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8章

因爲已故世子嬪許煙雨死而復生入宮, 暄王特許許老夫人進宮探望女兒。於是,儀賓大人帶着公主也一同來到了宮中。

雲總還是覺得面對許炎少不了尷尬,於是藉着去安排隱月閣護衛的藉口早早離開。雖然暄王以爲, 對於煙雨而言, 宮中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此衆目睽睽下, 領相應該不會再有大的動作, 但云還是覺得凡事謹慎一些的好——怎麼說自己都是答應了陽明君要保護煙雨的安全的, 自然需要百分之百的上心。

因爲暄王考慮到許母實在是心急如焚地想要見到女兒,(又實在是希望看到老師跟雲解開心結,)於是許家的轎子剛到宮門口, 就被告知不需去覲見聖上了,請老夫人直接移步去隱月閣。三人想了想, 許炎還是覺得入宮不去面聖實在是有些不妥, 於是就讓公主攙着老夫人往隱月閣走, 而自己則朝着康寧殿的方向走去。

於是,當公主攙扶着許老夫人向隱月閣走的時候, 好巧不巧地看到雲正在隱月閣前做着護衛安排。看到迎面而來的許老夫人和公主,雲愣住了,自己明明想得好好的,佈置完了就出宮去閒晃,順便去探聽領相的動作——這樣不是剛好能夠避開許家人的嗎?怎麼竟然好死不死地撞上了?

不過面對着一手把自己帶大的許老夫人, 雲還是硬着頭皮上前去問安。看到了雲的許老夫人也紅了眼眶, 一邊兒謝着雲兒對煙雨的保護, 一邊兒抱怨着他怎麼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也不吱聲, 平白無故地受了罪。

聽着許老夫人的話, 雲也被感染地差點兒陪着流淚。最後只有藉着還有其他公事,故意忽略了公主滿含哀怨、明顯欲言又止的神情, 狼狽地落荒而逃。

雲覺得自己實在是狼狽,這纔想到一定是小孩兒知道自己的想法,故意給自己下了套,約摸着許炎此時應該還在康寧殿。於是,想明白了的雲停住了準備回康寧殿的腳步,決定還是晚些回去吧。說實話,雖然明白遲早是要面對的,但是看着許炎,就會想到老師……果然還是隻有更難過、更尷尬。

雲決定在去找領相之前,先悄悄去暗莊看看,不知道國巫她們呆得是否習慣,按說有陽明君照料着,應該事無不妥纔對。暗莊其實建於暄王溫陽之行之後,不得不說“皮漢圖”一事引起了暄王的警覺,若是以前還是寧願避其鋒芒、養精蓄銳的話,那從那之後就不得不主動出擊了。這裡,是暄王最後的底牌了。

暗莊裡竟然一切如常。國巫一派既來之則安之的淡然摸樣,見到雲了也只是淡淡點頭問候。看到雲在瞅着雪欲言又止,國巫開了口:“大人還是想着要改變嗎?”

雲點了點頭:“雖然,您跟我說‘逆天改命,必然自傷’,但是我現在確實還活得好好的。”說到這裡雲嘆了口氣,“若說真的有什麼命線,那我的存在就應該是這整個王朝最大的變數了……要是,連我都不想改變的話……那那些悲劇,就再也免不了了。”雲自嘲似得一笑,“不要再說什麼‘月亮擁抱着太陽’、‘雪靠近火焰就會融化’、‘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個太陽’之類的話了,國巫您心裡也清楚,很多事情真得變了。”是啊,變了,雲笑了笑,擡起頭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就算我是雲,就算我不是你的月亮,我也是想陪在你身邊的。

國巫盯着雲看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但還是答應會盡量阻止雪去許家。

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啊,雲笑了,只需要安排人在許家守株待兔不就是了?

