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4章

等到雲迷迷糊糊醒過來,竟然已經又到了晚上。小世子見到雲醒了,一雙手貼上了雲的額頭。

“還好,燒退了。”

從身上傳來清涼的舒適感,雲就知道小世子已經發現自己背上的傷了。於是說:“昨天我去見了老師……自願領了罰……”

雲在心裡想着,唉,還真是不好說啊,不過這樣也不算是欺瞞了吧。

小世子卻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安慰說到:“逝者已逝,你也不要過於自責難過了。雲啊,這段時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無力了。許家……”

“若是老師和煙雨還在,必然不願意陛下如此。”雲安慰小孩兒。

雲示意自己已經無礙,小世子擰不過他,只能看着他又回覆成劍的樣子守到殿內。

其實現在雲內心裡很是擔憂,也不知道國巫跟陽明君一行是否安全,不知道他們離開了沒有。可是自己跟世子明顯是被禁足在此處了。他思考着有沒有可行的方法,突然想起來自己遺忘了的事情。

因爲“欺瞞主上,送生病女童入宮”這樣的罪名,煙雨被逐出宮門。如今煙雨身死,更坐實了這個罪名,再加上許大提學身死,必然會被外戚利用此事說是“畏罪”逃避。

雲心裡焦躁,這樣一來,許家只剩下許炎母子,這該如何是好。雲記得上一世,許家的本來的懲處是流放,可是外戚懼怕許炎出行後會更多的聚集人氣,想出了利用公主逼婚,讓許炎成爲儀賓,從此無法參與政事。可是這一世許家若是遭遇流放,大提學已去,陽明君需要去保護煙雨根本無法分身,而公主跟許炎的紅線已經被自己斬斷了。

這該如何是好。雲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與傷悲。是自己想要改變的啊,自己想讓他們都能夠圓滿的,可是現在,老師身死的時間比故事中早,許炎一家又處於危險之中……真是比自己什麼都不做還要來的糟糕……

正想着,卻有內官傳來口諭,國君急召。

雲對守護世子的護衛們做了吩咐就跟隨着內官去覲見國主了。他心中忐忑,總覺得每次急召都沒什麼好事兒,只是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事兒了。想到自己自入宮以來,總是在吃“竹筍炒肉”,感覺確實是伴君如伴虎,流年不利啊。

“你來了。”

“不知陛下深夜密召所謂何事?”

“旼花這孩子似乎很欣賞你,昨日竟然跑來爲你求情。爲人求情這種事情,自她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朕的兩個孩子,似乎都很喜歡你啊,不對,還有陽明君……雲劍啊雲劍,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麼?”

聽得國主的厲聲質問,雲感覺背上一涼,冷汗浸溼了衣衫,背上的傷似乎更疼了。“啓稟主上,小人確對公主無半分肖想。”

“那爲何接近公主?前日議事,寡人屬意判許家留配。原本想着日後一旦解配了,總還是有能夠錄用的機會。你跟許炎,都是寡人屬意留給世子的肱骨……呵呵,果然吏判他們不會讓我如意啊……大妃今日又來找寡人,說旼花公主跟世子的護衛走得過近了些,怕是女大不中留,知全國的才學都比不過許炎,屬意招許炎爲儀賓……哈哈 ,冠冕堂皇的話語就這樣說出口,哪怕犧牲的是自己的親孫女。雲劍啊,你可知天家本無情。”

雲在下面,只有伏着跪拜,無法言語。果然,即便是自己努力去改變,命運的線竟然還是會按照本來的軌跡運轉麼?

“世子已經把雲劍賜給你了啊。這把劍的涵義,世子應該都跟你說了吧。自從他獨自呆在東宮開始,寡人就把此劍交於他,有守護之意。”國主看着雲腰上彆着的劍說道,“你可知罪?”

“微臣領罪。”說着雲抽出了劍,架着脖子,向自己舉劍砍去。(其實這裡葉子希在心裡念着“您是在試探我您是在試探我您是在試探我。”)

好吧,意料之中的,國主攔住了雲,利劍滑過頭頂,飄落半長的頭髮。於是雲順勢說道,“日後若有半點對世子不忠不義,對世子不利之事,猶如此發。”於是乾乾脆脆的把自己的斷髮剪齊了。

國主似乎是總算是相信並饒過了雲。只嚴肅的說:“記住你說過的話。明日,怕是吏判等人又要來上疏了,不要讓世子離開東宮殿。要是他問起,就說是寡人的命令。”

冷汗已經完全打溼了衣襟的雲,終於可以心驚膽顫的退下了。

回宮的路上,雲想去卻不敢去星宿廳。卻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國巫張綠英。“大人,越要去守護,就越會受傷;越是努力去獲得想要獲得的東西,就越會失去。不知大人是否瞭解了此中含義。”

