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陸宇鼎,陳文又重新融入了那繁忙的工作之中,每天的工作都由周敬亭安排的井然有序,什麼時候去主持祭祀、什麼時候去主持華夏復興會的工作、什麼時候面見前來述職的部下、什麼時候去與那些抗清人士往還。總而言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拉屎年前的這些日子陳文已經沒有了任何私有的時間。
有的時候,陳文甚至會惡毒的想到,周敬亭這個“辦公室主任兼秘書”之所以把工作幫他安排的那麼密集,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那天去見周家小妹的事情。因此,這個一向護犢子,上一次在衢州陳文只是多看了他妹妹兩眼就敢對老闆表示不滿的傢伙誠心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密集,以防止陳文有了閒暇再去“騷擾”他的寶貝妹妹。
拋開這些遐思,上午主持了忠烈祠的祭祀工作,陳文看着越來越多的牌位心理很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今天的犧牲,總好過未來三百年的黑暗要強。
離開了忠烈祠,陳文便回到了侯府繼續工作。按照計劃,今天下午要面見幾個回來述職或是趕在年前赴任的軍官,其中便有今年的戰事中爲大軍看守後路的安華鎮棱堡的指揮官遊擊將軍林忠孝。
由於佔領區的急速擴大,原本的金華鎮已經演變爲金華、衢州和處州三鎮,陳文已經得到了提督直浙贛三省軍務的名義,於是他便直接將這三個鎮的總兵官任命了出去。
按照發布的任命,由原金華鎮團練總兵尹鉞升任金華鎮總兵,由原金華鎮團練總兵南塘營指揮李瑞鑫出任衢州鎮總兵官,由原金華鎮團練總兵義烏營指揮吳登科出任處州鎮總兵。
這三個鎮是眼下浙江明軍佔領區最大的軍區單位。金華是這支大軍的老巢,軍中將士絕大多數的軍功田土都在這裡,由始終負責北線防務的尹鉞負責想來能夠得心應手;衢州是陳文下一步的用兵方向,由一向以武勇著稱的李瑞鑫負責可以更好的發揮他攻擊的本能;而處州,雖然一力收復處州的是陳國寶,但陳文還是把這個鎮的總兵職務給了吳登科,由他去負責那裡的防務。
如此處理,並非是論資排輩,也不是信任程度的問題,因爲陳國寶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接替尹鉞的職務主持北線防務。
北線防務的重點在於安華鎮到鄭家塢鎮的那條狹長地帶,其中的防禦核心思想便是以安華鎮棱堡卡在要道,用堡壘上的火炮來控制河面和道路,使清軍無法順利通過,而側後的那支部隊更是要起到牽制作用。
今年的戰事之中,清軍的兵力雄厚,而且還是杭州的精銳盡出,尹鉞負責的牽制工作極其困難,但是依仗着棱堡的堅固,明軍依舊是將清軍堵在了那裡,有效的支援了衢州的連番大戰。
擴軍之後,陳文打算以那半個東陽營爲主幹擴建爲一個新的戰兵營,以加強牽制的能力,而這個營的指揮就由升任爲團練總兵的陳國寶擔任。
而北線的另一個功臣,安華鎮棱堡的指揮官林忠孝在下半年的戰事中負傷,按照傷患部位和級別的評定按道理是不能再作爲武將的了,畢竟他的右手的兩個手指被炸膛的火炮碎片削了下去,無法持劍指揮作戰,也無法在關鍵時刻擂鼓助威振奮士氣,更不要說是補充戰陣了。
但是陳文對這個軍官很是欣賞,能夠在負傷的情況下繼續按照棱堡守衛操典的規定指揮部下將趁勢攀上城頭的清軍趕了下去,保住了這座至關重要的堡壘,一句盡職盡責已經不能形容了,所以陳文打算聽聽他的想法,再作調整。
“末將一切聽從大帥安排。”
落座之後,陳文先是詢問了下傷情,聊了聊天之後才問到了他的想法,而最後則是得到了這個答案。
