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牡丹宴上最困難重重的一關就是破陣。
靈陣是修真者在這個世界上,所必要修習研究的一門奇術。而若要破除陣法,單靠蠻力,明顯是行不通的,非得是掌握佈陣之術的原本奧秘。
破陣子,顧名思義,乃是一種能夠破除萬種靈陣的神異之物。
萬法歸源,殊途同歸。
世間縱有千般靈陣,可其中的道理卻大都相通,柔然公主贈送給呂光的破陣子,便是能一眼看透靈陣神秘的‘陣眼’。
破陣子,竟真的就像是一顆石子。
平凡無奇,棱角分明,鵝卵大小。
在‘黃梁’的記憶深處,對此物也頗有印象,是以呂光十分清楚此寶是有多麼的珍稀奇異,他微微一怔,動容道:“你從哪兒尋到的此物?”
柔然公主又恢復了那種柔柔弱弱、溫柔婉約的氣質,她目光躲閃,低着頭,悶聲道:“是,是,是父皇賜給我的。”
呂光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當然明白柔然公主的心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破陣子揣入懷中。
咣咣咣!
屋外響起銅鑼聲,好戲開場。
呂光笑了笑:“走,我們一起去看戲。”
柔然公主一副小鳥依人,乖巧可人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
……
祭旗,戲是好戲,蔣玉嫣的嗓子依舊很好。
曲終人散,輝煌而瑰麗的重樓,此刻已空空如也,空無一人。
送別了柔然公主與霓裳公主,呂光踏着細碎的夕陽餘暉,走在空曠寂寥的玉鐲巷裡,別看此時天有微光,但其實已是子夜時分。
呂光幾乎是最後一個從重樓裡出來的人。
平整寬闊的街道上,連個鬼影都沒,唯有輕柔拂過的夏風,白玉似的地面在黃昏暮色的籠罩下,流溢出一層淡淡的紅光。
就像是柔然公主害羞時臉上那浮起的紅暈。
呂光依然未帶有一個下人出府,他不喜歡被人監視的感覺,今個兒好不容易能夠出來放鬆下疲憊緊張的心情,他自是不想再自尋煩惱,前呼後擁的讓族中子弟保護自己。
尤其是那位絮絮叨叨的‘黃三叔’,黃鈞。
此人真可謂是盡心盡責,幸好呂光此番‘重生’以後,出府的次數很少,否則非得被黃鈞給煩死,即便是那次悄悄溜出黃府,去往墨櫚溪畔,呂光也是費了極大精神,才甩掉了黃鈞一行人。
玉鐲巷是華都城吃喝玩樂最集中的地方,光戲班就有四家,還有數不清的棋館,酒肆賭坊,但今天,所有鋪子竟都早早打烊,關門歇息了。
只因,蔣玉嫣方纔唱的那齣戲,實在是太餘音繞樑,唯美動聽。衆人意猶未盡,俱都尋思着,趕緊帶着這縷天籟之音,進入夢鄉。
沒有買到戲票的其他人,自然也有妙招。他們大多聚集在重樓外,聆聽着蔣玉嫣字正腔圓、韻味十足的唱腔。
蔣玉嫣果真沒有讓任何一個人失望,她的聲音穿雲裂石,清晰明澈,就像是自九天之上傾瀉而下,淌入凡塵。
重樓裡的人不覺得高亢刺耳,樓外的人也不覺得模糊不清。
這就是功力。
正所謂臺上一刻鐘,臺下十年功。
蔣玉嫣自出生伊始,除了修煉氣功,便是增進唱功。
呂光這般想着,心中猛地一凜。蔣玉嫣的唱功就算再如何的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只怕也不能讓玉鐲巷裡的每一個人都聽的是清清楚楚。
莫非她剛纔暗中使用了氣功?
若真是如此,她又是怎樣逃脫靈陣禁制的呢?
