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池傲天、蘇文、曲建紅都沒有說話,三個人都確信一點:就算打破議事廳裡的三個腦袋,也絕對猜不到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進來的小傭兵團幹部樸成進從懷裡摸索出一封信,信皮皺皺巴巴已經被汗水完全打溼。
少年握着信猶豫了半天,最終,竟然當着池傲天的面把信直接交給了蘇文。
這一下,三個高級軍官就更傻得無以復加了!這個混小子想幹什麼?
不論是從遠征軍的軍官結構框架來看,還是從小傭兵團原有編制的結構框架來說,這封信都不應該交給蘇文!蘇文是一個外人!
必需知道一點,在小傭兵團的歷史上,池傲天可是狂鷲劍士營的第一任隊長。眼前這個傭兵少年,還真的就是第一批加入狂鷲劍士營的。在這樣一個前提下,還把信交給了蘇文,這說明了什麼?什麼東西竟然需要揹着池傲天?
蘇文撕開信皮,裡面就一頁信紙,大概就寥寥幾十個字,一眼就可以掃完。
北部聯邦有着20年軍齡的老軍人一眼掃完了,薄薄的信紙嗒嗒嗒……抖成一片,黃豆大小的汗珠子順着額頭往下掉,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了。
曲建紅就納悶了,剛纔宣佈塔揚摔下百米懸崖生死未知,蘇文也沒有這麼激烈的表現。這到底是怎麼了?
少年將軍正想着呢,蘇文擡起頭看了看池傲天,又看了看曲建紅,似乎狠狠下了決心,把已經被汗水打溼的信紙遞到了曲建紅面前。
啊?這一次,曲建紅是徹底驚呆了!不給將軍大人反而遞給了自己?!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很大,看得出,發信人寫信的時候手已經抖成了一片,每一筆都凌亂不堪。但是,卻依舊完整的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內容如下:“界林發生兵變,據悉,帝國首席元帥池大同郡王宣佈擁立鐵都親王爲新帝。”落款是小傭兵團界林理事處。
曲建紅腦子裡嗡得一聲,眼前猛得一黑,差一點栽倒。
“家主,老元帥大人……您這是何苦來着?”池門家臣之一曲建紅裂裂嘴,眼淚騰得上了眼眶,差一點就沒有哭出來。
什麼擁立新帝?根據帝國律,這就是“十惡不赦的叛逆大罪”!甭管什麼理由,甭管什麼接口,上至王子王孫,下至帝國平民百姓,只要沾上叛逆大罪,所有爵位一律一擄到底,凡參與者,最輕的處罰是斬立決。
真的象曲建紅所說,池大同元帥“這是何苦來着”。
紅石大帝繼位以來,對外,修復與諸帝國多年以來敵對關係;對內,整治吏治,降低稅率,發展商業,修生養息。帝國這20年來的發展,有目共睹,紅石大帝幹得着實不壞,居民們鍋裡到底添了多少可以塞進孩子嘴裡的肥肉,這還不是一眼就看出來的?
20年前,帝國是泛大陸第一軍事強國,20年後,不論從經濟實力、戰備實力抑或綜合實力,帝國都是泛大陸雙料、三料抑或四料第一強國。如果沒有這場泛大陸的戰爭,如果沒有被家賊勾搭法諾斯軍隊攻破史坎佈雷,紅石百年之後千古第一文皇帝的稱號是絕對跑不了的。
退一步講,就算紅石大帝丟失了艾米諾爾大陸40%以上的領土,就算紅石大帝愧對歷代祖宗,那也不能面臨百萬強敵這節骨眼上,搞兵變呀!這道理……老元帥閣下應該比誰都清楚呀。不用人家打了,自己先亂了陣腳,幾大戰區之間先乒乓打成一片,這不是……自毀城牆麼?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紅石大帝昏聵無能,那……紅石大帝也是老元帥閣下親侄子!鐵都親王可沒有這麼近的血緣關係!元帥閣下老糊塗了吧!這節骨眼上搞什麼大義滅親呀!
曲建紅離池傲天很近,龍騎士的眼神都很好,曲建紅看信的時候,池傲天看得比曲建紅還清楚。
一如平常,池傲天從瞳仁到神色再到纖細有力的十指,根本沒有任何一絲變化……就象根本沒有看到那封信一樣。
“唉……老元帥閣下這是大義滅親……大義滅親……好一個大義滅親……”蘇文坐在一邊傻傻地念叨着,遠征軍副桶衰大人從腰裡摘下彎刀向遠征軍統領池傲天走去。
“你要幹什麼?!”讓三位高級軍官再次驚訝的是,剛纔明顯有其他意圖的小傭兵團幹部樸成進竟然立刻拔出長劍護在池傲天身前。
“大義滅親呀,當然是大義滅親呀!”蘇文一臉會揮舞着刀鞘:“我這是在大義滅親,維護王權,可不是公報私仇出當年被池寒楓下黑手的惡氣。現在把他拿下,曲小子,你說我們兩個能不能將功補過呢?”
