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我剛生下不久,家裡人都在爲我的出生而高興,爸爸躺在牀上,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他的一隻腿肌肉萎縮,都變得有些畸形,這一幕讓我開始懷疑我的記憶是不是有誤,不是後來才得的腿病麼?可細看之下,這個腿病似乎都得過很多年了,他不能行走,終日躺在牀上,或者要讓別人扶。
那件事倒是真的,就是關於接生婆過來走錯了房間,去到四爹的房間裡,摸着他的肚子問到:“疼吧?不要怕,一會兒就好了!”四爹的大肚腩在他年輕的時候就有了,這算是一種福相吧,成功了騙了接生婆,最後,她只好尷尬的出來去到媽媽的房間裡。
一些關於我出生時的情況,根據小時候他們給我的描述,相差無幾,山下的學問是我的逢生人,我的臍帶被接生婆收走了,還有,家裡出現的那條蛇,這些我都見到過,我是凌晨出生的,那會兒天快亮了,本該安靜的夜裡因爲我的到來而顯得燈火通明,很多人都在等待着,爸爸的神情顯得很期待,那是一個男人即將做爸爸時的表情。媽媽一定很疼,因爲我的出生,隨着一聲“哇哇”的叫聲,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小小的身子,嫩嫩的皮膚,就像一個嫩芽,這就是小時候的我麼?多可愛!又一世生命的伊始,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知道又有些什麼樣的苦難在等着我。接生婆將我抱給了奶奶,奶奶看了看,又將我遞給祖祖,然後是山下的祖祖。大媽家那邊的人,也就是假意的問候了一下,其餘再沒有別的動作,我發現這些人當中有的人沒有到場,比如外公外婆,在我想象這到底是什麼原因的時候,外婆終於匆匆的趕到我們家了。
她像是瘋了一樣,直接衝到祖祖跟前,開始去搶她手中的我,奶奶一看形式不對,馬上也過去幫忙,將我緊緊的抱住,她們的吵鬧聲也終於讓我明白了這一幕的原因:“我要把凱爾摔死,讓加芬改嫁!”
“不行!你瘋了嗎?這個孩子纔剛剛出生,你就要來鬧這一出,你到底怎麼想的?”奶奶抱着我大聲的爭辯。
都是貧窮惹的禍,父母結婚的時候,他們說過,幾揹簍糧食,幾把鋤頭,兩頭豬,一間房子,這就算分家了,父母就是新的一家人,如果爸爸身體健康的話,這一切的確是足夠了,但是,他的腿病折磨的整個家裡更加的窮,這件事情,看在外婆的眼裡,越想越想不通,憑什麼把自己的女兒嫁到這樣一家裡?與其讓媽媽受苦,還不如直接做個了斷,很好,這下我就成了犧牲品。
奶奶和祖祖還在拼命的爭奪我,我已經無心再看下去,這樣的事情,無論是發生在誰的身上,他的心裡都不好受,你能想象一個本該是親人的長輩要摔死你的場景麼?結果肯定很明瞭,兩個人和一個人拔河,自然是兩個人贏,而我的存在,也是最好的證明。
對於這樣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發生的時候,爸爸不能動,只能在房間裡着急,媽媽剛生下我,也不能動,何況,動的時候又能怎麼樣?一邊是她自己的媽媽,一邊是她的兒子,從小的養育能讓她翻臉?就算翻臉,也虛弱的沒有那個力氣。
這算是我一出生就有的劫數麼?要讓我媽改嫁也不至於非要摔死我吧,怪不得從小在直覺裡,對於這個外婆我就沒有什麼好感,相反,對於奶奶我卻是覺得越來越親密,她們的傳言:“想外孫不如抱草凳!”我可不會嘗試着去熱臉貼冷屁股,一個人對我咋樣,我也會以相同的程度對待,這個外婆,我感覺到的是一陣寒心。
畫面繼續轉移,我看到了一些感人的場景,那是愛情中的不離不棄,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爸爸就一直是在腿病的折磨中過來的,媽媽在生下我以後的生活中,倒是顯得特別的強勢,幹起農活來,就像一個男人,所以,之前的貧窮,在她這裡有了一種改善,五穀豐登,家畜興旺,這也是一種運勢,媽媽的運勢很好,但那些所得的錢,還得繼續給爸爸看病,時間一天天過去,爸爸的意志開始變得消沉起來。
一個安靜的中午,知了瘋狂的叫喚夏天,天氣很悶熱,爸爸躺在牀上,看着牀頂的那些花紋,媽媽走進來,繼續噓寒問暖的關心,爸爸眼角開始流淚了,突然說道:“加芬,你帶着凱爾走吧,我怕是活不長了,我不想你守寡。我一點用都沒有,天天就只能躺在牀上,什麼都幹不了,花了很多錢,就一天天的等死!”
