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過後,各衙門開始忙碌起來,緬甸、暹羅廢除郡縣劃分爲九省的聖旨也傳達各處,吏部已呈上了各省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的人選。
布政使掌一省之政,派管糧儲、屯田、驛傳、水利、撫民等事,是一省的最高行政長官,吏部的意見是緬省仍然由緬人、暹羅等省也仍用暹羅人爲布政使。
按察使全稱爲提邢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糾官邪,奸暴,平獄訟,雪冤抑,權力也是極大,上可糾察官員,下可審判百姓訴訟,爲一省的司法機關,全部由漢人執掌。
都指揮使掌一省之軍事。與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合稱爲三司。都、布、按三司鼎立之制,在新始朝,都指揮使雖不可徵調郡兵,卻可以訓練兩千人左右的民兵,處理一些小型的叛亂以及小型的邊界糾紛,一旦出現暴亂或者鄰國入侵,只需堅守一日,中央軍便可立即飛抵救援。
都指揮使的人員慎之又慎,最後還是抽調了各營中的千戶上任,整個地方權力的架構完成,政務由本地官員執掌,而漢人則掌握監察、軍事權力,雖然互不統屬,卻也不虞有人作亂。另外各地學官也已準備得當,都是翰林院裡的大儒,他們的責任是宣諭四方,可免費讓當地人入學啓蒙學習漢語,並且教授孔孟之道,這免費教育可是朱駿每年最大的一項支出,每年至少要拿出國庫的四十萬兩銀子,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一旦緬人、暹羅人學會了漢話,又成爲了儒家的徒子徒孫,就不虞有人打着民族旗號扯旗造反了。
朱駿仔細的檢查了三司官員的履歷,確認沒有任何之後才御筆硃批分發官員去地方上任,督撫們在任上還未坐熱屁股,一道旨意又下來了,詔諭各省徵調民夫萬人修建馳道。每省朝廷撥銀八十萬兩,並撥下來一批純熟的漢人泥匠,限令一年之內必須將馳道貫通各省。
“誰若是敢妄議馳道之策,朕立斬不赦,若各種佈政膽敢拖延工期、偷工減料,貪墨下撥白銀者。抄家滅族。朕以舉國之力籌辦此事,誰也別想拖朕的後腿。”朱駿這一次算是下了血本,國庫中一千萬兩白銀調撥出去了近八百萬兩,府庫頓空,若是馳道的建設出了什麼岔子,那可是血本無歸了。
緊接着數百錦衣衛被分發到各地,監督馳道工期建造,工部也派了主事去檢查水泥路地質量,吏部的巡案也開始出京。監督官員。一時間各地鬧的雞飛狗跳,好在朱駿所調撥的銀錢充裕,徵調的民夫每月都有五錢銀子的工錢。比起給地主們做佃戶賺地還要多些,倒不虞發生民變。中央軍新兵的招募工作也漸漸展開,一萬名健壯的緬人、暹羅人應徵入伍,中央軍的餉銀較高,足夠養家,且戰功卓著,更是吸引了許多兩族的青年踊躍報名,因此只半月功夫便全部完成。南洋各國的漢人徵募公告也發了出去,除了較高的薪俸以外。明軍在緬國、暹羅國、緬北的大勝也讓僑居的漢人看到了希望,他們到底還是漢人,原本對南明和永曆失望至極,這時看到大明又重新站了起來,新始帝勤政愛民、文治武功早晚都要王師北指,流浪在各地地漢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紛紛舉家遷入海都,報名參軍。
“皇上,海都的漢人人口暴增了七千戶。共兩萬三千人,另外中央軍的徵兆得效顯著,已有九千人報了名,再過幾日,一萬漢軍地名額恐怕就要滿了。”楊嗣德稟告道。
“這一次新兵的訓練從三月改爲半年。”朱駿撮着脣角長出來的胡茬,繼續道:“朕要親自監督新兵的訓練。”
楊嗣德點了點頭,近來朱駿的性子越來越令人捉摸不透了,譬如馳道的事,朝臣們還未商量出結果。皇上就已下達了旨意。一改從前寬容仁德的形象,凡是有悖逆馳道國策的就立即罷官抄家。一時間朝廷人心惶惶,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朱駿若無其事地端起茶銘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道:“楊愛卿。朕聽說你近來與東林黨整日廝磨在一起。可有其事嗎?”