蘇文越解釋聲越小,底氣越不足,最終衝狂鷲劍士猛得一瞪眼:“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和長輩動手?快滾一邊去,現在你瞎着急個啥,剛纔你怎麼把那封叛逆證據交給我的?”
樸成進眼淚當時就下了,剛剛18歲的少年一邊用長劍指着蘇文,一邊用袖子摩挲着淚水,一邊嗷嗷地哭訴着:“那……那……我怎麼辦?我先去找常慶隊長了……嗚……他又不在大營,按照規定,我……不能直接把這種信交給副團長的。嗚……嗚……你不能碰副團長,否則……我和你拼了……副團長,你快走,去找艾米大哥去。”
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這個小夥子思路還真挺清晰,先去找常慶,常慶出去完成任務了,狂鷲劍士營所有中級以上軍官都離開大營公幹,想找個人商量都沒有可能。接着到議事廳一看,三個軍官,池傲天是池大同元帥的孫子,曲家是池家的家臣,那就剩下北部聯邦老兵蘇文了,也只能把信交給他了。
“咳、咳……”曲建紅乾咳嗽了兩聲,接着衝蘇文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你就別瞎起鬨了,說起來,我必需有義務提醒你一點,謀逆大罪,株連十族,這十族,可是除了平常所說的九族外,包括家臣、部下。您有沒有在池寒楓將軍麾下效力?您有沒有在池傲天將軍麾下效力?別瞪我,自己去翻帝國律。”
唉……蘇文一聲長嘆,把還沒有出鞘的長劍重重扔在地上:“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聽我老爸的勸告。何苦跑到雪月軍團去當什麼火頭兵……當年不是看騎士部隊威風,如果應徵加入冰川步兵大隊,我想……也絕不會落到今天被株連的地步。”
“那……現在怎麼辦?”曲建紅畢竟年輕,遠征軍的主心骨塔揚又離奇橫死,遇到這種事情,已經沒了主意。只有在這個時候,曲建紅、蘇文才深刻體會到塔揚的好,如果塔揚還站在這裡,估計老傢伙會把一口濃痰重重吐到牆上,輕蔑地從嘴裡吐出:“屁大事情,也至於這麼驚訝。”然後立刻找到很多種解決辦法,供池傲天選擇。
“行了。”池傲天終於說話了。“這裡現在還是我當家作主……”
池傲天站了起來,從曲建紅手裡接過了信,隨手摺成一個方塊,塞進了信封裡,回手再遞給狂鷲劍士曲長:“你帶着這封信去找艾米吧,和他說一下,我最多2個月後,會向小傭兵團本部靠攏。至於這信裡的事情,請團長查明真相後酌情處理吧。你現在就走,記住,你得到此信後立刻去找的艾米團長,並沒有來到梵崗城,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見過你。明白了麼?”
“明白了!”少年行禮後,摸掉眼淚,悄悄推開議事廳大門,很快消失了。
“至於我們……”池家二少接着坐回到了座位:“剛纔我們沒有見到任何人,我們還是在這裡準備對法諾斯聯盟軍發起總攻。”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儘快派人與通雲關家主取得聯繫?”曲建紅非常擔心這麼大的事情,有可能池寒桐元帥大人還根本不知道,元帥大人不知道,那自己家裡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個消息。很多時候,關心則亂。
池傲天瞥了一眼曲建紅:“我都已經說了,我們並沒有見過那封信。現在……箭已離弦,請閣下不要再分心了。”這樣的話由池傲天說出來,已經很重了!
蘇文用腳後跟踢了踢曲建紅,俊美的年輕軍官無奈搖搖頭,象一個老人一樣緩緩坐在椅子上。
將軍大人沒有說錯,現在的遠征軍已經把一萬多將士撒豆子一樣散在花語平原方圓100裡之內,人數多的大概有1000多人,人數少的也就一兩個人在單獨行動。現在,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必需按照既定時間落實既定的步驟,任何一點疏忽,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對於遠征軍而言就是滅頂之災,甚至,剛剛從神聖教廷陰影中掙脫出來的沙漠帝國也會被一巴掌抽回原形。
蘇文把議事廳大門再次關上,緩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不論是塔揚還是池大同,一切消息都沒有送到這裡。
魔法歷7年春1月30日傍晚19時左右,起風了。
冰冷的北風越過沙漠帶着乾燥的寒氣侵入了花語平原,當天夜裡,氣溫驟降10℃以上,眼看着梵水河的南岸開始結冰。
梵崗城的遠征軍還好一些,畢竟有城牆擋風,城裡還有一些房屋沒有被徹底破壞,搭上帳篷生上火,軍人們還能熟睡。
