了命令之後,長弓隊長很快就鎖定了目標,那是一個手持虎骷重錘的敵酋。
“咻”……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長達四尺的加重箭矢,從其長弓上激射而出。尖銳的菱形箭頭一下子就射穿了對方的皮肉,嵌入到那個惡鴉人首領的骨骼縫隙中。
被擊中之後,惡鴉人首領發出“呱呱”的慘嚎聲。可是還沒有等他把那支箭矢從肩膀上拔出來,發現這個合適目標的神箭手就將更多箭矢一齊送到他的面前。
見此情景,惡鴉人首領心裡一狠,直接用鳥喙似的嘴巴叼住了箭桿,然後用重錘頂端的劍齒虎長牙勾過附近的一名同伴,掛在自己面前充當盾牌,來躲避箭矢攢射。
“噗噗噗”……那個被充作肉盾的倒黴蛋,很快就不再叫嚷,像房樑上掛着的風乾臘肉似的,在虎骷重錘前面不斷晃悠。
事實上,在惡鴉人瘋狂衝刺的過程中,類似的情景絕非個例。即便不少惡鴉人都裝備了簡易的木盾,但是天性邪惡的他們,還是習慣用同伴來替自己排憂解難。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惡鴉人的隊形才變得足夠分散。再加上他們疾奔起來的速度非常可觀,跑過百餘碼的空場最多也不過消耗二十幾次呼吸的工夫。所以齊射了三輪之後,被射殺的惡鴉人並不多。
“神箭手繼續射擊,其餘人後撤。刀盾手補位,長戟手準備發動攻擊。”長弓隊長謹慎地下達着命令。雖然臂力過人的長弓手,拿起長劍也是合格的戰士,但是讓這支寶貴的力量陷入白刃戰並不明智。
越來越多的敵人翻過了塹壕。這些沒有翅膀的鳥人明顯學乖了,只有極少數的惡鴉人大喇喇地縱躍而起,想要一下子跳過來的。然而卻因爲滯留在半空時無法變向,所以成爲了那些神箭手點殺的對象。
當然,拉姆齊的守軍不希望敵人接近得那麼順利。沿着柵欄每隔百步就有一座瞭望塔,除了瞭望手之外,還有兩名煉金術士正在工作。他們拿着連接了手壓泵的虹吸噴管,一人負責壓動,另一人負責射擊。
用產自拉姆齊天然油井的黑油提煉出來的物質,從噴嘴中射出,形成一條條長長的火蛇。裡面混有的粉末狀樹脂,賦予了這種液體極強的黏着性。
煉金術士主要瞄準的就是那些塹壕,凡是想要翻越這道防禦陣線的惡鴉人,全部都經歷一番火焰的炙烤。若是不幸的話,他們身上還會黏上一些火焰。
聰明的,迅速地在地面上打滾,熄滅了火焰;腦袋不大靈光的,則直接在嚎叫中,化成一束束火炬。不過,在翻越過塹壕之後,即便是僥倖沒有沾到火焰的惡鴉人,也要面臨新的考驗。
逆風小丘營地周圍,有一圈十五尺高的木柵欄,其縫隙之間還填充有土石、砂礫和黏合劑。哪怕惡鴉人還算是身體比較強壯的種族,可是他們也無法僅憑藉蠻力就能將柵欄砸碎,然後再闖入進去。所以,歸根結底,這些怪物還得再次攀爬翻越。
如果沒有守軍,仗着尖爪之利,這道屏障對於惡鴉人其實算不上什麼難題。可是現在,站在柵欄後面的拉姆齊戰士居高臨下,每當有惡鴉人從柵欄上方露頭,就會遭到斧戟的劈砍,被抵擋住、刺中或猛砸了下去。
少數成功爬過來的,開始攻擊守軍,想要打亂他們的陣型、在城牆的防禦上撕開口子。但是刀盾手馬上就會將其擠在中間,合力把那些惡鴉人砍成肉糜。
“不要亂,大家注意保存體力!”在柵欄後面組織防禦的各個隊長,基本都是在向自己的手下們重複這樣一句話。優勢很明顯,他們獲勝只是時間問題。
那名頭戴熊首盔,身披皮質甲冑,手裡拿着虎骷重錘的惡鴉人首領終於越過了柵欄。短短數十次呼吸的工夫,他身上先是捱了一箭,然後又被火燎了一遍,現在的形象多少有點悽慘。
可是他仍舊在奮力地戰鬥。只不過,這並非出於勇敢,而是因爲畏懼——事實上,自打把那支箭矢從傷口拔出,他其實就已經萌生了退意。但是劫將陰冷的聲音卻突兀地出現在其心田,“死亡遠不是終點。”
噬骨的威脅,令這個惡鴉人首領遍體生寒。他不得不奮起餘勇,盡力地繼續戰鬥。
相比與普通的惡鴉人,作爲首領的他體型要魁梧健壯上許多。雖然因爲上了年紀,速度比年輕的惡鴉人慢一些,但是他的經驗和技巧彌補了這一缺點。
他揮舞着只有少數戰士才能夠使用的沉重武器,不惜代價地向周圍的拉姆齊守軍發起進攻,想要清理出一些可供其他惡鴉人立足的地點。
一個刀盾手砍中了他的肩膀,因爲這一擊他悶哼了一聲,不過還是迅速砸下戰錘反擊了回去。刀盾手靈巧地退開一步,但是惡鴉人首領反握武器,向了上撩起了戰錘,虎骷戰錘頂端的劍齒虎尖牙勾到了盾牌,將其一下子掀飛了出去。
“砰”……錘頭懟中了刀盾手的前心,把這個身穿鎖甲戰士的胸膛砸得凹陷下去。在翻越了木柵欄之後,這是他第一個殺死的人類。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最終,惡鴉人首領憑藉着強悍的戰鬥力,最終還是完成了自己的計劃,清理出來一片空地。大量惡鴉人從這個缺口涌入。
正在關注着戰局的格林,看到陣線出現了缺口,猛地揮了揮手掌。在他身邊護衛的那名託姆聖武士急忙帶領着一支預備隊,向那名惡鴉人首領撲去。
而這一景象,則讓高踞於天穹之上的噬骨露出了獰笑,“那麼……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