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寺陰森而冷寂,院子裡擺着四口棺材。wwwpinwenbao一溜白色的風燈在靈棚前搖晃,昏黃的燈光灑在地上,透出一抹慘白
。
沈青揚剛進院子一個人影隨即便迎了了出來:“是青揚?”嘶啞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竟然是夏夕煙。
“夏老!”
夏夕煙慌忙拉住沈青揚的胳膊急切道:“先進屋再說!”
這不是爛賭鬼的性格。
沈青揚凝重地搖搖頭:“先給三爺上香。”
夏夕煙猶豫一下轉身從香盒裡抽出一捆禪香點燃遞給沈青揚疑惑道:“今天早上才知道發生事情了,還是大小姐通知的,三爺他是沉穩的漢子怎麼發生車禍了——你們沒有在一起?”
沈青揚三鞠躬把香插在香爐中,站在棺槨前,心如刀絞。與兄弟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卻天人永隔。大嶼島一戰三爺只受了一點皮外傷,而慘烈的狼島行動中也是如此,但一向以福將自居的三爺甚至不知道誰是自己的仇人!也許這就是宿命。
無言的沉默。
兩人進入海藍寺佛堂,禪香生冷。如果老爺子還在的話這裡應有濃重的禪香。沈青揚突然現身即刻打破了屋內的沉靜,黑三奎和傲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玉姐卻失聲而起:“青揚!你怎麼來了……”
“來送兄弟的!奎哥,傲天大哥,雲少,你們還沒有睡?”沈青揚強忍痛苦憨笑一下:“其他人都好嗎?”
黑三奎立即把沈青揚抱住:“都好,你回來就更好了
!我們正思謀着你去哪裡逍遙了呢。”
“弟弟,先坐下喝杯茶去去寒氣再說話也不遲!”玉姐擦着眼睛轉身準備熱茶。
傲雲把沈青揚讓到座位上:“影少,昨天發生什麼事情了?三爺他怎麼如此蹊蹺地出了車禍?”
沈青揚的心被堵住了一般,痛苦不已:“我們的確是在一起,找樑嫂和馨兒姑娘,又到海藍寺看老爺子和大小姐。出事的前一秒我們也在一起……不曾想遭遇狙殺!”
“狙殺?!”傲雲瞪着猩紅的眼睛驚訝地看着沈青揚,其實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因爲他是沈青揚!奎哥沉吟着大量着沈青揚:“兄弟,恐怕又是衝着你來的!對手狡猾多端心狠手辣,不除掉你善不罷休啊!”“是我連累了三爺!”沈青揚的眼睛佈滿血絲,記憶還停留在被狙擊的一剎那,三爺的血還是熱的,燃燒的車依然猛烈。但一切都已經成爲事實,任誰也無法改變。一股殺氣緩慢地從沈青揚的心底溢出,目光盯着漆黑的窗外:“狙殺者是從狼島逃出來的那個傭兵,叫拉索爾,是m國海軍陸戰隊退役少尉,也是勇士傭兵團的團長。”
傲天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夕煙,如此複雜的關係根本聽不明白。
“影少,就是那個陰謀算計你的上司嗎?”傲雲冷峻地盯着沈青揚,對其中的一些故事有所耳聞,而且沈青揚在組建華青戰隊的時候並沒有隱瞞這些
。
沈青揚的老臉抽搐了一下。拉索爾罪惡滔天,炸成碎片也難解沈青揚的心頭之恨。血魂戰隊的覆滅是他一手所致,而且還搭上了那麼多無辜的傭兵戰士,其心比狼更狠毒!
“兄弟啊,你把他給坐了?”
玉姐蒼白的俏臉顯然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端着托盤布茶的玉手有些發抖,看了一眼沈青揚尷尬地苦笑道:“弟弟,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仇怨得報該高興的纔是……”
怎麼能高興得起來?中海任務造成數位兄弟死傷,雖然打掉了盤踞在中海的黑龍會勢力,找到了一些任務線索,但代價之大是沈青揚始料未及的。
“今晚來這裡有幾件事跟各位交代。”沈青揚凝神看着幾個知交朋友,心底忽然生出一種想死的感覺!生不如死有時候的確存在,在半年多的時間裡所有的兄弟都離自己而去,期間所經歷的林林總總猶如刀子刻在心裡一般清晰。如果能夠,沈青揚願意赴死!
“青揚,這幾位是你的知交朋友,也是我有意把他們弄到海藍寺的,怕耽誤你的事情而已。”夏夕煙咳嗽了一聲沉重地說道:“這種結局我早已經料到,你並沒有錯,我們每一個人都盡了十分心力,黑三子,小小,傲天和傲雲兩位少爺,所以也問心無愧
。”
黑三奎黑着臉不住地點頭。
“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宿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竟是如此。十年前已經買下孽的種子,十年後深處惡的果實,因果相生而已。我不知道諸位是否相信鬼神之力,二爺是相信的,老爺子也相信,宿命難違。”
玉姐輕輕地坐在軟椅上:“夏老的話不錯!”
沈青揚點燃香菸,回味着半年來的辛酸苦辣,心裡也是百感交集。“君慈是一個萬事求完美的人,他的心機和眼光無人能及。幾年來都在籌劃如何實現自己的夙願,所以把青揚和陳晨送到了國際獵人學校,但事與願違,被老爺子逼走後再也沒有真正回到中海,希望也被時間磨得消失殆盡。而你的出現給了他振作的理由,他認爲復仇的機會已經成熟,便聯繫三灣島的凌燕北和童百川策劃狼島行動,當然還有我這個老不死的,咳咳!”“二爺的計謀幾乎就要實現了,卻不成想臨戰發生了一些變故!夏老,他沒有想到所僱用的x小組竟然是對手的人?”傲雲是個急性子,在原始森林裡經過沈青揚的點撥和自己的分析已經明白了其中的秘密。
夏夕煙佝僂着身體點點頭:“他的奇兵幾乎完成了任務,沒有想到一連串的意外讓結局發生了改變
。第一個意外是凌燕北發生不測,三灣島的勢力盡失,丟掉了先機;第二個意外是三個女人的出現改變了局勢,一個是小小,一個是白大小姐,另一個就是娼君!”