“或許吧。可是我總覺得我需要做些什麼。就算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性,我也想要去改變,請國巫不要再勸我了。”雲回答得很堅定。

“大人執意於此,我也無話可說。小人已經請命,明日,小人就要離開此處了。請大人多保重。”國師與雲道別到。

“有勞國師(保護好煙雨小姐)。”雲說罷行了大禮。

行走在回東宮殿的路上,雲長舒了一口氣。至少,他們可以走了。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雲自嘲到,這算是新潮髮型了麼?自己前世一直都是利落的短髮,來到此處因爲這裡的傳統,身體髮膚授之父母,所以斷然不能隨意損害的。現在,也算是真的新潮了一回,嘗試了連前世都沒有嘗試過的中長款式。不過,自己這張臉,應該還是駕馭的來的。於是,我們頂着新潮髮型的冷宮男雲劍,就這樣回到了東宮殿。

“雲,這是何故?”小世子盯着雲的頭髮,瞪大了雙眼。

“剛剛主上令小臣與禁軍切磋,小臣有傷在身,疏忽了。”雲面不改色的說道,心裡想着,這種事情,不要算我欺瞞,不要算我欺瞞。

於是,小世子明顯放心了下來。“不過這樣,似乎也挺好看的。”

“誒?”雲發現小世子的腦電波明顯跟自己不在一個頻率。

於是放心下來的小世子,繼續翻看了手裡的書。

隱在陰影裡的雲也完全錯過了小世子說完話之後紅了的耳根,還有當晚明顯沒翻動過一頁的書。

翌日清晨,雲向衡善告知了昨日主上的口諭。剛說完,就有大批禁軍圍住了東宮殿。小世子發現明顯不對的信號,卻被告知主上令他繼續禁足。直到夜晚,終於傳來了消息:擇吏判家寶鏡小姐爲世子嬪,召許炎爲儀賓。

聽到這個消息的小世子,變得像獅子一樣暴躁,發狂般的就要衝出去。卻被雲攔住了。

“雲啊,招老師爲儀賓,阻攔他的出仕之途,無異於下令將他處死啊。就算沒有失去生命,也被折斷了翅膀。”

“請邸下平靜下來。曾經有人對小臣說過:‘越要去守護,你就越會受傷。你越是努力去獲得想要獲得的東西,就越會失去。真正想要守護,就不要露出蛛絲馬跡,想要獲得一樣就要放棄另一樣。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有所失方能有所得。這就是政治。’所以主上陛下也就這樣做了,也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護住炎的安危呀,邸下。”

雲接着說道:“小臣知邸下並不同意這樣的觀點。邸下定然認爲書中所言‘匡正之政,管理之治,纔是所謂政治’。小臣知道,依邸下的性格,若是正確,就會付出全部去守護;若是歪斜,就算獲得所有也會放棄……可是邸下,世間萬物並不只有對錯之分啊。”

小世子顯然是聽進去了,慢慢的平靜下來,緩緩得擡起頭來,對着雲說:“昨日斷髮是爲此麼?我早就該想到,父親如此深夜急召,定然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你們都在教我忍麼?”

“是,邸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在您還沒有足夠力量的時候,您只能忍。裝作弱小,讓您的敵人掉以輕心;藏起您的爪子,讓他們注意不到您的實力。然後積蓄自身的力量,這樣才能攻其不備。”

小世子沉默了許久,“其實幾天前父王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說着站了起來,“衡善啊,對外面的禁軍說,讓他們不要再守在這裡了,回去覆命吧。”

接着,就繼續沉默了下去。

看着沉默下去的小孩兒,雲的心裡涌起陣陣心疼。他想上前去安慰安慰他,像兄長一樣抱着他對他說不要難過。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陪着小孩兒一起沉默着。但願陽明君那邊一切順利吧,因爲,大概從此以後,自己恐怕連心帶命,都交到這個小孩兒手上了。

此時的風雨渡口上。陽明君守護着煙雨一行人上船。煙雨仍然還沒有醒來,但是身上一切正常。國巫說她即將甦醒,讓衆人不必擔心。陽明君提議遠離都城,走得越遠越好,卻遭到了國巫的拒絕。“八年後,幫助您的那位大人,將會遇到生命危險。只有您能夠幫助他度過此劫難。”說出了這些,國巫卻不肯告知具體的內容,陽明君只好作罷。

“神母,你看,月亮,好亮。”夜裡,禪實對着前國巫說着,“就像雲哥哥一樣。”

但願那個孩子一切平安吧。阿里啊,那個月亮,已經在發光了啊。國巫心裡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