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進寶的行轅位於縣衙附近的一處大宅院,明軍在入城後在反正清軍的指引下大隊騎兵迅速趕到了那裡,將整個地段監控起來。緊接着,義烏營的先頭部隊也以着急行軍跟進將整片區域圍了個水泄不通,只等着炮隊跟進便可以轟開外牆或是大門,從而殺入府中。
太平門清軍抗拒換防以及帶隊軍官被俘,消息可能外泄的消息傳來,馬進寶便命令麾下親兵將財貨裝車以備不測。只不過,這不測卻遠比想象之中來得要快。
多年所得的財貨剛剛裝車便傳來了太平門那些衢州綠營出身的士卒投向明軍的消息,城池已經不保,馬進寶也顧不上這些身外之物,連忙招呼親兵上馬逃亡,試圖從其他未被明軍佔據的城門逃出。至於麾下的那些士卒,性命即將不保的情況下哪還顧得上保存實力。可是他前腳剛出了大門,緊接着就被剛剛趕到的明軍騎兵堵了回去。
府外,親眼看着馬進寶被堵回去的明軍早已等不下去了,在步兵趕到後急匆匆的準備搭人梯殺入府中。
然而,未待明軍的火炮抵達,甚至連步兵隊的人梯都沒搭起來,馬進寶便被他的那個義子用刀架在脖子上開門出降。而這個及時反正的“功臣”在指引着明軍將裝有財貨的馬車控制起來的同時,更是馬不停蹄的領着明軍去將府內其他不方便帶走的財物子女、機要文書、兵器鎧甲什麼的全部收集起來,做足了帶路黨的本分。細想着,與馬進寶降清時竭力招降同僚時很是有幾分神似,卻也不愧義父子的關係。
很快,入城的明軍便將龍遊縣的城門、街市、橋樑、縣衙、倉庫、軍營,甚至包括縣學全部控制了起來。倒是待明軍趕到碼頭時,看到有幾艘殘破不堪的小船緩緩駛向衢江北岸,只留下了一些還未燃盡的船體和驛前村中遍地的鎮標營、水營的屍骸。
明軍入城之時,總軍法官齊秀峰便分配各部軍法官親自帶着鎮撫兵和士卒控制馬進寶行轅、縣衙、倉庫和軍營等需要盤點物資的所在,以防軍官士卒貪墨繳獲。緊接着,隨行的幕僚便在機要文書周敬亭的帶領下迅速抵達各處,開始清點繳獲。
明軍根據事前計劃好的一切有條不紊的將整個龍遊縣城控制在手中,只有城破的方式和計劃中的有些許不同而已,以至於剛剛在地下的古城牆上鑿出了一個缺口,只待將其擴大後便可以裝填火藥爆破的工兵隊只得監督民夫將地道重新填實,以防被可能到來的清軍或是其他什麼人利用。
待陳文抵達縣衙後,入城的軍官、幕僚便開始報告各自負責事項的進展情況。初步來看,縣衙、倉庫中的實際倉儲與記載不符,軍營中多有清軍搶掠來的財貨,這些都是應有之意,只有馬進寶的行轅中的財貨可能存在的價值區間還是把已經有了一定心理準備的陳文嚇了一跳。
白銀應該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兩之間,黃金則不少於五萬兩,古玩字畫珠寶首飾不可計數,只有擄在府中的女子這一項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誠意,估計這廝已經盤算好換個地方再去搶的事情了……
想起馬進寶此前想要買條活路而拿出來的豐厚條件,陳文真的不知道這個傢伙是捨命不捨財,還是根本就不知道死這個字是怎麼寫的。
饒有興致的讓人將馬進寶和鎮標營的軍官以及滿清在縣城的官吏們押解了進來,可是看到的第一幕卻是馬進寶直接跪倒在地,膝行至他應該站在的位置,口中唸唸有詞的將地面磕得砰砰響,全無一個統領過大軍的武將所應有的氣度,倒分明是一個投機不成的盜賊在官老爺面前乞求寬恕。
從去年揮師進攻金華府開始,陳文的這支明軍與馬進寶及其麾下的滿清金華鎮標營之間的爭鬥廝殺已經在斷斷續續之中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這支清軍戰鬥力大抵也就比此前交鋒過幾次的紹興綠營強上一些,估計是把精力全部用在了刮地皮上面,沒時間進行必要的軍事訓練纔會如此吧。
