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陳文。
陳文剛出山道的拐口,就遠遠的看見了一個騎着騾子的胖大漢子和他身後的一羣提着竹棍的丐幫弟子。
只是待到近處,陳文才看清楚了那羣乞丐的竹棍上大多有個鏽跡斑斑的槍頭。
臥槽,原來這就是竹槍啊,要演武狀元蘇乞兒了嗎?
陳文心中暗笑,這一路行來,他也很是見過幾次這個時代的軍隊,不過卻沒有一支能慘到這個份上。這是尼瑪軍隊巡邏嗎?分明就是丐幫遊行嘛。
只不過,陳文很清楚,封建軍隊也是軍隊,乞丐兵也是兵,丘八這種生物,太平時節都不好招惹,更何況這還是亂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他便一如先前一般,毫不猶豫的站到了路旁,任由這羣乞丐兵先行通過。
乞丐兵一個又一個的從陳文身邊經過,少有人說話,大多隻是或豔羨、或敬畏的打量了下陳文,便走了過去。唯獨讓陳文覺得奇怪的是,那個滿臉油光、膘肥體壯的長老卻是從來到走始終在盯着他看,彷彿多看兩眼就能再長二斤肥肉似的。
陳文畢竟在社會上混過幾年,看人多少還是會點。那個長老的眼神讓陳曦很不舒服,總覺得會有什麼事要發生。於是乎,待最後一個丐幫弟子從自己身邊過去了,他立刻向着自己要去的方向疾步前行。
可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身後的遠處響起。
“兀那漢子,別走。”
聽到這話,陳文的第一反應是跑。這等亂世,正規軍軍紀都不怎麼樣,更何況這幫雜兵,自己這等孤身上路的旅人自然是離他們越遠越好。
但問題是他這兩條腿的肯定是跑不過對面那個四條腿的,而且剛剛側身而過,他分明看見那位長老的騾子上掛着滿裝的弓袋和箭壺,萬一對方在那一刻飛將軍靈魂附體……
得了吧,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陳文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去,換上了一副禮節性的笑容。“這位,嗯,將軍,有什麼事嗎?”
來人是個瘦弱少年,扛着竹槍一路小跑,氣還沒喘勻。本來已是戟指在手,結果一聽陳文稱他爲將軍,立刻把手搖的飛快,滿臉的尷尬。“不敢這麼稱呼,不敢這麼稱呼,小人不是什麼將軍,那個,我家大帥請小哥過去一下。”
“有勞。”
很快,陳文就跟着那小兵走到了他口中的大帥跟前。側目一看,周圍那些兵丁或蹲、或坐、甚至還有躺在地上曬太陽的,而那長老身側只有幾個挎着腰刀的軍官親兵模樣的傢伙還在規規矩矩的侍立着。
不是說封建軍隊連拉屎放屁都管嗎?怎麼覺得還沒有自己上學那會兒軍訓來得嚴厲呢。
這時,爲首的那個挎着腰刀的軍官上前一步,一手扶着刀把一手戟指向前,大聲說道:“好叫你這廝知道,我家大帥便是大明兵部右侍郎馮老大人麾下心腹愛將,遊擊將軍王升王大帥。”
那形象,像極了陳文看過的電視劇裡的狗腿子。
原來這個騎騾子,不對,是騎馬的長老還是個遊擊將軍啊。陳文想了想,明末多稱呼鎮守總兵官爲大帥,就算是諂稱的話頂多也就這麼叫副將啊。
一個遊擊將軍,還大帥呢,裝什麼大尾巴狼。
至於那個什麼馮老大人,魯監國的兵部右侍郎,應該就是那個清軍圍剿四明山時被部將出賣殉國的馮京第吧。對了,出賣他的那個部將叫什麼來着,這個得好好想想。
這時,那狗腿子似乎看出了陳文在神遊天外,按住刀鞘,一把將腰刀抽出了大半。“你這廝,見了我家大帥還不下跪!”
