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浙江明軍的威脅,清軍在溫州盤查甚是嚴格。鄭泰來的時候就是取道閩北,利用了一些老關係進入的浙江明軍佔領區,回到福建時亦是原路返回,只是速度上卻更慢了一些,因爲閩北的福寧州的盤查力度在月餘的時間裡竟也加強了許多,而水路亦是沒有上次那般順遂。
好容易繞回了中左所,鄭泰卻是沒有絲毫的抱怨。這一次前往金華,雖說僅僅是達成了一些意向上的東西,但卻依舊可以說是不虛此行。
“大木,浙江的兵器、布匹或是藥材,比起日本和南洋的都是要便宜一些的,再算上海貿的成本,這個一些對咱們來說就不只是一些那麼簡單了。”
“兄長,樣品可是看過了?”
“都是好東西,比日本和南洋的只好不壞。”
“那就是好事。”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當初鄭氏集團由鄭芝龍掌舵時,鄭成功對於這些根本沒有一個基本的概念,不過是頂着錢謙益贈給他的號,每日幻想着如何以“大木”支撐起日漸殘破的大明江山罷了。
等他老爹降了韃子,鄭成功起兵抗清,確實是接手了鄭家的海貿,但是大軍消耗實在驚人,起初時那一年百多萬兩的銀子聽起來不少,可真正花費起來也是極快的,比起南安老家的西溪只快不慢。
現如今,隨着鄭成功在艦隊開始無敵於閩粵沿海,海貿和臺灣海峽的過路費亦是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增加。只是臺灣尚在人手,這份過路費說到底能到手的也就只有不到一半罷了。再算上軍隊的大幅度擴編,糧食、布匹以及各種原材料和武器裝備的缺口,實在壓得鄭成功喘不過氣來。
日本和南洋,鄭家始終都有關係,海貿收購需要亦是必由之路,哪怕現如今已經佔據了漳州府也是如此。既然眼下浙江的東西物美價廉,那麼能少花一分便是一分,剩下來的銀子再購置些其他的東西,或是再多招些兵員,也好更快的恢復實力,爭奪這八閩之地,以便能夠早日北伐中原,洗刷家族的恥辱。
“想不到這陳輔仁倒也是個妙人,賣炮不成,居然搭着炮組一起賣,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人物了。”
“確實如此,初聽那話時,愚兄也是一愣。”
“只可惜,這人竟然還是個情種。”說着,鄭成功不住的搖了搖頭,面上亦是流露出了譏諷之色。只是不知道是在譏諷陳文的兒女情長,還是婉拒了鄭家的一番好意。
“既然如此,他不是要購置些炮船和口徑稍大一些的紅夷炮嗎,價錢適當的降下一些。書冊直接給他,再找個通譯過去。圖個長遠,也還他個人情,莫教人說咱們石井鄭家小氣。”
“愚兄亦是這麼考慮的。”
說到此處,雖說屋子裡並非第三人,鄭成功的聲音還是陡然一降。“那些漢軍八旗可是看過了,當得了用處?”
“看過了,俱是悍勇之輩,且遼東、遼西的北方人,塊頭亦是不小,比在福建、廣東尋找這樣的壯士要容易得多。”
“那就好。”鄭成功想了想,繼而說道:“鐵人軍的事情還要保密,還是要設法多招募些心存着漢家衣冠的好漢,先以親衛爲名義聚在一起,等兵器、鎧甲夠了再行組建。至於那些假韃子,買過來之後,同心者留之,不同心者拉上陣當炮灰,只要能把軍中的老兵帶出來,這錢就沒白花。”
鄭泰很清楚,福建明軍如今水師冠絕閩粵沿海,阮進身死、魯監國大軍南下的今天,便是放在江浙也是無人可以阻擋一二的。但如今天下,想要北伐中原,水師只能作爲輔助,關鍵看的還是陸上兵馬。
兵,福建明軍不缺,這兩年新近編練起的藤甲兵也甚是好用,尤其是在不方便披甲的季節裡面對那些綠營兵,純粹就是欺負稚子一般。可是在騎兵這上面,卻是怎麼也擴充不起來。福建不產戰馬,南方想要購置到戰馬都絕非易事,清軍不會賣,其他明軍同樣不可能,根本不用去浪費時間。可是沒有騎兵,在路上面對八旗軍時就要吃很大的虧,上次對上耿家的藩兵就是個例子。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鄭泰購進不到太多的戰馬,鄭成功也只有另闢蹊徑。既然沒有騎兵,也編練不起大規模的騎軍,那就只有設法以步克騎這一條路了。
思前想後,尤其是陳文把已經消失了的鴛鴦陣拿出來竟然也能有如此好的效果,鄭成功翻遍了古籍,總算是發現了唐人、宋人也曾有以步克騎的辦法。今番購進漢軍八旗,爲的便是此事。
遙想去年正月,剛剛收復了海澄縣時,鄭成功曾經問計於周全斌。直到今天,鄭成功依舊記得周全斌當時的回答。
“若以大勢論之,藩主志在勤王,必當先通廣西,達行在,會孫可望、李定國師,連粵東,出江西,從洞庭直取江南,是爲上策。奈金聲桓、李成棟已沒,廣州新破,是粵西之路未得即通,徒自勞也。今且固守各島,上距舟山,以分北來之勢,下守南澳,以遏南邊之侵。興販洋道,以足糧餉。然後舉兵漳、泉,以爲基業。陸由汀郡而進,水從福、興而入,則八閩可得矣。”
當時陳文還只是初復金華的一個風雨飄搖的小勢力,可是到了今天,這份被他稱之爲“妙論”的謀劃只要稍加修改亦是絕佳的戰略。
雖說沒了魯監國朝廷,但是浙江的陳文卻更勝良多,東南四省的清軍無不被其牽制在浙江不說,眼下與浙江明軍之間的貿易亦是隻待溫臺光復。若非耿繼茂這個礙眼的東西,福建明軍恐怕早已收復八閩之地了。
上一次的同安之戰後,鄭成功始終在設法恢復力量,據說眼下還在泉州的耿繼茂似乎也沒閒着。不過比起前兩年來,今年的局勢已經算是大好了。別的不說,他手中的這兩封書信就是明證。
第一封,李定國派人送來的,自鄭成功手中接過來,鄭泰只是掃了兩眼就知道是什麼事。這事情此前早已議定,孰輕孰重自不必言,至少現在鄭成功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只是肇慶之戰的結果,卻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相較之下,第二封就沒那麼簡單了,對於福建明軍的下一步戰略很可能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但卻也在情理之中。
“韃子想要招撫?”
眼見着鄭泰那滿臉的嘲意,鄭成功再看向那份密信,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許猶疑。
“不,他們想要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