楊嗣德一驚。其實東林黨並沒有具體地概念。不過是大家志同道合。隸屬清流看不起周慕白一派而已。楊嗣德連忙拜倒道:“臣並無結黨之心。請皇上明察。”
明察?明察有個屁用。朱駿心裡在罵。這幾日來兩黨之間鬧地沸沸揚揚。一邊利用各自地邸報相互對罵。一邊在朝堂上爭鋒相對。前幾日還鬧出了兩派學子在酒肆中一言不合相互鬥毆地醜事出來。如今地黨爭更加錯綜複雜。不但摻雜了利益、地域等傳統地紛爭。隨着邸報地崛起。名利、學術地爭端也紛紛加入進來。譬如程朱理學、東林學派是支持沐、楊一黨地。而心學認爲周慕白一派更加實際。
流氓不可怕、可怕地是流氓有文化。這些大儒們相互鬥爭起來那真是無所不用極其。口誅筆伐。挑起朝議爭端。聲色俱厲地引古用今。浩然正氣地明嘲暗諷。從天文講到地理。從三皇五帝引到當今新始皇帝。從趙高說到秦檜。目地無非只有一個。就是要整你。
朱駿這幾日地闇火強自壓了很久。這羣王八蛋們每日冠冕堂皇地拿着老子地俸祿。老老實實一邊涼快朱駿尚能忍受。但是這樣上竄下跳。朱駿已經忍無可忍了。、
朱駿黑着臉。將一份奏章丟落在楊嗣德膝下。冷着臉道:“你好好看看罷。”
楊嗣德撿起奏章,奏摺中所記錄的正是禮部侍郎藍田玉彈劾內閣大學士周慕白結黨營私地罪證,在奏章地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的簽名,六部九卿十個中就有六個人地名字寫在上面,其中還囊括了內閣首輔沐天波與楊嗣德聯名保奏。
朱駿已經拍案而起,大喝道:“你們說周慕白結黨營私,朕相信!周慕白近來恃寵而驕,朕也相信!但是朕也不是傻子,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居然能夠讓內閣兩位大學士,六部九卿三十多個中樞大臣給他聯名保奏,爲了推倒周慕白,你們可算是用盡了心機了。”
“臣死罪!”楊嗣德惶恐的伏拜於地不斷的磕頭:“臣聯名彈劾周慕白完全出於公心,絕無徇私,周慕白自任大學士以來,網羅黨羽,妄測聖意,投機取巧,如此下去,朝堂不寧啊。”
朱駿冷哼了一聲,周慕白的小心思朱駿是知道的,他最擅長的就是逢迎自己,溜鬚拍馬,一切以自己馬首是瞻,這樣的行爲自然爲清流所不容,但朱駿也知道,周慕白此人只是性格使然,再加上他是秀才出身,而清流們個個不是庶吉士就是進士舉人,單論文憑就比周慕白高了一大截,比資歷周慕白更是被他們甩了個五條街,許多人中舉的時候周慕白還在穿開襠褲呢。因此,周慕白要想穩固權位,只有靠着朱駿這棵大樹,對皇上的絕對服從纔是他最大的政治資本。
“公心?楊愛卿倒是出於一片摯誠,不怕被人當了槍使嗎?沐愛卿、周愛卿和你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你不思與他們宣力合作輔助國政,卻在斥責你的同僚,用些莫須有的罪名彈劾同僚,朕不想和你強辯,你明日寫上請罪摺子,這幾日在家中閉門思過吧。”
“朕有言在先,朝中若再有人妄自彈劾同僚,查有實據的朕有賞,但若有人撲風捉影挑起爭端鬧事的,朕定當嚴懲不貸,首先要治罪的就是你們三個內閣學士,明白了嗎?”朱駿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厲聲道。
這一次之所以只抓楊嗣德來開刀,是因爲沐天波好歹也是個老臣,朱駿不忍心責備他,而楊嗣德這個傢伙也跟着瞎起鬨,他的品級又高,自然拿他來殺雞嚇猴。
“微臣知道了。”楊嗣德不敢再辯解。
朱駿揚了揚手上這份奏章,道:“這些吃飽了沒吃錯的六部九卿既然不幹正事,朕就讓他們長長記性。傳旨,除沐首輔之外,所有聯保的官員全部押至孔廟門前杖責十杖,你楊嗣德也要去領這杖刑。”
楊嗣德嘴巴一張一嚅的想要爲聯保的官員說上幾句話,最後還是吞進了肚子裡,低頭道:“微臣領旨,微臣與諸位同僚不能體會聖意,受些皮肉之苦是應當的,但許多同僚都是老臣,微臣恐這些人不堪忍受,若是有人因此杖斃,恐怕於皇上聲望不利,還請皇上看在微臣的薄面上將年過花甲的老臣一併赦罪,讓微臣與一切體壯的大臣代爲罰過。”
朱駿方纔一時激動,這時候也冷靜了一些,讓年輕的大臣代老臣受過也是個好主意,需知這些清流是不怕捱打的,卻也不願意欠人人情,自己犯錯讓人代過那便是不仁不義了,或許這樣一來,清流們害怕禍及同僚反而會消停一些,於是道:“朕準了,花甲之年的老臣便免了,你們這些年輕的大臣便杖責十五吧,來啊,將楊愛卿押下去受刑。”
幾個錦衣衛大漢將軍(錦衣衛中的一種編制,與緹騎不同,大漢將軍通常充當宮廷侍衛。)聽得吩咐,闊步跨刀的進來,楊嗣德畢竟是內閣大臣,他們也不敢去扭拿他,只是跟在楊嗣德身後看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