媽媽一聽,開始很驚訝,之後便是泣不成聲:“學偉,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咱們不是生活的好好的麼?家裡有豬,地裡有糧食,賣錢之後就給你治病,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凱爾還小,你就忍心他沒有爸爸麼?所以,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再也不要想別的了。”
兩個人開始抱在一起痛哭,爲這困難的生活。而我就傻傻的躺在他們旁邊,什麼也聽不懂,一雙眼睛不停的轉動。
從這之後,爸爸開始變得積極起來,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別的想法,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活下去,不能讓凱爾沒有爸爸,更不能讓媽媽守寡。就這麼小小的一個心念,到最後真的支撐着他的病情越來越好,等我有記憶的那幾年,他終於康復了。
人在看到希望之後,就會拼命的去追求,無論結果如何,在追求的道路上,總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正是這種幸福,一般會造就一個成功的結果,父母的愛情故事,讓我體會到了太多的東西,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離不棄。
天書給予我的影像,看到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太多,那些生命中的人物,總有一些和你前世或者前前世有着什麼冤孽,首先,冷半夏,她就是千年前捆在我身上兩條冰鏈中的一條,因爲帶了喜鵲的血,所以比起另一條,元鳳,我們的緣分更深一些。同一落地同一果,那團火焰,是魏雪妍,那會兒想盡辦法的想叫她一聲姐姐,僅僅是想還了千年前的救命之恩,她們倆的今生,也正好對應着冰和火的故事,命運的牽引,一個去了北方,一個去了南方,冰雕的世界裡,是她性情的天堂,聖火之下,是她性情的表達。
汪娜和我的緣分,深到了另一種程度,她是我喜鵲那一世裂魂的另一半,過了千年,我不再是我,但她還是她,對於靈魂的研究,她比我走的更遠,司魂和司靈的故事,本來是人類靈魂中的兩個元素,它們是對應的,生和死,善和惡,美和醜,有些在靈魂中可逆,有些卻不可逆。裂掉的靈魂可以補全,但你已經不再是當初的你,新加進去的元素,會改變你的一切東西,只有最終的認證,那一個基點纔不會被改變,這是識別身份的唯一標識,所以,她就是她,只是多了我千年之前的那部分靈魂而已。
還有胡霞,她就是織女頭上的那一塊頭巾,因爲我的不在場,她掉落到了凡間,還好,這一生把很多事情都結清了,第一次背女生,只是去履行千年前沒有完成的使命,這樣,也算是完成了那一世的夙願。我說爲什麼在揹她的時候會產生一種鵲橋會的幻覺,原來這一切,矇蔽得了記憶,卻矇蔽不了靈魂。
我曾說要送給無爭春貝殼,她給我的回答是:“算了,我感覺那個東西挺恐怖的。”
“爲什麼?”我很好奇。
她又是一陣聲音顫抖的語氣:“不知道爲啥,想到它我就害怕!”
還有在那片土地上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把一條狗埋了下去,甚至在那裡抱她時靈魂彈開的感覺,還有她說的小時候有一個紅衣女孩的事情,這一切,都說明了一個問題,她的靈魂中,有我前世的一半靈魂,徘徊在那片土地久久不肯離去,只爲守護曾經的故事,是黑子又怎樣,是一匹狼又怎樣?今生的劉虹在死後依然惦念着那裡,她還能回想起自己的黑子哥哥,看了我,又去看她。我說爲何她給我的感覺一直是一個親人,這哪是親人,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還有程瑤,這個忍受千萬年孤獨的仙女,被我撞的掉了下來,李暮那麼完美,可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他卻拼命想着迴歸,這丫頭,估計還要孤獨下去了,她的那句“劉凱,你欠我的”還猶在耳邊,我承認,當年的確是我的莽撞做錯了事情,可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不再是昨日的我了,那個叫輕光的喜鵲,靈魂已經不知被裂成了多少半,只有愛着月柔的那一部分,還在我的心裡。
我的靈魂回到了那副泥塑的身子中,天書消失,回到了司魂那裡,在我的旁邊,圍了好多人,他們對我指指點點的正說着什麼:“你看這個人好奇怪哦!”
“是啊,都坐了好幾天了!”
“該不會死了吧?”
“我看不像,他有溫度,有呼吸。”
我睜開眼睛,抖了抖我身上的積雪,在那些人詫異的目光中,快速的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