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興明討虜(中)

吳三桂在西寧衛取得了大捷,緊接着便向漢中方向派出了信使。而吳三桂所部,則徑直向東,一路直奔着蘭州重鎮而去。

從西寧衛城到蘭州府城,不過是四百來裡地的路程,吳三桂所部騎兵穿着破破爛爛的盔甲飛奔而去,很快就趕到了蘭州府城。

一直以來,吳三桂都是滿清坐鎮西北的定海神針,如今碩果僅存的一個漢人王爺,哪怕是兵潰如斯,在漢中也掌握着不下四萬的前關寧軍,在西北地面上稱得上是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就算是朝廷也不得不供着這位手握重兵的王爺,蘭州的官員們又哪敢置其於險境。

既然如此,此番吳三桂親領着大軍倉皇而逃,背後數裡地便是追兵的煙塵,蘭州府城當即打開城門,請吳三桂入城協防,同時也是要免了見死不救被清廷問責的可能。

然而,吳三桂大軍入城之後,很快就以接掌城防爲藉口控制了城池,隨即敗給了追擊而來的張天福所部,只得舉兵東向,在前往遙遠的西安府的官道上繼續上演着追逐的戲碼。

蘭州莫名其妙的被叛軍攻陷,吳三桂再度倉皇東竄,並且依仗着所部騎兵與渭水的航運能力以着極快的速度向東逃竄。

只是,吳三桂的大軍走得快,但卻快不過流言蜚語。平西王慘敗西寧衛,整個陝西很快就風聲鶴唳了起來,各條道路上幾乎沒過多久就傳遍了張天福引漠西蒙古一部入關,在西寧衛大敗吳三桂,進而開始席捲陝西的驚天奇聞。

漠西蒙古,主要活動於後世的新疆、中亞、青海以及西藏一帶,有準格爾、和碩特、土爾扈特等部存在。

這裡面,土爾扈特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西遷,歷史上還會來上一把東歸,但是於今時卻是不可能出現在陝西的。剩下的兩部,準格爾雄踞新疆中亞,和碩特則佔據青海、西藏,皆是一方霸主,誰也沒有膽量保證他們不會趁着大清衰敗之際而舉兵東進,尤其是準格爾部,更是具備這樣的實力。

一片石的劇情再度上演,很多人在聽過之後都直說是李自成給張天福託夢示警,吳三桂當年暗算李自成的報應來了,繼而將消息越傳越廣。

消息瘋一般的傳播開來,從漠西蒙古一部,到漠西蒙古,再到漠西蒙古與漠北、漠南蒙古各部達成聯盟,推舉一個成吉思汗的後裔爲大汗,要殺入漢地,消滅滿清和南明,從而實現重建大元帝國的偉業!

道路上的傳聞是越傳越嚇人,彷彿第二天一早就會有百萬蒙古鐵騎南下了一般。就在這人心惶惶之際,吳三桂的大軍從蘭州府到鞏昌府再到鳳翔府,所到之處,呆不了一時半刻就會被“蒙古鐵騎”和張天福的大軍攻陷,幾乎是重現了當年吳三桂領清兵入關時的那般風馳電掣。

“王爺,如此輕而易舉的攻城略地,實在是痛快,痛快啊。”

由西向東,一千五百里路,所到之處,所過之城無不是輕而易舉的拿下,現在西安就在眼前,那可不光是陝西的省會城市,更是堂堂的六朝古都以及滿清如今碩果僅存的駐防八旗陝西西安右翼四旗的駐地,滿城裡還有兩千滿蒙八旗和數倍於此的滿洲、蒙古的隨軍軍屬,可以說是整個大西北最爲重要的城池,沒有之一!

“是啊,這般輕易,實在是不可複製,只怕是到了西安那邊的時候,就未必會再上當了。”

一招鮮,吃遍天,不是不可能,但是誰也是傻子,像他這樣的新鮮手法卻是存在時效性的,要不是騎兵一路飛奔,要不是他的身份地位迫使着那些官員不得不放他進城,只怕是也沒那麼容易。

果不其然,待吳三桂大軍趕到西安城下,陝西巡撫陳極新親赴城頭,婉言拒絕了吳三桂入城的要求。

面對緊閉的大門,吳三桂知道騙局已經無法繼續了。現在是陳極新爲防生變而採取的保守措施,還是此人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城門不開,他也沒有必要等張天福到來後再在城下演上一把,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西安守軍是否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

“這位陝西巡撫陳極新,本王倒是見過,老朽昏聵,看那面相也不像是個狠角色。別的不說,若是效法一回靖難時的山東布政使鐵鉉鐵鼎石的話,只需置一千斤閘,本王就算是沒有被砸死,一旦陷入城中,對上那幾千滿蒙八旗也是死路一條。”

