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悶熱。大嶼島的老林子形成應該是在千百年前,地上鋪着厚厚的腐殖質,雜草灌木成片,坡陡林深,基本沒有人跡。一方面是因爲當地人都以出海捕撈爲生,另一方面這裡是鬼影堂的地盤,戒備森嚴。若是在天朝國內,這樣的林子根本沒有存在的空間。
兩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商量了一下行進路線便起身向林子縱深行去。沈青楊拎着魚鱗刀開路,巴爾瑪斷後,這種情況根本不能走山下的土路,鬼影堂的關卡早張好了口袋等他們呢。
魚鱗刀是開路的利器,加之兩個傢伙都是叢林戰士,雖然島上的地形很複雜,林間溝壑縱橫,但沒有影響多少行進速度,不多時便走出了三四里路
。
“影少,該到三間房的地盤了!”巴爾瑪凝神向林子深處望去,林間沒有路,處處是青黑色的石頭,長滿苔蘚,溼滑得很。
沈青楊的耳朵動了動:“偵測一下,不要出去!”巴爾瑪轉身向林子外面摸去。沈青楊跟在後面,根據腳下的地形判斷三間房的位置。此處的山顯然是島子生長造成的隆起,石頭皺皺巴巴的,荒草灌木多於大樹。這種環境不容易隱藏,更不利於纏鬥,如果對方有狙擊手,很容易成了活靶子。“注意隱蔽,三間房的傢伙不只有飛抓,他們有ak!”沈青楊低聲笑道。
“我不怕槍!”
“鬼都怕槍你不怕?”沈青楊掃了一眼巴爾瑪驚訝道。巴爾瑪詭秘地一笑:“叢林作戰的精髓在於跟蹤潛藏,在他開槍的瞬間先解決掉對手纔是王道!”沈青楊一咧嘴,這個道理誰都懂,但在非洲叢林當傭兵的時候,殺人最多的就是ak47,而不是什麼躲貓貓!“ok!你怎麼知道對手在你的前面還是後面?說不定現在已經瞄準了你,你並不知道!”
“這裡沒有人活動的跡象,倒是林子邊緣要注意一些!”
沈青楊望了一眼周圍的樹木和荒草,樹木比裡面的稀疏了許多,也低矮了許多,這是林子邊緣的標誌之一。巴爾瑪做了個掩護的手勢,沈青楊點點頭,手中的魚鱗刀壓在腕下,警覺地觀察了一番才略放心下來。
幾百米遠之外的山路清晰可見,林子邊緣閃過數片白光,應該是鐵絲網。再往遠看,炊煙裊裊,土著茅草房掩映在林樹之間。這裡就是三間房。是一處村落,並非只三間房子!
“我就是在村子裡遇到伏擊的!”巴爾瑪凝重地望着遠處的村落:“那裡的土著人很彪悍,根本不問你是誰,裡面住着鬼影堂的人,武功不高,人數也不多,但無法施展,更不好逃脫追擊!”
沈青楊點點頭,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遇到,鬼影堂的傢伙們果然狡猾,藉助土著居民的力量形成了一道關卡,而且從關卡布置情況便能看出,任何向通過三間房的人必須得從村子裡通過,如果不熟悉地形,只能是被甕中捉鱉了。
這裡不易白天行動,要想突破三間房,沒有七八個兄弟幫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巴爾瑪蹲在地上:“怎麼辦?”
“從山上走!”
“不打三間房?”
沈青楊思考了片刻,現在是午後三點多,若是強行突破三間房勢必會陷入包圍,得不償失。
“直接去五里亭,到地方再做決定!”
