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的妹妹劉紅,比我小兩歲,在決定玩的時候,總是我做主,劉華次之,劉紅從來沒有做主的權利,我天生就有一種強勢。不過我們玩的遊戲一般都是大家喜歡的,比如彈珠,捉迷藏,摸瞎子,像一些需要人多的遊戲就玩不了,比如抓特務,小馬過河。
劉華家的房子以前只有兩間臥室,一間廚房,一間牲口棚,後來覺得沒地方放雜物,又修了一件桃屋。村裡的習俗,在房子修好之後都是要會客沖喜的,那時房子只是修好了牆,搭好了頂,還沒有蓋瓦片,令我們最高興的時刻並不是會客的時候,而是會客結束了打饃饃,一個人爬上新修房子的房頂,帶上一揹簍饃饃,然後朝四方打,下面的人就去搶,搶的時候那種樂趣別提有多高興了,或者你和負責打饃饃的人關係好點,他往你那個方向多打幾個,至於能不能搶到就不是他的事了,在我們這羣小孩子中,趙波和劉軍是搶的最厲害的。打饃饃的時候也是有一個程序的,三竄炮,每竄炮最後都有一顆大的炮,大的那顆炸起來聲音特別響,整個村子的人都能聽到,當炸那顆大的炮的時候,就是打最後一個大饃饃的時候,這個時候也到了搶饃饃的最高潮,因爲你搶到的不僅是一個大饃饃,而且是這座新修的房子的更大的祝福,三顆大饃饃,三顆大的炮,三個大的祝福,一波一波,把整個喜慶的日子帶到了高潮。我也想去搶饃饃,可每次一扔到地上,就有一些人捷足先登,趙波搶到了幾個,那是在別人都已經搶到的時候他一下衝過去抱在懷裡,使勁奪,這有什麼辦法,別人就只有鬆手了,劉軍則依靠他強健的身體,橫衝直撞,也搶到了幾個。自家人是不參與搶饃饃的,劉華劉紅就那麼躲在牆角看着別人,害怕被搶饃饃的人撞倒了,當看別人摔倒的時候,不是發出幾陣笑聲。
看着別人都滿載而歸,我的心裡真的不是滋味。饃饃共有三揹簍,它們一開始都是放在劉華的爺爺他們臥室的,打的時候才一揹簍一揹簍的往屋頂背,放饃饃的地方我知道了,我幹嘛去和別人搶?我在心裡這樣問自己,然後偷偷摸摸的進了那間臥室,掀開蓋揹簍的布,挑了一個最大的就往衣服裡塞,然後我雙手抱着自己的肚子,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光中。饃饃打到了第三波,此時已是到了最高潮的時候,下面人們的歡呼更激烈了,而房頂的人卻急的滿頭大汗,因爲最大的那個饃饃不見了。當第三顆大炮想起的時候,打饃饃的人宣佈:“饃饃打完咯!”那些還在想着搶第三個大饃饃的人這時不幹了:“不是還有一個大的饃饃麼?怎麼會打完了?是不是你們把它吞了哦?”反正就是不見了,上面的人也不好解釋,下面的人問問也就算了,畢竟這是個喜慶的日子,也不要弄的傷了和氣,而有一些斤斤計較的人則一直小聲的嘀咕:“明明還有一個大饃饃的,肯定是打饃饃的人自己拿了!”我聽到之後,看了看我挺起的肚子,把它抱的更緊了,心裡美滋滋的。趙波搶到了三個,有一個是從搶到的人手裡搶的,軍娃子搶到了兩個,不過他們搶到的都是小的,我在心裡鄙視他們:“哼,能搶又怎麼樣,還不是沒有我的饃饃大。”
房子修好了,對於劉華家來說是多了一個存放東西的屋子,對我來說則是多了一個玩的地點,那些橫七豎八的雜物擺放,自然多出來很多目不所及的縫子,在有這麼多縫子的房間中,捉迷藏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不知道是我會隱藏還是他們讓着我,每次我藏了,他們都會找很久很久,有時候找幾十分鐘都找不到,把我躲的都累了,然後劉華就會說:“凱爾,你出來嘛,不耍啦。”我也累了,聽到這話之後,也就出去了,他看着我的出現,驚訝道:“原來這裡也能藏人?”等輪到他們藏的時候,兩個都藏在我曾經藏過的位置,我自然一去就把他們找出來了。