鎮標營的軍官、降卒在審訊後分別處置,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只有此刻還在拼命磕頭求饒的這個清軍大帥的命運卻早已註定。
看着曾經的對手不顧尊嚴的乞求,陳文的剛剛提起的興趣也沒了,就連早前想到過的那些譏諷也都懶得出口。反倒是軍中那些金華府籍貫的軍官一個個在帳中對着馬進寶破口大罵,導致他也不好直接讓人將其帶下去,而是由着這些軍官發泄那份因仇恨而起的憤怒,只要不動手就行,因爲這個狗漢奸還有一定的剩餘價值可以榨取。
揮退了這些俘虜,陳文便開始安排下一步的行動。攻陷龍遊只是一個開始,就像此前設法渡過靈溪一般,僅僅是光復衢州府,在清軍西南戰場兵力吃緊前解除西線威脅進而北上寧紹的前奏。
這一年是未來數年間清軍兵力最爲吃緊的一年,必須利用好這段時間取得更大的戰果才能更快的消滅滿清這個大敵。於是乎,大軍在進行了數日的休整後,陳文便領兵繼續向西。至於這座縣城暫時還是由他的幕僚代管,等到報捷的信使回到金華後再讓曹從龍安排文官進行治理。
………………
隨着督標營和衢州綠營被明軍驅趕回來,龍遊縣城徹底陷入孤立無援,整個府城再度陷入到人心惶惶的狀態之中。待到龍遊被明軍攻陷的消息傳來,大批的縉紳富戶連忙舉家出逃,唯恐會被明軍圍在城裡,成爲明清兩軍交戰的犧牲品。
永曆六年五月初十,總督衙門中陳錦幕下的官吏、幕僚們已經忙到了手腳不佔地的程度。數日前,衢州水營的使者趕回府城,痛訴馬進寶火併其部的罪行,結果前腳把鎮標營的家屬全部控制起來,後腳就傳來了龍遊縣城被明軍攻陷的消息。而此刻,一些僥倖逃出來的鎮標營兵也回到了府城,一個溫州綠營出身的軍官正跪倒在陳錦的面前講述着城池陷落的詳情。
從明軍兵臨城下,到掘進試圖放崩;從清軍趁夜突襲失敗,到馬進寶設鴻門宴屠殺衆將,結合衢州水營的報告,陳錦很快便將整個過程徹底搞明白了。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年,從來都是明軍內鬥導致清軍受益,可是這一次,卻發生了清軍內訌被明軍佔便宜的荒唐事,實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陳錦卻忘了,他們這些綠營兵,甚至包括不少漢八旗兵也都是明軍、流寇出身,清軍佔有絕對優勢時,在高壓之下這些漢奸自然比各懷鬼胎的明軍要團結。可是此時此刻衢州這片局部戰場之上,明清兩軍攻守易勢,而且在督標營突襲失利後,其餘清軍惶恐至極,馬進寶火併衢州水營的事情也就變得很正常了。
這其中的道理並不複雜,身在局中的他只要稍微平靜下來很快便能想明白。但是,眼下想明白與否並不重要,明軍的攻勢纔是當下最大的威脅。
根據撒出去的探馬報告,明軍在衢州清軍失去了出戰攔截的信心的情況下已經越過了定陽溪,最晚明天下午便會將衢州府城團團圍住。
此刻城中只有督標營、衢州綠營、先期趕到的處州綠營援軍以及部分團練兵和殘破不堪無法再戰的衢州水營,至於溫州綠營和福建建寧兵則還在路上。即便杭州駐防八旗和提標、撫標二營已經出發,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就憑這些戰鬥力孱弱的援軍,陳錦對於守住衢州府城沒有任何信心。
派往江西求援的信使已經派出,必須得有一支較爲精銳的部隊設法牽制住明軍,他纔有可能等到杭州駐防八旗殺入金華府,陳文被迫撤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