曠野上紮營的法諾斯聯盟軍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帳篷保溫效果根本無法與房屋相比,呼嘯的寒風很快擊透了軍人們內外兩層護甲,來自法諾斯大陸的軍人們把能找到的所有衣物全裹在身上,就算這樣,依舊凍得直打哆嗦。
“不是說花語平原一年四季溫差很小麼?怎麼會這麼冷?”諾頓就此事還專門請教了教皇陛下。
“哦,這種天氣是比較少見,在我記憶中,近30年來,最多隻有三、四年的氣候這麼低過。不過,還好,這馬上就2月2了,龍擡頭之後,花語平原的氣溫就會迅速回升,這也就三四天的事情了,閣下無需爲此事擔心……”教皇陛下知道諾頓擔心惡劣氣候會造成不必要的士兵減員:“老人們總說‘倒春寒’,這一次也算是見到了。”
“哦。”諾頓長出了一口氣:“我一直擔心這麼古怪的天氣是不是西林島那個冰系魔導師搞出來的,您這麼一說,我可以放心了。”
“呵呵,閣下多心了。不要說一個冰系魔導師了,就算十個冰系魔導師,也不可能用冰系魔法覆蓋方圓百里的範圍。”如果對方真有這麼強大的魔導師,這仗根本沒有必要打了,如此強大的魔導師加以時日,完全可以用幾個大型禁咒覆蓋敵人的營地,直接定輸贏了。這樣的話,教皇陛下沒有說出來。
“殿下晚安。”諾頓深鞠一躬後請退了。
魔法歷7年春2月1日,呼嘯的北風依舊在曠野中肆虐,不過還好,紅太陽升起後,溫度迅速提高,梵水河裡的冰不到中午時分,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下午2時左右,法諾斯聯盟軍神聖教廷第十三軍團大營南門外,出現了一大羣羊,羊羣的後面晃晃悠悠跟着兩駕牛車,前面的牛車上斜坐着一個車伕。
“噢……噢……左……駕……”車老闆四米長鞭凌空甩得炸響,眼看着就把羊羣和牛車朝大營南門趕。
“什麼人?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們就開弓放箭了!”土牆上的軍人衝着車老闆大吼了一聲,把車老闆嚇得一哆嗦,連忙一扁腿從車上跳了下來,下來的時候腿腳還不利索,咕咚在地下摔了一個狗啃屎,惹得土牆上的士兵一陣鬨笑。
“兵爺,不要放箭!我聽說,兵爺們打了勝仗,馬上就要全殲該死的池匪傲天軍團,特地來給兵爺們送慰問品的。”車老闆都沒敢爬起來,就勢滾到車底下,扶着自己的氈帽,哆哆嗦嗦喊着。
土牆上的士兵看着車老闆的怕死樣,一個個頓時增添無窮勇氣。
“你不會是奸細吧?你怎麼知道我們打勝仗了?”
“當然都知道了,前幾天兩位紅衣大主教從我們鎮上過,告訴所有人,兵爺們已經把池傲天這些兔崽子包圍在一個城裡,不日就攻克城池,把那些混蛋,一個個活扒了,給我們報仇。可憐……我的腿呀……如果不是這些……”車老闆說着說着哭了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還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左腿。
“你的腿怎麼了?”土牆上的士兵一邊問,一邊派人去通知自己的直屬千人長。
“這話說起來長了,嗚……”車老闆趴在車底下大聲哭了起來,好半天才在士兵的安慰下停止了哭泣,剛好第十三軍團第六千人長也來到土牆上:“小民我本來是教廷南部居民,一年前,池傲天那些兇惡的匪徒突然殺到我們村子裡,就因爲我們不肯投降,下令殺死所有的村民,他們還戲弄我們,讓我們逃跑,最先跑出來的就可以不死,小民跑得慢了,被他們一箭射在股骨上,當時就暈死過去。後來被教皇陛下派出的牧師救活了,小民爲了躲避匪災,不得不千里迢迢逃到北邊,結果,想不到匪徒們又從北面殺了過來。小民實在跑不動了,和小鎮上另外一些跑不動的老人,把逃難民衆丟下的東西收拾收拾,坐在家裡等死。想不到,老天終於開眼了,匪徒們也有今天!小民一合計,把鎮子裡所有能吃的肉,能喝的酒全都帶上了,來孝敬諸位兵爺,謝謝教皇陛下,謝謝兵爺們解救黎民於水火之中呀……”
第六千人長也是花語平原土著居民,聽眼前車老闆的話,不論是口音還是講得事情,清清楚楚,千人長大人對這些事情多少也有耳聞,還真就是這麼一回事:“你趕的那些羊都是送給我們的麼?”
“是呀,是呀。兵爺,都是孝敬給您的。”
“那你退後,我們現在要驗貨。”
“好,馬上。”車老闆爬出來,上了牛車,駕、駕,把牛車趕出去30多米。
“前方羊羣,射!”千人長一揮手,士兵們拉開角弓雨點一樣射了出去。羊羣咩咩慘叫着,一片一片栽倒在地上,血汩汩地流得到處都是。
還真是羊,那……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讓車老闆進來,再過去幾個人,把那些死羊都扔到車老闆車上,一起拉回來,挑最好最嫩的,給軍團長大人送去。”
嘎吱嘎吱嘎吱,寬五米的大吊橋落了下去……車老闆揚起鞭子趕車闖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