這邊兒雲還在爲了許炎和雪操心,那邊兒許炎已經告辭了主上來到隱月閣,在和妹妹敘舊了。

煙雨是以暄王還未正式冊封妃子的名義住在隱月閣的,而她和陽明君的事,她面對着自己的母親和兄長,卻開不了口。只能徐徐圖之了,她默默地想。

“煙雨啊……雖然這話我是不該問的,但是……這入宮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看着母親和公主只是陪着煙雨回憶往事、哀傷着這些年發生的是是非非,卻半點沒有回覆到正題的打算,許炎不得已只有開口。

“誒?哥哥所謂何事?”煙雨顯然沒有明白許炎想要問些什麼,“煙雨現在過得很好,已經很滿意了。”因爲無所謂滿意不滿意,只有那個人身邊,只有自己能夠真正拜託如今的身份,自己纔有談論滿意與否的資格。

看着妹妹懵懂無知用茫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樣子,許炎只能無奈嘆了口氣:“你……從前是被擇選出的世子嬪,聖上又讓人傳得是你是宣祖大王選定的交泰殿主人,可是這交泰殿並非無主……煙雨啊,雖然父親一向教導我們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這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母親大人現在年事已高,哥哥如今也並無什麼爭強好勝之心了……煙雨,若是你再次出現危險,我們可是再也承受不起了啊。”

望着面前鬱郁不得志、苦口婆心教導自己的兄長,煙雨不自覺的眼睛模糊起來,“煙雨省得了,只是——交泰殿的那位,也只是個可憐人啊。聽說最近更是病得厲害。煙雨本想今日午後前去探望……只是,怕是被那位誤會……”

“不如……旼花在此多留幾日,一來可以陪伴煙雨,二來……當年中殿娘娘和煙雨同爲旼花的禮童,總還是能說得上些話的。”

聽到旼花公主的話,許老夫人也覺得算得上是個緩和的方法——“那就有勞公主慈駕了。”

送走了哥哥和母親,煙雨並不見得有多開心。相認了,卻更增愁緒,本想着若是有一天能和心愛之人一走了之,可是如今這殘局,該如何破?說不出口,更放不下。現在公主在旁,自己跟陽明君相見的機會,更少了。

午膳過後,公主就吵鬧要去見中殿,煙雨無奈也只得前去。寶鏡顯然病得不輕,面色蒼白,臥病在牀。問候過後,一時無話,氣氛不由得十分尷尬。念及此處,公主給煙雨使了眼色,示意她先回去,自己跟寶鏡好好聊些,回去再說。

當煙雨一離開,寶鏡突然就哭着,向旼花跪下了。

“這是爲何?”公主不解,剛剛不還是好端端的嗎?雖說生病之人,必然會憂心勞神、思慮過重,但是中殿這樣子,實在是嚴肅到讓人不知所措。

“求公主幫幫寶鏡吧。”寶鏡對着公主哭泣着請求。寶鏡身邊的趙尚宮體貼地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旼花驚訝着,寶鏡已經貴爲中殿,雖然如今煙雨入宮對她造成了威脅,可是煙雨一貫良善,定然不會欺到寶鏡頭上去,寶鏡這又是爲何?

“想必公主已經知道寶鏡的現狀了吧?雖然……雖然殿下並沒有提及,但是近幾日寶鏡生病,殿下連看都未曾來看上一眼……寶鏡實在是不明白,爲何這麼多年來寶鏡的付出,還是無法在殿下心裡留下些影子……”

“聖上也只是事物繁忙罷了,料想他也並不是故意如此冷落到你的。”旼花試圖安慰寶鏡,可連她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理由,早上去請安之時暄王明顯是在負手發呆,神遊天外還讓善衡連喚了好幾聲。

“此話說出恐怕連公主自己都不信吧?可是公主啊,聽說這個‘許煙雨’根本不是真正的煙雨,她只是一個有巫蠱神力的巫女而已,她確確實實是巫女月,而她藉着巫術竟然、竟然借了煙雨的身份。”

“什麼?此話當真?”公主驚訝萬分,這可是大事!

“據說大王大妃娘娘曾經因爲巫女月神力出衆,而命她進入隱月閣安撫逝去的前世子嬪煙雨未安歇的魂靈……她這麼神通廣大,真要是有心冒充煙雨的話,根本不在話下。聽說在她當時呆坐了一夜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奇怪起來了……”

寶鏡哭哭啼啼地頓了下繼續說,“這也怪不得她竟然蠱惑得這宮裡所有出衆的男子圍着她團團轉,不僅僅是主上殿下和陽明君,就連主上身邊的雲劍大人也對她是刮目相看。公主你是不知,當初巫女月因爲冒犯聖上被禁義府問責,可是雲劍大人下得保證求得情,而且巫女月因巫蠱之罪將要被推鞠之時,雲劍大人因爲替巫女月求情,甚至冒犯了主上殿下,被下令罰跪於交泰殿……據說當時主上氣得把從明朝帶回來的上好陶瓷杯都給砸了……”