玉姐的臉色蒼白,淚水流下來。聯合芙蓉和凌菲脅迫奎哥闖狼島是自己的主意,目的卻很複雜:一定要見到二爺!二爺找到了,卻只有片刻驚喜,未曾想驚喜過後是永世的悲傷。
“白露?”傲天驚疑地看着夏夕煙:“夏老,大小姐是去助戰的,爲何說是意外?”
“呵呵!”夏夕煙落寞地搖搖頭:“他應該留在海藍寺保護老爺子,明白嗎?”
“其實申君慈和英田介在爭奪一件遺寶,那東西都不在兩個人的身上,在老爺子的手裡。”沈青揚嘆息一聲,狼島的行動詭異就在於此。英田介把偷天盟勢力引到狼島,順便還綁架了中海數十個豪商,以此要挾申君慈交出寶圖。而申君慈把自己當做一支“奇兵”,掃清奪取寶圖的障礙,希望能得到另一半寶圖。兩個人的算計都很精明,卻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青揚說的不錯!第三個女人娼君是一個神秘人物,二爺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卻不知道她纔是黑龍會中海勢力的實際控制者,她掌管着黑龍會的財源和行動計劃,就是青揚所說的遠山計劃,他纔是實際的執行者
!”夏夕煙苦笑着搖搖頭:“我是馬後炮,在前期調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娼君的厲害,現在看來我是多麼愚蠢!”
事實已經證明愚蠢的不是夏夕煙,而是申君慈!他最初的目標就已經錯位了,半幅寶圖是在英田正的手裡,而英田正把寶圖交給了他兒子英田一郎,英田一郎被拉索爾誅殺……
一切都已枉然。
“夏老不要自責!正如您所言,宿命是躲避不得的。”玉姐幽幽地嘆息一聲,能見到二爺一面已經完成了此生最大的心願,無憾無悔了。
奎哥唏噓不已,一言不發。事情的複雜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智商,一時半會還消化不了!
“傲天大哥,華青集團的損失情況如何?”沈青揚沉默片刻問道。
“哦!這幾天正在估算損失,酒店和會所的損失不大,只有在海藍的天下春會所悉數盡毀,市裡的店面沒有大問題。損失最大的是中海航那部分,大多數滾輪都損壞嚴重,執行航運的幾個貨船卻躲過了一劫,安然返航,真是奇蹟啊!”
“其他的華商呢?”
“損失慘重,尤其是那些頂級富豪……你知道的,他們沒有回來
!”傲天凝重道。
沈青揚低頭思考着,中海的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係,之所以有此一問,實在是有些不忍,因爲亞伯的緣故。
“公司的兄弟們撫卹金以最快的速度發放,金額由你決定,財產損失不要緊,可以自救。關鍵是我擔心會出現反華潮,每次發生災難都會動盪社會,而最先遭殃的必然是華人,這是鐵律。”傲天疲憊地靠在椅子上,這點是他最擔心的,卻毫無辦法,因爲直到現在官方也沒有出臺相關的穩定社會秩序的有效措施確保華商的財產和生命的安全。
“傲天說的不錯,華人成了出氣筒,也許那些土著會公開搶砸華人,說不定的!”玉姐驚懼地應道。
這種事沈青揚也沒有處置經驗,在京畿如果發生了天災會有多個部門協同處理,人民子弟兵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災難現場。
“華青集團要擔起社會責任,主動參與救災,必要的時候第一時間捐助,物資和款項儘量數額大一些,不要吝嗇金錢,現在的投資等於將來的回報。這件事明天就要辦理,我負責吧。”傲天徵求意見似的問道。
沈青揚點點頭:“傲天大哥想得很周到,華青集團是咱們一手創建起來的,不能因爲一場災難就輕言放棄。華青戰隊現在已經不復存在,集團就交給諸位了!”
“兄弟你……什麼意思?”奎哥忽地站起身盯着沈青揚:“你是集團總裁啊
!”
沈青揚苦笑着搖搖頭:“我的興趣不在這裡。這次來海藍寺的目是向諸位道別!”
“你要走麼?”玉姐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哀傷的眼神看着沈青揚。走是唯一的選擇,這點玉姐的心裡很明白,在座的人都明白。
夏夕煙沉默片刻才啞着嗓子道:“走纔是解脫!可惜啊,老傢伙我歷經數十載都沒有想通這個道理,世間本無可留戀,唯有私慾蠶食良心漸成心魔!”
“夏老,您也準備走?叫我這個土著情何以堪!”黑三奎的老臉通紅地站起來:“兄弟,你不能走……或者走也不能辭職總裁啊,世界就這麼大,打個飛機通個電話就到眼前了啊!”
沈青揚苦笑着搖搖頭:“我要感謝諸位,感謝已經走了的各位兄弟!我不是你們心裡的那個人,是血痕兄弟的託付讓我不得已成了沈青揚,能與諸位成爲知交已經是我的造化,奎哥,總裁這東西於我而言沒有半點用處,倒是打個電話是一定的!”他不是沈青揚。不是衆人所盼的那個人。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但所有人都認定——他就是沈青揚!世界該有多麼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