吳三桂滿臉的慶幸,想想此前的一路,危險也並非不可能發生,只是這富貴險中求,再加上各地守軍都不多,而且還都是綠營他纔會如此託大,現在面對正兒八經的八旗軍,既然人家已經關門打烊了,杜絕了被騙的風險,他也只剩下了破門而入這一條路了。

“想當年成祖皇帝也是千斤閘突落,砸到馬頭才能倖免於難,今番王爺情狀相仿,皆是福澤深厚所致,末將以爲當爲王爺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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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爲王爺賀。”

夏國相一張嘴便把他的岳父與明成祖相比,衆將聽了也是一片的附和之聲。這是亂世,兵強馬壯就是資本。現在表面上看着是走向衰敗的滿清與蒸蒸日上的陳文對峙,其他人都只能渾水摸魚。但是這亂世一天沒有徹底終結,最後會是個什麼樣子也很難預估,他們也未必是全無機會可言的。

現在的這支前關寧軍集團,吳三桂以下的部將不是他的親戚就是追隨他多年的親信,內部凝聚力極強,總比那些大西軍那般的軍頭林立要更有前途一些吧。

恭賀之聲過後,吳三桂卻還要面臨擺在面前的問題。現在既然他只剩下了攻城這條路,那就只有等待主力部隊趕到。畢竟,他帶來的只有這幾千的騎兵,總不能用騎兵攻城吧。更何況,一路騙城而來,也是疲憊不堪,總也需要時間修整一二。

“有道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是時候打出大明的旗號以名正言順的與韃子作戰了,否則面對八旗軍,將士們也未必能發揮全力。更何況,現在不借着明廷的旗號來攻克陝西,從而招攬人心,再繼續打着韃子的旗號,只怕等朝廷的援兵到了,咱們就要只能給人家打下手了。”

早在吳三桂策動李國英調動他的大軍去參與針對張天福的會剿之時,吳三桂就已經派人南下向永曆朝廷求援。算算日子,明廷那邊也該收到消息了,若是現在他還不打出明廷的旗號來招攬人心,徹底控制住陝西的地方政權,那麼等明廷的援兵抵達,他這般苦心籌劃也就算是徹底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尤其是現在的局勢,陳文全取湖廣,領兵的主帥很有可能會是那位晉王李定國,以着李定國的威望,他即便是控制了地方政權也未必能壓上一頭,更別說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吳三桂此前向漢中派出信使,約定時間,如今他的女婿夏國相已經擺平了漢中的那一千漢軍旗以及當地的其他綠營武裝。根據信使的彙報,此刻正在領大軍星夜趕往此間,用不了幾日便可抵達。

數日後,在吳三桂的女婿夏國相、早在遼西時就追隨左右的心腹重將楊珅、吳國貴等人的率領下,吳三桂的主力部隊如期趕到了西安城下。接下來,張天福所部從武功縣趕來與吳三桂合營,大軍總算是聚攏到了一起,但是吳三桂的意圖也徹底暴露在了城頭清軍的眼中。

對此,吳三桂沒有掩飾的打算,第二天一早吳三桂便登臺聚兵,眼看着數萬大軍就在眼前,胸中的豪情也是油然而生。

“將士們,當年奴酋多爾袞答應本王要爲先帝崇禎爺報君父之仇,本王纔開關引韃子平滅闖賊。可是這十幾年下來,韃子剿滅了賊寇,卻不肯退回關外,反倒是在關內大肆殺戮我漢家百姓,一如當年暴元南下時那般。”

“這些年,本王爲李國翰等逆賊鉗制,忍辱偷生,只爲有一天能夠重見漢家衣冠。如今大明已收復南京,滿洲八旗在江南三戰三敗,奴酋濟爾哈朗授首,損兵數以三十萬計,旗丁已不足兩萬,滅族在即。本王與張總兵謀劃,誅殺逆賊李國翰,此刻大軍已光復陝西大半,正是重新舉起大明的旗幟的時候!”

吳三桂以着最大的音量向臺下的將士吶喊,待喊道此處,他更是從女婿郭壯圖手捧着的托盤了拿起了一把剪刀,伸手捋過了後腦的金錢鼠尾,只是一剪子就將其剪了下去,隨即高高舉起,示以衆人。

所謂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剃髮令所致,沒了這辮子便是死路一條。眼見着主帥如此,即便是再愚鈍的士卒也能看明白吳三桂剛剛所言以及接下來所要做的到底是什麼!

