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進來,我忙站起身。同事介紹說:“這是我同學莫效伍,這是藍老師。”
我笑着打招呼道:“你好!”
莫效伍彷彿面癱,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嘴脣微張回道:“你好。”這聲音彷彿得李太白“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真傳,小的幾乎聽不見;又彷彿電話裡的自動回覆,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由得眉頭一皺,心想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怎麼這麼面呢。又不好發作,心想管他面不面的呢,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很快就會走的,隨他便唄。於是藉口出去走走,離開了屋子。
過了一會兒,我正在電腦前準備教案,同事從樓上走下來。他一屁股坐到我身邊,怒氣衝衝得說:“你覺不覺得同事找的這個人木木登登的?”
我心想,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像個木偶了,只是覺得無所謂罷了。於是附和道:“是啊。”
同事就又怒氣衝衝得在我身邊坐了一會兒,待到氣消了,起身上樓。
之後幾天,莫效伍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
日子就這樣在一天又一天的重複中過去。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離別的日子終於來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早上吃完早餐,我照例和鄰居家的娃娃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下樓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有人走近同事所在的辦公室。
那是一個美麗的長髮男子,身着得體的職業裝,看起來是來這裡做業務的。此時的我青春年少,健康,正是發情的時候。然而卻單身許久,寂寞難耐,可謂情場乾柴,一觸即燃。所以一看到她,不由爲之吸引,停下腳步,癡癡得站在門口觀望。
不一會兒,同事從樓下走了上來。他見我癡樣,並未理睬,低頭繞過,進到屋子裡面,不顧我正看得入神,把門“啪”得一下關上了。
我的火氣不由自主得冒了上來。心裡對同事的怨恨,如同火山爆發,洶涌澎湃。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不知道我正單身嗎?作爲學長的他,不爲我的感情問題着想,現在我有了看中的男子,不好好促進,竟然還出手阻撓!他應該讓出位置,安排我和那位男子談話,做了這樁成人之美的好事!
我在另一間辦公室想到這裡,越來越坐不住了。這幾天的煩心事一件一件放電影似得在腦海裡閃現,心頭的不開心逐漸讓我放下了守約的想法。心裡想這樣不高興得待着,即使繼續如約教孩子,也一定會影響到教學的質量,倒不如干脆得離開。反正新老師馬上就到,實在不行不還有同事們嗎?
想到這兒,我下了離開的決定。等到姑娘離開之後,我推開接待室的門,進去跟人事主管說:“我要辭職。”
人事主管當然不答應。在新員工到來之前,我可是公司主要的教學力量。
可是我的主意已定,口氣也很堅決。
人事主管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跟我說:“不就是讓你幹了一點活嗎?不會少了你的錢的!”
纔不是這麼簡單呢。我在心裡想。
然而嘴上卻沒有這麼說。我回答道:“我確實是不想在這裡做下去了。”
莫效伍此時也在場,聽到這兒插嘴說:“他們本來是想要和你一起創業的。”
我聽聞此言,不由笑着低下了頭。創業?我從大一就開始一門心思得想創業。折騰了兩三年無甚結果,已然心灰意冷不再向往了。
我擡起頭來,說道:“創業的話,你們一定是找錯人了。我五年之內是不會創業的。”
“那你想幹什麼?”人事主管問道。
“遊戲啊,”我回答說,“只不過別人玩電腦遊戲,而我遊戲的是人生。”
此時我的心裡,視蘭陵笑笑生爲學習榜樣。這位仁兄在離開學校之後,以江湖浪人的身份,出現在社會上。有了好的機會,就熱血沸騰得去戰鬥;沒有好的機會,則聲色犬馬,浪跡天涯。這種生活模式,我在大學時便很嚮往。想蘭陵笑笑生在大明縱馬高歌,燈紅酒綠,嬉笑怒罵,恰可比五陵少年,真正是風流倜儻!以致在畢業前夕,我還特地去紀念館拜他。
所以,我打定主意要離開這裡了。
人事主管再次表示不行。他低着頭,繼續挽留我說:“要不你先等一下,等老闆回來再走?”
我表示不行:“不必了。”
人事主管依然挽留說:“你看,這樣不大禮貌吧。大家怎麼說也處了好幾天了,不打聲招呼嗎?”
