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那些景物在眼前的鏡面中一幕幕的播放,金黃的野菊花開的漫山遍野都是,花叢中,蝶舞翩翩,羣蜂嬉戲,我又想起了雪梅,爲什麼小時候對她的感覺是那麼不可抗拒,而現在,卻再也提不起什麼精神呢?除了現實的改變,冥冥中是不是也有些註定?
“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和你的緣分再也不能兩小無猜!”我口中呢喃着,時間又回到了那個盛夏,梧桐樹正長的茂盛,上面開滿了花,一種特別的芬芳瀰漫在這個校園裡,她一身白色的裙子在校園中搖曳,旁邊是班上那些女生,正在等待着跳皮筋,我坐在梧桐樹下,就遠遠的看着,這個世界中,似乎只有她的存在。
時間繼續往後退,我喝藥了,我被送到了醫院,學銀爲我施法,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很多人擡着轎子過來,轎中的小女孩給了我一個吻,從此,生命的歷程中有了脣印,這是我的故事,成了排斥的一個原因。畫面中的時間,繼續後退,退到了我們都還沒有出生,另一個世界中的故事,那裡的風景,我能看出,是雪梅家的外面。
雪梅的家也算是在一片林子中,過年回去的時候,我和劉軍去過一次,也就是這一次,我才第一次知道她們家在哪裡,那些佈局和我們家很像,一樣的在房屋的外沿有一顆香恰樹,而外面的園子中是一些桔子樹,後面則是一片柏樹林,在她們房屋的左邊,多了一個石科,石科很深,我朝下望時不自覺的就兩腿發抖,石科的附近還有幾座墳,看來是過了些年月,因爲不僅顯得矮小,墳前面的那些石頭也掉落了。
畫面中的這些墳,似乎還保留的很完整,估計是後人經常過來整理的緣故,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這種情景,在我的記憶中有些印象,那是關於那一場去另一個世界之後的記憶,見不到陽光,什麼都是灰濛濛的,都是陰天。畫面定格在了雪梅家外面的那顆香恰樹下,有人過來了,他們手牽着手,一臉幸福的模樣。
“梅子,到了這裡了,你去吧,我也該走了!”男的對女的說到。
聽到這個聲音,我以爲是在叫雪梅,可細看時,根本就是我不認識的一個女生,年齡大概二十來歲的模樣,比較漂亮。“這是誰?”我問阿神。
“雪梅的前世!”她很肯定的說到。
“先別走吧,這一別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了,讓我在多看會兒你。”梅子的眼中盡是柔情,從這一幕可以看出,他們生前一定愛的很深,就算現在,成了鬼魂,依然這麼愛着。
“看了也沒有用,一旦你投胎了,我們就是陌生人,以前的所有事情,都會被遺忘在歷史中,再也找不回來,我們曾經那麼愛過,這一切就足夠了,我不期望來生還能不能見到你,但是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美好,這就足夠了。”男子說着說着,眼淚從眼角無聲的流了出來,那種傷心的模樣,一覽無遺。
“別說了!”梅子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忘記你的,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就算到了來生,依然不會。”她的聲音一字一句,很清晰,也很肯定,聽在男子的耳中,淚如泉涌,然後轉過了身。
“話是這麼說,可你在進入新的身體之前,不是會喝孟婆湯麼,到那時,什麼情緣都成假的了,縱然我們過去再相愛,再擁有如此多的美好記憶,那又怎樣,還不是全都會被忘掉!這就是輪迴的命。”男子哭噥的聲音變成了無奈,對這個世界的無可奈何,誰都改變不了這個規則。
“我們留下彼此的印記,在以後,再根據印記找到對方,這樣不就行了麼?”梅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高興的說到。
“沒用的,你投胎之後,我也會投胎,到了那時,不僅是你忘記了我,我也會忘記你,這樣的話,我們都想不起對方,留下印記又有什麼用,我們甚至想不起那些印記代表了什麼,或許,在來生,你我都會把那些印記當做新找到的人的愛戀憑證,以爲那會是他留給你的。”男子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後,已經低不可聞。
梅子沒有再讓他說什麼,而是把脣貼了上去,這個動作讓男子有些無措,不過幾分鐘之後,他還是抱緊了她,而且越抱越緊,似乎擔心一鬆手,他就會失去她一樣。看到這一幕,我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在見到雪梅時,她的嘴脣上會發出那麼強烈的拒絕信號,原來那份緣分早就註定了,我和她,僅僅是六年的青梅竹馬而已。
男子把梅子推開了,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去吧,時間快到了,接生婆都已經進去了!”