“林遊擊,按照軍中制度,你的傷已經不足以再擔任指揮官的職務了。不瞞你說,本帥對你在安華鎮棱堡的工作很是欣賞,所以不打算讓你退出現役,到下面的衛所去作衛所官,而是想讓你繼續在軍中任職。你有什麼想法,儘可直言,無須多慮。”
由於曾在他身邊擔任過鎮撫兵,陳文對於這個軍官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事實上此人並不適合擔任戰兵營的指揮官,因爲他的機變不夠。
“回大帥的話,末將沒有想過這些,但是末將也知道自己確實不適合作爲獨當一面的軍官,不是因爲這次的負傷,而是在這一年作爲棱堡指揮官的經歷給末將的感覺就是這樣。末將在安華鎮棱堡的表現其實很差,幾次韃子攻城,其實末將都有機會給韃子更大的傷亡,但是這些都是末將在戰後才意識到的,而在戰鬥中末將則只知道中規中矩的按照操典進行守衛。”
林忠祥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總的來說和陳文對他的性格的瞭解很是符合,但也正是這些話語,陳文卻發現這個武將還有一個他此前沒有發現的優點,那就是懂得反思,也有一些總結的能力。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懂得反思,就有了不會在一條錯的路上走到死的可能,這是一項很好的品質,而且林忠孝似乎也已經有意識的想要走向合適他的道路上面。
陳文想了想,繼而說道:“林遊擊,你無須妄自菲薄,你在安華鎮棱堡的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了,因爲我給你的命令就是守住棱堡,你完成的很出色。至於更多的給予韃子殺傷,這只是額外的東西,無須太過在意。”
陳文很清楚,他和他麾下的那些中高級軍官都不是如李定國那樣用兵如有神助的名將,他之所以能夠在浙江抗清運動即將覆滅的大背景下完成了這場逆襲,將一手覆滅了浙江明軍各部的陳錦逼死,除了對於歷史的瞭解外,更大的原因便是他重新踏上了中國本土軍事近代化的道路,將自戚繼光開始卻並沒有得以走下去那條道路繼續走下去。
正因爲沒有如李定國那樣的天縱之才的存在,軍中的軍官們絕大多數也都是底層小人物出身,所以陳文對部下也從未有過要求額外的東西,只需要能夠做到盡職盡責,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大局方面由他和他的那個即便零件粗糙到了還不能嚴絲合縫的地步卻已經可以勉強運轉開來的安遠侯府參謀司來統籌就夠了。
眼下作戰的區域還比較小,一些硬性的規定還可以奏效,但是日後軍隊的規模和作戰的範圍更大了,對於部將的能力的要求也會相應提高。講武學堂、即將在各戰兵營組建起來的參謀隊、以及最爲重要的軍事近代化,有了這些,陳文相信他的那些平凡的部將即便是面對封建軍隊意義上的名將也能有一戰之力,因爲近代軍隊這支猛獸的蠻力實在太過驚人,就像人類的大力士也無法與開動起來的重型機械比馬力一樣。
關於林忠孝,這個部將確實不適合作爲指揮官,也不適合作爲參謀軍官。陳文思來想去,在監軍官和軍法官之間衡量了許久,才下達了讓林忠孝轉隸軍法司的命令,也算是迴歸到老本行。而這位前安華鎮棱堡的指揮官的下一個任務,就是到浙江講武學堂裡面去惡補軍法條例。
前後完成了幾個軍官的述職,有即將擔任營監軍官的監軍、也有即將出任駐軍指揮官的軍官,直到快要吃晚飯的時候陳文才把今天的召見處理完成,伸了伸懶腰,陳文無不惡趣味的想到,或許這時間大抵都是周敬亭那廝是早就計算好了的。
一旦這樣想了想,陳文突然發現他好像沒有剛剛那麼疲憊了,就彷彿是以前工作量大時心底裡吐槽老闆吸血鬼、資本家那般。
休息了片刻,吃着簡單的晚飯陳文便開始了審閱文件的工作,權當是佐餐的小菜。待他吃過了大半,卻突然看到了一份特殊報告,促使着他派人將寫下報告的那個軍官召來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