房間裡也有一小塊沒放雜物的地方,而這個地方自然被我們用來摸瞎子,面積不大,正合適。用來矇住眼睛的布條,紅領巾成了不二之選,無論長度,寬度都剛剛合適,剛開始的時候,用紅領巾只疊兩層,然後栓的也不緊,摸的時候我總可以透過紅領巾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所以很快就把他們摸到了,而他們在把紅領巾栓上的時候就閉着眼睛,所以就沒有發現其實是可以模糊的看見人影的。在幾次都很快摸到他們之後,劉華好奇了,他拿起紅領巾矇住自己的臉,透過微弱的光:“原來可以看見啊!”他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爲什麼我那麼快就可以摸到他們了。大家便從新商議這個紅領巾怎麼使用,最後決定疊五層,剛好能矇住眼睛的寬度,而且扎的很緊,讓眼睛根本就睜不開,這樣公平了,不過效率放低了許多,因爲輪到劉華的時候,我就和劉紅商議咱們躲到雜物上面去,在上面待累了再下來,輪到劉紅的時候就和劉華商議咱們先出去玩會再進來,輪到我的時候,如果幾分鐘都沒摸到人,我就會把紅領巾摘下來看看,以確定他們是不是都還在,不過,他們從來沒有騙過我。
這些都玩累了,我們又找一些新的玩,到苞谷盒盒裡去打滾,反正那個軟綿綿的,滾上去就像睡在牀上一樣。一個人滾着沒意思,於是兩個人一起滾,劉華揹着劉紅那樣一同滾下去,或許摔的比較痛,但大家卻都笑的很歡。突然之間,我進入了無意識狀態,耳邊又響起了一些聲音:“推他!”我笑嘻嘻的看着他們,然後雙手向前推了過去,不知爲什麼,此時我的心裡一直想着讓劉紅的頭碰到牆壁,劉華一個趔趄,然後又站穩了,我一看沒成功,又使勁的推了一把,然後便聽到劉紅的頭狠狠的撞在牆壁的聲音:“砰!”這一下肯定很吃痛,因爲我聽到了劉紅的哭聲。那絲若有若無的聲音又傳來:“做的好!”我聽了很高興,並沒有擔心劉紅的痛楚。文芳婆聽到了哭聲,便吼了起來:“喊你們不要跳,噢喝,這下該背時哈,又弄哭泣了,又是哪個整的嘛?”我突然清醒過來,知道自己犯錯誤了。聽到劉紅的哭聲我心裡卻有一種愉悅,真不知道這種愉悅怎麼產生的,但聽到文芳婆在那大罵的時候,我的心裡又特別愧疚,我這是怎麼了?
我和劉華在中間坡放牛的時候,一般劉紅也在,時近中午,劉華的媽媽一般都會喊:“華爾,紅爾,把牛趕回來吃飯咯!”那座孤墳下的一團若有若無,在這時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紅爾?是媽媽在叫我麼?不對,又是在叫那家的孩子。爲什麼,我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人問津,而你卻生活的那麼幸福?爲什麼你要叫劉紅,每次喊你的時候都以爲是媽媽在叫我了。那時媽媽也是這麼叫我的,感覺好溫暖,這麼多年了,再也沒有曾經的那份溫暖了。我不是還在猶豫着讓凱爾來陪我還是找一個替身麼,你叫劉紅是吧?我也叫劉紅,那麼你來代替我的位置吧!”藍藍的天空,孤獨的墳冢,青青的草蓋在墳頭,一個孤獨的靈魂,虛無中游蕩,積年累月。
從中間坡到劉華家之間有一個佔坑,村裡人把自然形成的坑都叫佔坑,坑沒有多深,但淹住小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時近冬日,人們身上都裹上了厚厚的一層,劉華的爸媽在自家的園子裡幹農活,我們三個則在佔坑附近玩耍,佔坑的西邊是經常淘菜洗衣服的一邊,所以整理的很好,東邊則是雜草叢生,很難過去。“看,那裡有條魚遊起來了,我們從一隊抓的魚都長那麼大了!”劉華首先發現了一條魚。我和劉紅忍不住好奇心:“在哪?在哪?”“噢!游到那去了,要到佔坑那邊去才能看清楚。”劉華建議說。於是我們三個小孩就往佔坑那邊去了,站在這一堆雜草中,我們什麼都沒有看見,“推她!”耳邊又想起那種聲音,我又進入了無意識狀態,然後,着實的一掌,劉紅就掉進了水裡。“媽——媽——”紅爾不會游泳,嚇到了,她媽媽和爸爸飛快的跑過來,把劉紅救了起來。我被他們臭罵了一頓,說是看見我推她下去的,我很委屈:“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看見她掉水裡了!”劉紅在水裡撲騰了幾下,被救起的時候已經是全身凍的發紫。劉華就在旁邊一直傻傻的帶着,也沒有替我澄清,也沒有說就是我推的,他應該也在剛纔看見了一些東西吧。
劉紅開始昏迷,如果僅僅是被凍的話應該很快就醒了,或者根本就不會昏迷,時間過了一天,劉紅仍在昏迷中,她的祖祖李氏開始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