巴爾瑪眼神一亮,伸出大拇指一笑,起身貓着腰向老林子摸去。
那條路在通過三間房後的走向不得而知,估計定然與山林的走向不會一致,否則鬼影堂的人在三間房設卡就失去了意義。也就是說,沈青楊和巴爾瑪若是一貫地沿着林子走很有可能陷入迷途,距離閻王谷會背道而馳。但現在沒有別的選擇,避開三間房是最好的選擇。
重回林子,兩人都不說話。腳下的地形太複雜,溝溝坎坎,形成錯綜複雜的陷阱,走不好就被傷到。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眼見着林子裡暗淡下來,兩人才停下來。
“出林子!”沈青楊擡頭仰望天色,再這麼走下去不是辦法,天一黑就只能困在林子裡不能隨意前行了。
巴爾瑪點頭表示同意,兩人沿着下坡路向林子邊緣摸去。
“這裡跟帕敢的地形很像,翡翠谷就是這樣!”巴爾瑪低聲說道。
沈青楊知道巴爾瑪的意思,他的老闆被英田打死後便滿世界追殺,這點跟自己很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抓住兇犯,更不知道能不能報仇。廓爾克族人信守自己的承諾,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這件事完結後我們就去帕敢!”
巴爾瑪訕笑:“英田在那裡的勢力更大,而且殺人不眨眼!”
“那豈不是更好?”沈青楊露出嗜殺本性,在中海畏手畏腳,那種隱忍在心底的仇恨總不能痛快地發泄出來,真是一種痛苦。
巴爾瑪突然打了個手勢:隱藏
!隨即便看到一道燈光從遠處射來,兩人慌忙停下。
“一千米距離,兩點鐘方向!”
“是五里亭!”沈青楊盯着那道車燈光亮,判斷出從三間房穿過的路已經遠離了山林,在林子和車燈只見是溝壑縱橫的荒草灌木,隱藏性較差。
巴爾瑪搖了搖頭:“不一定是五里亭,車在走!”
沈青楊打了個手勢:“摸過去,注意隱藏!”
兩人貓腰鑽出了林子,沿着溝壑向方纔車燈閃亮之處奔去。一千米的距離並不遠,兩人十幾分鍾便摸到了灌木從邊緣,一條深溝擋住了去路,顯然是山洪衝出來的溝,下游應該就是水泥橋橋下的那條排洪溝。
巴爾瑪沒有猶豫,直接滑下了深溝,十幾米的深度還不足以擋住兩人,幾分鐘便過了大溝,那輛車已經消失了,揚起的煙塵還沒有完全消散。
前方三百米處,一棟灰色的二層樓出現在眼前,圍牆有三四米高,牆上是鐵絲網,很顯然這裡便是一道卡子。
“突擊還是隱藏?”巴爾瑪看了一眼灰色的二層小樓,樓房周圍長滿荒草,沒有任何遮蔽之物,裡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情況,強行突擊不是理智選擇。
沈青楊擺了擺手,凝重地看着巴爾瑪:“這裡不難拿下!”作爲冷血傭兵,沈青楊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這個哨卡,但問題是這裡究竟有什麼作用?難道僅僅是一處哨卡嗎?
“什麼意思?”巴爾瑪疑惑地看着灰色樓房。
沈青楊思索着:“鬼影堂的堂口爲什麼在如此荒涼的山裡?”
“他們怕見人!”
“不是,應該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沈青楊深呼吸一下,鬼盜叟勢力在大嶼島一家獨大,三個堂口分設的地點也是大有講究,雖然遠山堂被日本人控制以後基本失去了堂口的作用,但鬼影堂作爲鬼盜叟勢力的依仗,定然控制了大嶼島的地下世界,沒有必要建在深山老林子裡面。
“他們在躲避什麼?”
“不是躲避,是隱藏
!”沈青楊終於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在大嶼島根本沒有人敢跟鬼影堂抗衡的,他們在鎮子裡橫行都沒人管。想明白了這層道理,沈青楊看了一眼天色,黃昏已至,深山裡面的黃昏來得更早一些,四周暗淡無光,正是發動突襲的好機會。
沈青楊打了個手勢:準備行動!
“注意安全,前面應該有路障和暗哨,幹掉他們!”
巴爾瑪點頭,兩人鑽進荒草之中,藉着黃昏的掩護向灰色樓房迫近。山裡的黃昏很靜,灰色建築物沒有任何生氣,也不見放哨的人影,這讓沈青楊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危險!