一瞬間,周圍還站着的幾個親兵也將腰刀拔了出來,就連那些蹲坐的兵士也大都站了起來。
雪亮的刀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眼見於此,陳文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真是瘋了,這時候走神個什麼勁兒啊,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去大蘭山,然後去福建。在這浪費什麼時間啊,得儘快擺脫了這幫人。
算了,跪就跪吧,瞧瞧這廝的體重,估計也逃不過三個月後的那場浩劫,權當是提前拜烈士了。
“久聞王大帥威名,如雷貫耳,在下陳文,叩見王大帥。”陳文學足了電視劇裡的姿勢,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個頭,繼續說道:“在下萬萬沒想到能有幸得見王大帥尊顏,剛纔實在是呆了,還望王大帥恕罪。”
王升居高臨下的看着陳文,笑了笑。“起來吧。”
“謝王大帥。”陳文長身而起,低下頭側目而視,狗腿子已收刀入鞘,而其他人也恢復原狀。
“真是壯士啊。”
“謝王大帥誇獎。”
壯士?
陳文心中冷笑。21世紀普通居民的營養標準在17世紀大概只有豪富之家才能達到,一個按照21世紀營養攝入標準下成長起來的現代人,自然要比在亂世中出生、長大,成長期普遍營養不良的古代人在體格上要有優勢得多。
不過嘛,他最近倒很是過了段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估計氣色上未必比得了眼前這位“大帥”
“壯士哪裡人士?”
“回王大帥,在下南直隸人士。”
在路上陳文就想過,雖然已經打算好面見王翊和鄭成功時都自稱是天津衛人士,但是如果被不相關的人盤問的話這麼說的話反而過於引人注目。
而南直隸就很好,尤其是南京,那裡是清初明朝遺老最大的聚集地,南京來個人見王翊,並不奇怪。而且,明時的南直隸包括後世的安徽,而天津話本身源於宿州方言,口音這關也過得去。
南直隸?一個人千里迢迢的從南直隸來四明山,定然是有要事。
王升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壯士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要事啊?”
陳文想了想。記得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馮京第和王翊的關係似乎不錯。馮京第湖州軍破之後,便上四明山和王翊合軍一處,後來雖然分守各處,但也是互爲犄角。而且,他記得馮京第好像和王翊還是老鄉,同鄉外加有着共同的革命目標,這關係按說應該是很鐵的。
嗯,還是說實話吧。
“在下此來,乃是受人所託,上大嵐山求見王經略。”
古人不是都講究什麼忠孝仁義嗎?受人所託遠行千里,一個義士的印象分應該夠這位將軍放自己走了吧。
陳文暗忖道。“沒準還能混點乾糧,今天晚上就不用餓肚子了。”
南直隸!受人所託!求見王翊!還在這個節骨眼,會不會是軍情?
王升感覺自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隨即厲聲問道:“本帥奉王經略、馮侍郎軍令,盤查進出四明山道路。你有什麼事,須得與本帥說清楚,否則本帥斷不能容你這等這來歷不明之人上山。”
臥槽,這人也太不識相了吧,我去見你老大的鐵瓷兒你都要管啊。
於是,陳文硬着頭皮,一鞠到底,說道:“在下雖然粗鄙,也聽過王大帥忠誠信義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之事本不該讓大帥爲難,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下來之前曾答應過此事只可入王經略一人之耳,還望王大帥優容則個,日後定有回報。”
看來真的是大事,如果是軍情的話,那麼送到大清那邊,便是大功一件。不過先要把這廝抓起來,拷問一番。
既然如此,只見王升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後冷笑道:“我看你這廝分明就是細作,左右,將這廝給本帥拿下!”
話音方落,那狗腿子軍官立刻抽刀在手,而他身邊的幾個親兵也將腰刀拔了出來,就連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兵士們也都持着竹槍圍了過來。
看着眼前這羣身高只有一米六幾甚至不到一米六的瘦小枯乾的明朝人,陳文突然他想起了那個曾經在網上很出名的關羽和武田信玄約架的笑話。
可惜的是,這個笑話發展到了今天,已經變了味道——武田山猴子攢的人個個穿着內增高,不僅如約而至,還都帶着兵刃,而自己不僅武力值遠低於關聖帝君的零頭,還赤手空拳的一個人。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