剪了辮子,吳三桂當即在臺上便脫下了滿清賜予他的這一襲土黃色的團龍龍袍,繼而露出了內裡的漢式內衣。在身邊親兵的幫助下,吳三桂很快就換上了明軍軍官的軍服和甲冑,這是他早已準備好的,更是他很多年前就曾穿過的那個樣式。

“將士們,這套衣甲乃是本王出任山海關總兵時先帝所賜,這些年本王一直珍藏在府中,如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穿上這衣甲。”

一支數萬戰兵的清軍之中,主帥卻換上了明軍的軍服、甲冑,接下來隨着吳三桂將此話說完,平西王的大旗也緩緩倒下,同時另外的一面大旗則被緩緩的立了起來。吳三桂麾下的關寧軍識字的不多,但是隨着吳三桂的吶喊,在場的所有人都很快就明白了新的帥旗上到底寫的是個什麼。

“本王,原鎮寧山海關總兵官,今總統天下水陸大師興明討虜大將軍,漢中王吳,奉皇明天子密詔,起義兵抗擊蠻夷,恢復漢家江山,誓誅奴酋于軍前,獻首級於孝陵,以慰皇明列祖列宗之在天之靈!”

“萬勝!”

“萬勝!”

“萬勝!”

“……”

漢中王的王位是永曆朝廷在幾年前冊封於吳三桂的,單方面而已,吳三桂並沒有接受,如今誓言舉兵反清,更是將不肯投降的川陝三邊總督李國英和被俘的幾個八旗將領拉出來祭旗,這個郡王的爵位正可以拿來邀買人心。

大軍在臨時的校場上舉行了剪辮子的儀式,數萬大軍,連同那些輔兵都要把辮子剪了,以示與滿清勢不兩立的決心。

相比陳文秉承了隆武帝關於“剃髮是難民、留髮是順民”的原則,對普通百姓,甚至是臨時召集的輔兵都沒有進行強制剪辨,如今江浙百姓的蓄髮都是自發的恢復漢家衣冠,是對江浙明軍的信任,更是對這個時代漢家衣冠還遠沒有淡出人們的記憶的明證。而吳三桂這邊,普通百姓還涉及不到,但是對那些強徵來的輔兵,卻是必須與戰兵一起把辮子剪了,似乎不這樣他就無法放下心來。

數萬大軍連帶着更多的輔兵一起剪辨,場面之壯觀,在場的這些新晉明軍們左右相望,士氣更是昂揚,歡呼之聲不絕於耳,不知道的還以爲關寧軍爲此已經準備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

不過,吳三桂雖說是從陳文誅殺洪承疇起就準備了多時,但基本上都不是明面上的,辮子是剪了,旗幟也換了,但是數萬套明軍軍服卻是倉促之間無法準備妥當的,眼下也只能是在清軍軍服、甲冑的基礎上,一人在脖子上系一條紅巾,以此作爲區別。

這樣的狀況不能持續太久,尤其是西安尚未攻陷的今天,吳三桂更是要爲此番舉兵反清達成一個階段性的成果——唯有全取陝西,連接四川,引西南明軍北上才能擁有與清軍對抗的實力。當然,坐觀風雲瞭如此長的時間,吳三桂也並非沒有殺手鐗,只是要等關鍵時刻才能使用出來。

大軍準備停當,吳三桂立刻調派人馬,由張天福所部外加王屏藩所部進攻城北的安遠門,楊珅、胡國柱領一部人馬進攻城南的永寧門,他則率領數量上與另外兩支偏師大致相同的“主力部隊”負責進攻城西的安定門,唯獨放開了距離西安滿城最近,也是城東唯一的城門長樂門,以着圍城必闕的兵家鐵律來展開對西安府城的圍攻。

吳三桂的意圖很明顯,逼迫陝西西安右翼四旗棄城而逃。這樣一來,西安這個省會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而沒了城池的保護,這支駐防八旗面對吳三桂的優勢騎兵,能夠逃回去的也不會有多少。

這對吳三桂而言稱得上是最優解,然而,這支八旗軍的主帥,坐擁陝西西安右翼四旗的兩千滿蒙八旗和府城內的駐軍以及近日來援的上萬陝西綠營,這位昂邦章京並不打算就此逃竄。別的不說,滿城裡的那兩萬眷屬是百分之百逃不出關寧軍的魔爪的,而且吳三桂的排兵佈陣也並非沒有弱點可言。

“江南的那個姓陳的蠻子本帥或許不是對手,但是就憑吳三桂這廝也敢在滿洲大兵面前耀武揚威,反了天了。明日一早,本帥就親提大軍去與吳三桂這個狗奴才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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