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視日暮宛如天河墮落一束星光,穿過洶涌馬路,走進略微喧鬧街道,每家門戶都會有一兩個人,搬着板凳坐着門口溫馨吃着晚飯”。
“林倩,林倩……。”身後傳來一陣熟悉呼喊。
作爲我的青梅竹馬,小時候鄰居飯後閒談都會扯到我們,似定下婚約,朗才女貌,那時候我膽子小很靦腆,漸漸的不敢和馮付淵玩在一起,但每次都會有人在我家樓下一遍遍呼喊着我的名字。
家附近小河岸邊樹木蔥蘢,樹葉一簇一簇相擁,遮擋住耀眼的陽光,清澈透明河水潺潺流淌,閃動着粼粼水光,我和幾個鄰居家的女孩,坐在沒有圍欄破爛的石橋上,望着戲水抓魚的少年,這是刻在我心裡最美的時光。
作爲兒時的聚集地之一,承載着無數美好回憶,無憂無慮悠然時光裡忘了要長大。
“別坐着了,快下來,河裡竟然有大閘蟹。”半掩褲腳的少年向我揮着手。
“林柏,快拿石頭按住它”。
“來了。”我緩緩走向手忙腳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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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也不回,想什麼呢”。腦袋傳來一陣輕輕的推力。
“你不是去網吧打遊戲了嘛?。”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讓你感到尷尬的言語,是我不對。”馮付淵望向黑長直髮精緻五官的少女,眉宇之間有種說不出驚人的美麗。
我望向身高挺拔,五官端正的馮付淵,雙眼皮微翹彎卷的睫毛下異常好看的眼睛,要是初次見到會感到驚豔“我其實挺喜歡聽的。”
“我也聽說了劉葭靈同學的事情,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便已一步步邁向死亡,電影在上演亦在落幕,有時候死亡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的解脫,我們都不會看到自己莊嚴肅穆的葬禮上有誰在哭。”
“我們是最瞭解彼此的人,死亡是一瞬間的美麗,就像花瓣落入水面,夜空中絢爛的煙火。”
“可是如果我能察覺到一絲蛛絲馬跡,故事會不會被改寫,我們的人生也不會因爲一個人的缺席而感到遺憾變得不完美。”
“小付,完美只是一個僞命題,每個人對好的定義都是不一樣的,我覺得人生因爲有遺憾才完美,不論多完美的事物都會有一絲瑕疵。”
“正如我出現在你的生命旅程裡,我和你共同演繹着最完美純真的童年,正如其他人的參演,上演着最爲隆重經典的一幕。”
日暮籠罩天際,雲彩瞬息變幻,剛剛還是鱷魚形狀的雲彩,轉眼變成四蹄生風的駿馬在奔騰,似一幅絢麗繽紛的水彩畫,映入行走在街道上的身影。
“和我去石橋坐坐,和童年印象中的街道相比,現在的街道突然變得有點陌生。”
街道兩旁的河流,河岸邊一簇一簇野草成排相擁着,晚風吹拂下徐徐而動,遠處龍高嶺羣山起伏,放眼望去廣闊鹽場夕陽相映下似一副絢麗的剪影,張貼在這片廣袤的鹽田間。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也離開了你,在你的生活裡徹底消失,你的難過,喜悅,看過的風景不能和我訴說的時候,你會如何?。”坐在石橋上高挑少女晃動着雙腳望着水面。
“你說得有點沉重,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像這種填空題,考試中我一般不寫,選擇題全靠蒙。”
“可是我終究還是要走的,縱然我也不捨,這個沿海小鎮承載太多關於我們的回憶,無論填空題或者選擇題,我們都要朝各自的人生追尋着。”
“如果選擇題只有三種答案,我會在末尾以我的方式寫上第四種選擇。”
“你說得過於飄渺,這樣是拿不到分數的。”少女指尖輕輕撩起鬢角彎卷短髮。
天際日暮窮途,夕陽餘暉曬在河水上,像許多金針銀線,隨水波晃動着,夜幕天宇上少許繁星閃爍,殘破石橋坐着少年少女的錦瑟年華
“小付,我們或許都會因斷了聯繫而變的陌生,但在那之前,我想在你身邊多陪你一會,我們要在大人和小孩的轉角蓋一座專屬於我們的城堡。”
“你的話讓我更加難過了,不過並不是每個故事都像賀歲電影,最美的電影也不必有最好結局,珍貴的人生有失有得,能這麼想就夠了。”
“但我不會像你這麼蠢,當着那麼多的人向我表白,同學的起鬨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你肯定會反駁我說這就是所謂的青春,有時候我特別想當一個不認識你的路人,課本忘在教室回去拿,然後和你分道揚鑣,小付,以後別做這種讓人尷尬的事情了。”
“在一個人做出選擇的時候,另一人也同時做出相同的選擇,不然就是道德綁架了,感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這裡面的微妙差距一張白紙說不清。”
石橋路邊一盞路燈忽然亮起,白晝路燈下飛舞着少許飛蟲,銀色的月亮點綴着深藍色的夜空。
“我想過無數與人重逢的時刻,都不及此刻,慵懶的夜晚,恰好吹來的風,和此刻的我們,詩人們總喜歡寫重逢的喜悅,離別有多愁苦,認爲重逢即是美好,忽略讓人難以接受的離別。”我看向站在河流間踢水玩耍的馮付淵。
“忽略重逢本身是需要兩個人共同完成,現在說這些爲時過早,而且此刻的你讓我有點陌生,平時沒見你這麼喪。”
“唯唯諾諾的馮付淵不一直活得很喪嘛,不想麻煩別人,也不想別人麻煩自己,追求着自己心中的一點點自由,編排着自己的夢。”
“我只是覺得歲月蹉跎,沒什麼是非要得到不可的,至於未來懶得去想。”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回趟家。”