我回答說:“這不已經跟你打過招呼了嗎?老闆那裡,你就替我轉達吧。”我離心似箭,刻不容緩,哪有什麼心情等老闆呢。
人事主管繼續說:“你是不是覺得寂寞了?你看,我們招的其他人就在路上了,他們馬上就到了。”
我反駁說:“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還是覺得應該走了。”
人事主管站起身來,一邊在地上低頭踱着步子,一邊勸阻說:“等他們一來,我們就去歌廳唱歌。一羣小男孩小女孩在一起熱熱鬧鬧得,多好啊!”
看得出人事主管還是不死心。然而我的去意已決,已經不是他能夠挽回的了。
見我不發一言,當是打定主意要走,人事主管無計可施,自覺挫敗不已。他癱坐在椅子上,暗自嘀咕道:“唉,怎麼留不住人呢。”表情顯得失落至極。
我無情得看着他,並沒有因之變心。人事主管看我沒有反應,又站起身來,拿出強硬的手腕來了。他瞪着眼睛,威脅我說:“反正老闆回來之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人事主管之所以這樣強硬得挽留,既是因爲此時公司確實缺少教學力量,也因我在這幾天教的那個小弟和媽媽對我很滿意,所以一次性付了一個月的輔導費。如果我就這麼走了,他是很難跟家長交代的。
可是,正如前言所說,我去意已決。我想即使自己強行留下來,也無心教課,不是毀了那孩子一個暑假嗎?
所以,我一看到人事主管表現出這個樣子,心裡立馬笑話起他來了。我想,我什麼架勢沒見過啊?會怕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大學畢業前我在歌廳裡上班,剛去就碰到那裡的經理在街上砍人。他還說自己曾經親手結果掉一個小子的性命,可謂老牌的黑社會,後來我不想待了,不還是說走就走嗎?你攔得住我嗎?
雖然這樣想,臉上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我平靜得看着他,回話道:“好吧,那我就再等會兒。”
我起身離開,走到旁邊房間去。隨手拿起一本來時帶的《胡雪巖》,坐到辦公桌前翻看起來。
表面上看我是被人事主管制服了,事實上我不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給人事主管釋放一個***。我這樣做,是因爲自己一點和人事主管爭鬥的意思也沒有,完全不想生事。況且,人事主管看起來也比較強壯。爭鬥起來,必會是兩敗俱傷的,這樣可不好。
所以,我用暫時的退卻,作爲手段,避開人事主管的鋒芒。然而離開的心思一點也沒有放下。
我翻看着胡雪巖在商場鬥爭的故事,不由自主得將書裡的場景與自己的情況聯繫起來,心裡不停得盤算怎麼能儘快脫身。
這個時候,恰巧有一個學生家長前來諮詢。人事主管把她帶到他所在的房間,半開着房門和她聊了起來。
我知道機會來了。於是拿起書本,平靜得走出房間,假裝做出普通下樓的樣子,向樓梯處走去。
走過人事主管房間門口的時候,他果然沒有攔我。我便繼續下樓。來到廚房,抄起書包,打算離開。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人事主管剛剛從這裡拿走了自己的西裝,想要以此來約束我,讓我留下。我不禁在心裡發笑,心想我哪裡會因爲一套西服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我一邊發笑,一邊背起書包,離開廚房走到門前。接着打開大門,飛也似得向西邊跑去了。
剛跑出門,就碰到老闆正往公司走來。看到他,我的心嚇得一抖:他不會阻攔我吧?
老闆確實有阻攔的心思,不過也只是稍微有這個心思罷了。看到我跑過來,只是下意識得伸了一下手,隨即縮了回去,然後輕聲打了一聲招呼:“這就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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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道:“是啊,走了!”匆匆閃過。
我離開公司,很快跑到了市場上。這個時候,我意識到手裡還帶着那本《胡雪巖》。拿着真是有些礙手礙腳的,我心想現在不是愛惜財物的時候,成功脫身是最主要的,所以一下子把它扔到市場裡。
我跑離市場,一路向西,很快跑到一條公路上。
在公路上,我迷茫起來。向哪裡走?
在這裡,貌似可以攔下大巴車,那麼可以馬上回市區了。
我等了一會兒,只見公路上車來車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