聽到這些,公主的頭開始嗡嗡作響,滿腦子都是“雲也被蠱惑了”、“雲也喜歡巫女月”、“不,雲明明應該是我的”、“他會不會因爲巫女月丟掉性命”諸如此類的話。

寶鏡看着公主瞬間變得蒼白的神色,心裡滿意極了。不過這戲還是要繼續演的好。

“那寶鏡你去向殿下說過此事嗎?”公主發問。

“呵,”聽聞此言,寶鏡冷笑起來,笑中滿是無奈,“公主慈駕您也知道,如今這個朝鮮國,那裡還有人願意停下來聽寶鏡說話?‘搶奪了別人的地位的惡毒女人’,這樣的話,寶鏡還聽得少嗎?他們、他們怎麼不爲我想一想,他們只會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而真相呢?真相這種東西,呵呵——真相這種東西,爲什麼總是被這些謊言所掩蓋。”

“寶鏡,你別這麼說,我相信你。” 旼花握住了寶鏡的手,焦急地安慰着同自己一般苦命的女子。“我就說,若要是真是父王下令,那麼巫女月剛進宮就該被認出來了,就算是王兄不識,那告示上所言,雲也應該識得纔是,偏偏是要等到巫女月進了活人署,又以這樣的形式入了宮……不行,本宮這就去找王兄稟明真相纔是。”

寶鏡卻拽住了旼花不讓她走,“不,別去,主上已經被巫女月蠱惑了,任你如何說,他也是不會聽的。”

“那如何是好?難道這巫蠱之術就沒有破解之法了嗎?難道我們要坐看這個巫女稱爲朝鮮國的國母而什麼都不能做?那我如何對得起父王。”公主焦急的問着,已經急得不成聲的語調裡充滿着自責。

寶鏡安撫着公主,“公主不要着急,我已經見過了曾經的星宿廳代國巫權氏,公主應該知道巫女月是如今張國巫的巫女吧?張氏爲了坐穩國巫的位置,竟然把權氏趕出了宮去,還好權氏擁有神力才能夠逃過一劫,勉強保住性命……她說她有辦法破解巫女月的巫蠱之術。只是還缺少一個必要的條件。”

“哦?什麼條件?”

“單純破解除了巫師的神力之外,還需要一名尚爲處子的女子。因爲巫女以身御神,要破解則需要藉助處子之心,默唸咒語,產生念力。因爲權氏說巫女月爲張氏之神女,解咒之時張氏必然會發覺干擾,而張氏的神力高於她,所以所需要的材料也得是雙份,這樣她纔有把握破除咒術。而材料與被解咒之人的血緣關係,越親密越好。所以寶鏡在這裡斗膽,請求公主是否知道皇室之中,是否還有尚未婚配的女子,願意來幫助寶鏡,幫助我大朝鮮國的皇室。”

“這個巫術會對女子有影響嗎?這樣……這樣會不會冤枉了好人?或許現在隱月閣裡的巫女月就是煙雨?”公主聽到寶鏡的話之後,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畢竟巫蠱之力實在是太過於神奇,士林之仕向來不信,而皇室之內卻都知其神奇。這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讓旼花想要退縮。但是寶鏡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據權氏所說,此巫術只會對施法之人有害,對於一旁的女子並無影響,因爲巫術所需只是其念力而已……至於是否真得會冤枉好人——權氏說此爲解咒之術,若被解之人並未被下咒,那也就無從解起而已,根本毫無損害,到時候看衆人反映即可……”

“那要是解除之後呢?王兄會怎樣?(雲會怎樣?)”

“若是真是被下了咒,解開之後會因爲突然虛弱而不適幾日。那個下咒的巫女月,也會受到咒術的反噬。”

聽到了寶鏡的話,旼花點了點頭。但是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則是寶鏡接下來的話——“其實寶鏡也是有私心的,據說作爲儀式一部分的女子,若是心裡一邊兒唸咒一邊兒想着自己的願望,那麼那個願望就會被神聽見,若是巫師神力高強,那願望就能夠成真。”

“既然這樣,那麼,旼花願意幫助中殿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