梅子一臉深情的望着他,慢慢的往後退去,“你一定要記得我,我也會記得你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男子的臉上,又開始流出了淚,“會的,一定會!”
梅子跑了回來,將右手舉起,有些調皮的說到:“咱們拉鉤!”
男子一手將臉上的淚水抹掉,也舉起了手,兩根邊指僅僅的扣在了一起,他臉上換上了一絲笑容,聲音卻有些哭腔的說到:“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梅子咬了一下嘴脣,笑着跑開了,只是在轉身之後,眼角卻流出了幾滴淚,她沿着小路,徑直跑到了接生婆進的那間房子裡,化成了一束光,投進了別人的腹中,馬上,從那間房子裡傳來了嬰兒的哭聲。
男子走到門前,深情的望了望那個嬰兒,嘴角喃喃道:“以後再見了,梅子!”
“哇!媽,媽,門口站着一個怪人!”一個小孩像是嚇壞了,指着男子哭喊着吼道。
他的媽媽走過來,仔細的看了看門口,說到:“哪裡有人嘛,你看看,就只有一扇門。今天你阿姨在給你生妹妹了,你就不要亂說話,悄悄的,知道麼?”
“剛剛我真的看到人了嘛,你就是不信。嗚嗚嗚嗚……”小孩似乎不依不饒,一直跟着婦人進到了屋裡。
都說緣分是早就註定好的,現在看來,也的確是這樣,這一幕,我看的也有些感動,同時更是慶幸,如果從小我就一味堅持的追雪梅的話,那不是就破壞了一段姻緣,同時,自己的緣分也就被打亂了,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既然是註定的,那麼這種假設就不可能發生,梅子,雪梅,她們都有自己的歸屬,現在已經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了,不過那個拉鉤的動作,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在小時候。
雪梅正在批改作業,本來按成績來說,老師會讓我和趙小翠也批改的,不過我推脫了,說身體不舒服,不想改,老師總是很尊重我的意思,也就把全班同學的卷子給了雪梅和小翠,小翠想的是我竟然都能偷懶,她爲什麼不能,便又把自己的那一部分扔給了雪梅,雪梅不滿的看了一眼,還是順從的說到:“好吧,下次你全部改!”
“下次再說吧!”小翠甩了一句就離開了。
下午的光照進了教室,薰紅了雪梅的臉,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很是好看,我是她的鄰桌,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那麼也就是我首先看到,劉平走了過來,不過他關心的可不是雪梅的樣子,而是自己的成績,就站在旁邊看她一張一張的批改着卷子,到了後面,便開始注意起雪梅的手來,右手的邊指,和我們很多人都不一樣。
劉平好奇的過去按了按,高興的對我說到:“劉凱,你看哦,雪梅的邊指伸不直呢!”
從來我就沒有靠近過女生,劉平這麼說時,我也像如他一般的沒有心理壓力的去碰碰,可心裡卻總是抗拒,過了幾分鐘,我纔像做了一個極大的決定一般,用食指去輕輕的壓了壓,真的很奇怪,那是一種自然彎曲,經過外力壓直之後,一旦撤去,馬上又會彎起來,而彎的形狀,就像在和某人勾手。
我好奇的問到:“雪梅,你這個手指怎麼回事啊?是不是你幹什麼農活搞成這樣的?”
“哪有,一出生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它代表了什麼吧!”她很隨意的回答我。
此時,這一切我都明瞭了,她嘴脣上的印,還有那根彎曲的邊指,都是她的他留給她的,這份緣分,早就有了編織,我不過是個局外人,見證了一下而已,可笑小時候,竟然還對她抱着那麼多的幻想,想象着長大後,她會是我的她,現在才明白,那時的天真,只是忘記之後的放肆,等真正記起的時候,什麼都還是原來的樣子。那個紅衣女孩,應該就是林妹妹吧,時光倒流之後的那次夢境,我記得她說過:“刺桐鄉,水月芊!”
“阿神,林妹妹是我的她麼?”見了人家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傳說,我開始考慮起自己來。
“不知道,這還得看你自己的選擇?”她的回答比較乾脆,也讓我很無語。
“自己選擇?”我重複了一句,“我還有別的選擇?”
“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語氣顯得比較滄桑,似乎描述了好多不一樣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