須知,佈置在玉鐲巷之內的那重禁制,可以封禁身在此地一應修真者的全部靈氣,使得其人空有滿身靈氣,而無法順利暢快的催發離體。
這種靈陣,名爲‘滅靈’。凡是布有此種禁制的地方,就像是一塊透明無物、密不透風的琉璃,彷彿與世隔絕。
呂光霍然想起,當初在杏花巷紅袖招裡所見到的那名神秘女子,也可自由自在的施展氣功。難道說,在這個世界上,有某種辦法可以完全無視‘滅靈’之陣的束縛?
玉鐲巷很長,一眼望不到盡頭。
呂光已走了很久,但依然未能走出這條長街。剎那間,寂寥無人的長街盡頭,驀然閃出幾個挺拔頎長的身影。
夏風吹拂,那幾個人就好像是乘着勁風疾速飄動的雲彩,一個呼吸間,便已來至呂光身前。
呂光定睛觀瞧,吃了一驚,又是周狄青!
周狄青一馬當先,站在前頭,他身後還站着四個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五人擋住呂光去路,全都是一臉冷漠,每個人的身上都隱隱約約帶有一種飄逸出塵的高貴氣息。
這種氣質不同於皇室望族那種久居上位之人的貴氣,而是一種手握乾坤,視衆生爲螻蟻的超然尊貴之氣。
這是實力,是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呂光挑了挑眉:“你是霓裳公主的屬下吧?”就算他知道周狄青來意不善,可呂光卻不能挑明直言。畢竟在周狄青的眼裡,‘黃梁’纔不過僅僅是跟他見了一面而已。
“是。”周狄青微微一笑。
呂光也不再多問,側了側身,想要繞過他們幾人,走出這條長街。
誰知對面的五個人就好像是同手同腳、默契十足的行伍士兵,動作整齊一致的向一側橫移,再次阻攔住呂光的去路。
呂光一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話自然不會很多。
他現在只說了兩個字,“讓開。”
周狄青好整以暇,玩味笑道:“二爺,您覺得我們會讓開嗎?”
呂光眸光冷冽,直勾勾的審視着他,忽而笑道:“你們竟然敢在華都城對我動手,看來寒門真的已到了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地步。”
周狄青臉色驟變,驚聲道:“你知道我們是寒門子弟?”
呂光嘲弄道:“我不止知道你們是寒門中人,我還曉得你們來自蠻州聖殿。你們忍辱負重,投靠寒門。不就是爲了離間寒門內部,使其自亂陣腳,毀於一旦嗎?”
周狄青認真打量着呂光,他覺察到,呂光現在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可深究細想起來,他也琢磨不透,看不真切對方究竟是哪裡變了。
他收起了輕視之意,臉上的神色也瞬即變得凝重而專注,沉聲道:“乖乖的跟我們走一趟,免得你受皮肉之苦!九公主殿下,要見你。”
呂光神情淡漠,聲音一寒:“她要見我,何不親自來請我?況且,她之前不是在重樓裡已經見過我了嗎?”
周狄青低喝道:“別廢話,走!”
說話間,周狄青一手擡起,快如鬼魅的朝呂光肩膀抓去。
誰知呂光的身軀卻紋絲未動。
周狄青五指成爪,緊緊抓住呂光肩胛骨。
“嘭!”
他氣海內靈氣暗涌,五指用力,就要廢掉呂光的一條胳膊。然則,突然一道沉悶至極的脆響聲震懾住了他的心神。
似乎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周狄青睜着一雙惘然失神的大眼,眉宇間盡是懼怕之色。
呂光的肩骨並未如他意料的那般應聲而碎,反而是他的五根手指,齊齊彎曲斷裂。周狄青竟已是暫時忘卻了痛苦,只顧得心中驚駭。
“怎麼可能!你爲何在滅靈之陣內,還能運轉周身靈氣!?”周狄青吞吞吐吐的說着,面色慘白,心裡無比膽寒,情不自禁的向後退去。
“罡勁護體……”呂光也滿面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