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家族的大宅,位於翠木城的正中心,乃是四十年前現任市長的祖父所建。按照城堡的標準來看,它幾乎算是嶄新。
它被百姓們戲稱爲“奶屋”,因爲其牆壁、堡壘和塔樓都是由優質的白石砌成,石料採自谷地,費盡千辛萬苦翻山越嶺運來。
大宅內的地板和柱子是有金色紋路的乳白色大理石,頭頂的樑椽爲骨白色魚梁木的樹幹。看起來氣派,建起來費錢。
不過,這座大宅現在已經風光不再——或者說被人從舞臺中心擠開——侏儒們用碎石瓦礫做成原料,建造起來的“灰塔”堡壘就位於“奶屋”的旁邊。
鉛灰色的塔狀建築,高度已經超過了格林家族大宅最高的一幢塔樓三倍有餘,其頂上繫泊着兩架侏儒飛空艇。
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灰塔就像是日晷中心豎立起來的尖針也似,第一時間就會把陰影投射向“奶屋”上面。四五個沙漏時之後,那片陰影纔會慢慢地移開。
理所應當,奶屋現任的家主、翠木城現任的市長、聯盟軍的總指揮官——格林,連續好多天都氣得吃不下飯。
“奎斯閣下回來了沒有,飛鴿傳書又沒有收到消息?”坐在由蛋白石妝點出來的椅子上,格林向自己的侍從官大聲問道,語氣之中盡顯焦躁。
因爲永序之鱗商會沒有牧師,而翠木城又沒有能夠超遠距離傳訊的法師,所以他和奎斯之間的聯繫,只能依靠比較原始的飛鴿傳訊。而格林現在有點等不及了。
原因無他,依舊是和侏儒有關係:三日之前,那位弗雷格·鐵鬍鬚私自向所有的拉姆齊城邦市長髮送了一條消息,他要邀請那些人前來參加一場“騎士比武競技大會”。
所謂的“騎士比武競技大會”,其實是拉姆齊的一項傳統,脫胎於古早的儀式戰爭。通過競技比武,拉姆齊人可以選擇出一位武藝高強的領導者,來帶領他們向帝王發起挑戰。
只不過,現在的聯盟軍已經票選出來了總指揮。即便那個長着一臉鋼鬃的侏儒長老鐵沒有明說,可是這種行爲本身也是對於格林權威的挑戰。
然而,根據拉姆齊人的傳統,那些城邦的領導者還是沒有辦法回絕這項邀請。更何況,除了格林的那幾個鐵桿盟友,整個聯盟也並非鐵板一塊。
所以,幾乎所有城邦的市長都答應前來。昨日上午,灰塔就派出了超過十架侏儒直升機去到各個人類城邦,去接那些市長們帶着騎士前來參加比賽。
雖然對於自己的武藝,格林其實是比較有信心的——畢竟爲了當上格林家族的族長,他在成年禮之前就獨自獵殺過一頭山丘巨人——但是前來參加比武的也不都是那些滿腦肥腸的市長,他們有權力讓效忠自己的騎士代替自己上場,來爭奪大會的桂冠。
就連那個流亡的軟槭城市長,前些日子也把自己手下那支僱傭兵的團長冊封爲騎士,表示要讓他作爲代表,來爲自己爭奪榮譽,爲軟槭城彰顯名望。而要是對上那個百戰精銳的廝殺漢,格林自問勝負也僅僅只有五五開,所以他才需要尋找奧援。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奎斯的永序之鱗商會。雖然這個商會最先是和軟槭城的胖市長進行的接觸,但是後來的許多合作,其實都是格林爲主導與其進行的。
對於永序之鱗商會的力量,包括那些商會護衛的實力,格林還算是有一個清醒的認知。他知道奎斯的那幫手下實力很強,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吊打一大票所謂的“騎士”。
再加上,根據拉姆齊的傳統,在騎士比武競技大會裡面,最後壓軸的就是一場七人對七人的團體戰。爲了贏得這項完全是針對自己的比賽,格林覺得自己一定要把奎斯拉攏到自己身邊。
最起碼,他也要想辦法說服奎斯,不能讓永序之鱗商會的那些護衛成爲別人家的騎士。否則,自己想要守住聯盟軍總指揮官的寶座,他覺得可能就有點玄了。 Wωω ⊙Tтkд n ⊙co
“大人,奎斯閣下已經到了。”侍從官一路小跑進來。因爲知道家主的心情,所以他沒有按照禮儀規矩,直接一邊跑一邊就大聲地把消息通報了出來。
等到奎斯走進了奶屋的大廳,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座合格的私人宴會場所:點綴着蘋果的烤乳豬,連羽毛一起燒烤的孔雀和撒上碎杏仁烤的大梭子魚,被擺放在高臺桌上面;泡在杏仁奶裡的胡椒鹹豬肉,炸得褐黃鬆脆、肚中塞滿洋蔥、蘑菇和烤栗子的閹雞,以及被配上酸甜醬的麪皮鱈魚排把附桌堆放得嚴嚴實實;此外,下席還有豌豆粥、黃油蕪菁、蜜蘸白蘿蔔和味道濃烈的藍紋成熟奶酪……這些食物,盡顯主人家的好客與富足。
奎斯也不推拒,先行落座在賓客的首席,在與格林市長敬酒之後便快活地大吃打嚼起來。笛子和提琴奏出歡快的樂曲,等待奎斯開始飲用豌豆粥,樂師們就知趣地結束了演奏。席間的話題,很自然地轉移到和明天的騎士比武競技大會上面。
“我希望您能助一臂之力,或者至少給我一個承諾……”斟酌着話語,格林緩緩說道:“……看在這頓還應該算是豐盛的接風宴的面子上,不要成爲其它市長的代理騎士。”
拿起一角麥酒,奎斯一飲而盡。“永遠不要拒絕給你最好摻蜜美酒的主人,”他用一句拉姆齊諺語回覆格林,“騎士想要獲取榮耀,不在於武藝和盔甲裝備,而在於選擇合適的封君。”
見格林目露喜色,他繼續補充道:“侏儒們現在的舉動,並不符合永序之鱗商會的傳承下來的核心價值觀。我們的目標從來都是解決帝王那個大麻煩,而他們現在則是在分化好不容易纔整合起來的拉姆齊人類聯盟軍……他們還是太天真了。分化、打壓拉姆齊人,最終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除非侏儒們弄出來的那套金融系統,對於帝王也管用。否則,他們現在的舉動,無異於慢性自殺。實在是愚蠢到難以復加。”
“總算遇到個明白人了,這頓飯錢沒有白花!”格林心中的激動也是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