五分鐘後便到了灰樓的後牆,牆有三米多高,上面有鐵絲網,沈青楊打了個手勢,兩人向前院摸去。院子裡傳出一陣嘰裡呱啦的喊聲,巴爾瑪慌忙貼在地上的荒草之中,手中的水管刀已經組裝完畢,緊張地盯着院牆拐角處。沈青楊則貼在牆壁上,院子裡的聲音很大,但喊的是什麼根本聽不明白,應該是當地的土著方言。幾分鐘後,院子裡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燈光閃過,一輛摩托車衝出院子向三間房方向開去,馬達聲遠去,院中恢復了平靜。巴爾瑪從地上爬起來一閃身便到了牆下,打了個手勢:突擊,掩護!沈青楊也打了個手勢:ok!
兩人幾乎同時衝出了高牆的拐角,院前的大門敞開着,沒有暗哨,一股煙香飄了過來,沈青楊的心一緊:院子裡有人!但已經收不回腳步了,兩人衝到門前,一道黑影憑空飛出,防搶繩在巴爾瑪的手中猶如長了眼睛一般,刀子洞穿對手的咽喉,菸頭掉落在地上,繩索又是一抖,水管刀抽了回來。
血腥味瞬間瀰漫,沈青楊一個箭步便到了摩托車旁,那傢伙喉嚨裡面噴血,濺了一地,喉嚨發出破風箱的聲音,沈青楊一把捂住對方的嘴巴,一用力,傳出輕微的骨頭錯位的聲音,生命的氣息瞬間消失。
殺手跟混子的區別就在於此,他不會拿着刀張牙舞爪地把人殺得嗷嗷亂叫,巴爾瑪是殺手,沈青楊是殺神,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沈青楊把懷中的死屍輕輕地放在摩托車下面,一腳踩滅地上燃着的菸頭,巴爾瑪已經衝上了灰樓的臺階,沈青楊緊緊跟在後面斷後。
“吃飯了!”
憑空一句話在樓裡面炸響,巴爾瑪猛然頓住腳步,一道昏暗的光線從裡面射出來,三個人影晃動着
。此時正是開飯時間,他們還不知道外面那位已經死翹翹了!
沈青楊打了個手勢:警戒!
巴爾瑪猶豫了一下,撤身掩護,方纔還有一個騎着摩托出去的傢伙,此時沒有回來,要小心背後有人打冷槍。沈青楊穩定了一下情緒,右手的繞指柔軟劍冰涼,左手腕下的魚鱗刀更涼!
門推開,發出瘮人的吱呀聲。
“來了!”沈青楊從喉嚨裡擠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聲音,一閃身便進了樓中,巴爾瑪緊隨其後。樓裡面空氣發出一股黴味,污濁不堪,虛掩的門透出一線光亮,沈青楊不慌不忙地走到門前,門突然打開!
昏黃的光伴着一道血幕傾瀉下來,巴爾瑪驚愣地看着對手即將撲倒的身體,影少出手太快了,沒有看清他出手,人已經死了!巴爾瑪快速擋住對手下沉的身體,血噴到脖子裡,從臉上流下來,濃重的血腥味瞬間襲來,而沈青楊已經閃身進了屋子。
“二位好胃口!”沈青楊冷笑,魚鱗刀已經悄無聲息地飛了出去,直接洞穿坐在桌子前面那人的脖子,血噴濺出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另一個傢伙沒有任何反應,巴爾瑪守住門口,水管刀壓在腕下,只要對手喊一下,便殺無赦!沈青楊快速拾起魚鱗刀,滿桌子鮮血,讓人的胃口翻騰不已。人最恐懼的時候並不是被殺,而是看着別人殺人!這是心理作用,也是一種威懾,在這種情況人的理智會瞬間短路,或是根本沒有反應,一切都像是在夢裡一般。“我不殺你!”沈青楊冷靜地看了一眼那傢伙,穿着黑色的t恤,手中握着一雙筷子,嘴裡還塞着食物,卻不知道咀嚼。
一陣嘔吐,對手嚇得面色蒼白:“你們……是誰?”
“不要害怕,能活着是你最大的幸運,懂?”沈青楊冷然地盯着對手:“樓裡還有沒有其他人?”
那傢伙已經癱軟了,“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搖搖頭:“有四個……”
“騎摩托車出去的不是這裡的人?”“三間房的……嗚嗚!”對手發出恐懼的哭聲,男人被嚇哭的機率有多少?沒人能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不過沈青楊知道,對手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