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真實?
那、萬一我不小心掉下去,或者,這直升機墜毀——好吧,這不可能,要是我一不小心掉下去了,豈不是會很慘。”
“您多慮了,COMRADE-6724008,如果發生那種事,系統會第一時間進行判定、讓您輕飄飄的安全落地,或者,直接刷新到直升機艙裡,又或是其他任何奇遇,比如打穿地殼、一下子鑽進地心?
都可以,全看您的意願。”
回答還真是夠勁爆,方然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吩咐機器人:
“那我這就跳了,
但別讓我真摔成餅,平穩落地,好吧。”
“好的。”
起身,吸一口氣,真的從艙內來到呼嘯的風中,幾百米的墜落極其刺激,大地疾速接近、又忽然放緩速度,兩腳輕飄飄踏上某棟建築的陽臺,回味一下剛纔的感覺,方然才明白“蹦極”這種運動的樂趣何在,
然後才意識到,他的褲子分叉處已經溼透。
片刻後,“系統”將狀態刷新,方然穿着寬鬆、乾燥的長褲,推開門走進建築三樓,看到一對穿戴體驗裝置、正手舞足蹈的男女,正在打遊戲。
虛擬世界裡玩“虛擬”遊戲,這做法,他一時有些不知如何評價。
這時,女子一歪頭看到了他,面露驚訝,但也沒什麼其他的舉動,她扭身對男伴打聲招呼“你還要打嗎,我先去睡了”,就摘下體感裝置,走過來打量了方然幾眼,“你好,你是攀巖愛好者嗎,爬上三樓來?”
“我是,從直升機跳下來的。”
有點彆扭的回答,方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瓜。
進入“裡世界”不久,直面陌生人時還有點拘束,方然看着身穿綢緞睡衣的女子在前面搖曳生姿,跟着下樓走進房間。
“已經不早了,要和我一起睡在臥室麼?
馬可還要打會兒遊戲,我們約好了,明天一早去探訪原始森林的,可他現在又想滑雪,山坡上白茫茫的,有點刺眼。”
“行,如果、馬可不介意的話。”
“裡世界”的一切,從建築、傢俱到屋裡的擺設,都完全共有,方然起初還有點忐忑,覺得好像是自己誤打誤撞闖進了別人的家,但他隨即想起,這兒根本也沒有“家”的概念,才大方的躺倒在牀上。
“啊,你是、方然?
竟然在這見到,話說,你來‘裡世界’的時間不長,一切感覺還好吧。”
“還好,大家都會很快習慣,我也一樣的。”
大概要到什麼時候,淨土民衆,纔會對見到自己習以爲常,忘記曾經的身份呢,方然訕訕的想着。
光線漸漸變得暗淡、柔和,忙了一天而有點倦,胡亂披上睡衣,和容貌柔美的卡爾菈鑽在一個被窩裡,方然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和這位剛結識的溫柔女子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談,交流彼此對“裡世界”的看法。
場面如此噯寐,此時此刻,心裡的衝動總歸還有,卻沒那麼熱望,正如人的其他一切欲-望那樣,當俯拾即是、予取予求時,
內心深處迸發的渴望,就會漸漸消弭於無形。
交談中,方然得知卡爾菈的“職業”,是形象設計,當然在“裡世界”這種服飾、妝容隨意刷新的地方,是無須再繁瑣的上妝、盤頭等操作。
取而代之的,則是針對異姓(是的主要就是異姓)的審美偏好,制定個人的外表方案,說投其所好也行,這一詞彙在淨土世界已成爲褒義詞,既然所有人的根本利益完全一致,相互取悅又有何妨。
專注於個人形象設計,看起來,卡爾菈的工作與自然科學相距甚遠。
但,對於一個個人組成的社會,乃至文明,這方面的研究又很重要,言談中,聊到淨土世界的未來規劃,女子就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
“是的,在未來的‘表世界’,每一個人都會有新的身體,自然也需要新的外表。
在現在的‘裡世界’,接入時,你應該也自主選擇了現在的外觀,不過這種選擇,一來比較倉促,二來原本就是用來過渡,大家也不太在乎,而是根據自己的既有認知和印象,比較倉促的做出選擇,
進入‘裡世界’後,還可以修改,這一選擇就更顯得隨意。
可是今後,當我們遠程連線、進入新的身體,就要在‘表世界’生活很多年——六十年,是這樣吧?”
“恩,也就是一個‘甲子’。”
“那麼在這六十年裡,身體,多少總會衰老,人的樣貌也無法隨意更改,就算可以整容,也沒有這樣做必要呀,畢竟每一次‘精神注入’的身體,只使用六十年,不滿意的話下一次設定時慎重點也就是了。
那麼對這具身體,主要是樣貌,按人類面部的典型特徵,分組、編碼,就可以有多達數十萬種的變化……”
和卡爾菈討論起未來“表世界”的人物形象,方然原以爲,這女子和之前見到的淨土民衆一樣,期待着不久之後的重返現實,他隨口一問,卻得到模棱兩可的回答:
“期待當然有呀,可是,和很多人的想法不太一樣,我倒是覺得,
生活在‘裡世界’也挺好。”
“哦?此話怎講。”
是喜歡這裡的種種“超自然現象”嗎,捫心自問,剛纔從直升機上縱身一躍,感覺是很刺激,當然自己的褲子未必會同意,方然這樣想着:
“你是不是覺得,在這裡,一切生活都比現實更方便,更自由。”
“那倒沒有,畢竟,如果‘表世界’真像文檔裡描述的那樣,可以稱爲‘人間天堂’,這樣講,沒問題罷,而且我們都知道,現在經歷的這一切都不是現實,如果可以,還是生活在真正的世界裡比較好。
可有時,我又會想,虛擬、還是真實,對一個沉浸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