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一節 月落
輝叔拖着沉重的鐵鐐慢慢走向接待室,想必又是zhèng fǔ指定的律師吧,那個年輕的律師剛剛纔從學校畢業,第一次來見他時,把他當作怪物一樣的看待,似乎他們販毒的人都是三頭六臂的金剛。
輝叔淡淡的笑了笑,他根本不瞭解他的苦衷,悅雅在安竹夫人的手中,他怎麼敢不聽安竹夫人的命令呢?
這幾年,他一次又一次違背自己的良心爲他們販賣毒品,數量一次比一次大,每次他從報紙或電視上看到有人吸毒害得家破人亡都內疚得要命,這些人也許就是吸了他帶進中國的毒品才落得這樣下場的,可輝叔又深恨這些人的無知,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是毒藥,是害人的毒藥嗎?中國zhèng fǔ每天都在宣傳毒品的危害,爲什麼還有這麼多的人深陷其中?
輝叔常常在夜裡跑到寺廟外整夜的跪着,他不敢祈求佛祖能原諒他做的惡,只希望他所做的惡不要報應在兩個養女身上,可到了那裡,他害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那麼跪着,跪到有人發現他爲止。
輝叔知道自己永遠做不了大事,就像安竹夫人和龍皓一樣,他們殺人都不當回事兒,更別說害人了,可輝叔又不能不做,悅雅……,那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就沒有爹孃,他撿到她時,她住在垃圾堆旁邊,拾別人丟棄的東西吃,大冷的天,她穿着一件薄得透明的衣服,渾身又髒又臭,頭髮就像抹了柏油,他把她帶回住的地方,幫她洗澡才發現她有嚴重的皮膚病和營養不良,可她那麼乖,每次他要離開她,她的眼神裡就流露出一種讓輝叔心酸的害怕和依戀,就像那天在安竹夫人面前,她眼睜睜看着他被帶走一樣,她眼睛裡的神情讓他一想起就心酸,他不能讓悅雅留在龍城,他深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如果沒有決定再做一單生意,他也不會答應蔡域幫他到龍城進貨了,即使要進貨,他自己去就行了,爲什麼要帶歡歡和悅雅呢?他糊塗,也不知道悅雅怎麼樣了?
他走到,接待室的燈光很暗,可他還是分辨出裡面站着的那個人不是那個年輕的律師韓書,似乎是個女人,是歡歡嗎?他不是讓她到龍城去找悅雅了嗎?她不聽他的話,輝叔有些生氣的走進了接待室,可他眯着眼睛仔細一看,悅雅!竟然是悅雅。
她瘦多了,簡直像一隻小貓一般,一見他,她就撲上來,“輝叔……。”眼淚流得他一衣襟都是。
輝叔帶鐵鐐的手不能擁抱她,只能輕聲說:“悅雅,悅雅,你怎麼來了?”
獄jǐng拉開了悅雅,悅雅用衣袖擦着滿臉的淚,眼淚還是不住的向下流,哽咽得話也說不清楚了,“我……逃……,我……要……救……。”
輝叔禁不住老淚橫流,“傻瓜,我犯的殺頭的罪,你怎麼救我?快走,快點兒走,如果真是你自己跑出來的,就快點兒離開這裡?”
悅雅搖了搖頭,她終於平靜下來,聲音還是哽咽的,“輝,輝叔,我賺到錢了,我去請最好的律師幫你辯護,你會沒事的,你是被逼,如果不是我被他們抓了,你不會……。”
輝叔苦笑道:“傻孩子,無論什麼原因,我都是死罪,你快走。在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我就心滿意足了,你快走啊!別讓他們再找到你。”
悅雅搖了搖頭,“輝叔,我真的賺到錢了,我會請最好的律師,你會沒事的。”
輝叔又感動又着急,“悅雅,你瘋了,他們很快就會猜到你在這裡,你快走啊!”
悅雅固執道:“不會的,他們抓不到我,輝叔,我一定要救你。”
輝叔生氣了,“悅雅……。”
他還未說完,一個西服革履的男子走了進來,獄jǐng愣住了,“韓律師,康輝一次只能見一個人。”
接待室的氣氛很尷尬,韓書不明所以的看着悅雅,“你是誰?”
悅雅無聲的看了看他,“輝叔,我再來看你。”
輝叔急道:“不要再來了,悅雅,別再來了。”可他從悅雅固執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決定。
悅雅轉身走了,輕微的腳步聲在走廊裡迴響了很久。
韓書直到腳步聲消失才問:“康輝,那個女孩是你什麼人?”
輝叔冷冷的笑了,“送我回牢房。”他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韓書急道:“康輝,二審判決下來,維持死刑,你還要上訴嗎?”
正走向大門的輝叔站住了,他低下頭想了想,“不上了,再上也是死,最好趕快執行。”
韓書驚呆了,“你說什麼?”
輝叔再沒有說話,而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韓書對悅雅道:“你不懂中國的法律嗎?如果他不上訴,他很快就要執行死刑了。中國沒有大律師這一說,也沒有陪審團,一切都按法律規章進行,沒有陪審團同情他對你的愛,也許法官聽了你的故事會很感動,但他們絕不會因此而寬恕他所犯下的罪行,你知道中國大陸每年因爲吸毒要死多少人嗎?你根本不知道,聽我說,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鼓起他求生的勇氣,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我們要說服他提起上訴。”
悅雅冷冷的聽這個年輕的律師說教,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好容易,她開口了,“我要怎樣才能說服他?”
韓書呆住了,“你不知道怎樣才能說服他嗎?”
悅雅沒有理睬他,“他根本不會同意,但我有一個辦法行得通。”
韓書的看着她眉目如畫的臉,驚訝道:“什麼辦法?”
悅雅道:“讓我代替他在上訴書上簽字。”
韓書立即回絕道:“不行,絕對不行。”
悅雅優雅的喝了口咖啡,“爲什麼不行?我寫的字和他的一模一樣,沒有人能辨認出來。”
韓書正要爭辯,手機響了,他只得接起這個監獄打來的電話,臉sè卻變了,他默默的掛了電話,直視着悅雅詢問的眼光。
“他死了,他自殺了,就在剛纔,他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到一支牙刷,他把那支牙刷刺進了自己的動脈。”
悅雅呆呆的看着韓書,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嗎?輝叔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是的,是她殺死他的,她又聽到他焦急的聲音,“悅雅,你瘋了,他們很快就會猜到你在這裡,你快走啊!”……“不要再來了,悅雅,別再來了。”
輝叔,我真的不用再來了,因爲你死了,我費盡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你卻死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會離開的,我會很快離開的,但我發誓,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那個讓你落進武jǐng包圍的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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