“要不要順便帶點桔子。”望着快步小跑的高挑身影,我張開了手卻只能抱住風,這既是離別嘛?即使短暫卻讓人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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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白晝路燈下高挑碎花連衣裙少女揮着手。
“這才幾分鐘,你怎麼換了一身衣服,回家就是爲了換衣服嘛?這麼晚你還要出去外面嘛?”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我回家是和家裡人說去你家睡,換衣服不是很正常嘛,不用回家了,我們現在去找林柏。”我伸直雙手推着馮付淵的後背。
“別推,別推,我自己走……。”
“我還聯繫了林夏鶯,謝婉思,已經說好地方等她們了。”
我望着平日裡整天板着臉,時刻壓抑着自己情緒性格,外表冰冷冷的女孩,差點忘了她原本活潑好動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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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地區的冬天並不寒冷,反而更像秋天有點悶熱,海面上成排成堆的漁船停靠着,航行燈一閃一閃像夜空的星星,街道上燈火通明,海岸路邊的大排檔依舊人滿爲患,迎面海風徐徐吹來,街道交錯碼頭石墩上少年蹲坐托腮,少女正東張西望着。
“林先生,過往皆爲序章,未來終會重逢,這是你面前的這位姐姐說得,至少我是這麼理解的,她們只是比我們提前走在另一個世界的黃昏下。”
“我望着略顯憔悴的林柏,心情也少許低落,或許這便是這個世界的殘忍,悄無聲息的把你生命出現過的人偷走,不留一點痕跡,好像他們沒有存在過這人間一般,留下的只有活在當下把他們名字念念不忘的人。
“我只是覺得我們對於宇宙萬物來說,過於渺小脆弱,生老病死都是每個人的一本自傳,不會重逢的離別總是像一本自傳的悲劇結尾,有些人還沒看到五彩繽紛的人間便無聲落幕。”
視線開闊的白晝街道轉角有一間較大的超市,街邊小攤販賣着人間煙火,燈火闌珊顯得沒那麼蕭肅,兩名少女穿過稀疏人流揮着手迎面走來。
作爲兒時玩伴,雖然現在不經常玩在一起,還是會有些熟悉感。
“你們不冷嘛,穿這麼少,我都穿了三件了還是覺得有點冷。”謝婉思縮了縮脖子臉圓圓五官端正齊腰長髮身材顯得有點消瘦瑟瑟發抖的吐槽着。至於她身邊站着的女孩叫林夏鶯,立體的五官瓜子臉上有着少許青春痘,較長劉海左右分梳着,性格很安靜,會時不時的傻笑。
行走在人流洛澤不絕的海岸上,兩條街道相差不遠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少許稀疏的星星執着着不被雲層同化,發出璀璨夢幻般的光芒撒落人間。
“你說了這麼多,在我看來過往不重要,我更想走向未知的未來。”我翻了翻白眼望向馮付淵。
“同上,過往沒有意義,無論過往做出多蠢的事,都會不經意間在某個節點淡化。”謝婉思附和道。
“過往很重要,不然有什麼能證明我們存在的瞬間,未來太過遙遠了,夏鶯你覺得呢?”馮付淵看向正在扣着指甲的林夏鶯。
“我覺得時機最重要,正如你們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如果某個時機的節點出現偏差,我們會不會從不相識。”
“你們說得我都苟同,我和蘇花的過往裡錯過了時機,錯過所有情節的蛛絲馬跡,過往很重要,時機也有意義,我想帶着過往走向有她的季節裡,在我編織的世界裡做盡白日夢,這也僅是我的一廂情願。”
“怎麼就突然傷感起來了。”馮付淵瞪大着眼睛看着林柏。
我把冰冷冷的手插在馮付淵後脖子上“小付,別說話,小心我揍你。”
“我覺得我不想參與這麼蠢的話題,如果非要說,那麼此刻就是未來,悠悠歲月裡有你們的明天。”
“矯情了,那麼如果你真愛一個人同時你又十分清楚你和她在一起的機會非常渺茫,你會怎麼做?”。林柏看着正在被顧倩鎖喉的馮付淵,語氣略顯嫌棄。
“假裝對她的一切視而不見,不驚動,不打擾,爲了她而祈禱而祝福,至於其他不重要,很多東西不一定非要得到”。
“這裡有間小賣部,進去看看有沒有雪糕賣”。林倩鎖着我的喉嚨拖着我走向小賣部。
“姐,有話好好說,別鎖我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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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別在門口蹲着呀。”小賣部老闆搬着凳子朝着我們走來。
“老闆不用不用,客氣了,客氣了。”林柏連忙站了起來揮着手,上前幫忙擡着凳子。
小賣部老闆是一個有點年邁駝背的老爺爺,歲月在他臉上刻着清晰的痕跡,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嚴厲,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絨服。
海岸路邊的小賣部門口男孩和女孩成排蹲着吃着雪糕,小賣部老闆也搬着小凳子坐在我們旁邊,夜空帷幕點綴着閃閃繁星,一片片透明灰雲遮擋着月光。
“這麼冷的天,還吃雪糕,現在的年輕人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老闆深邃有神的目光望向夜幕似在追憶着。
“老闆,還不休息嘛,裹着這麼厚的衣服,我看着都有點冷了。”林柏擡起頭心不在焉迴應着。
小賣部老闆長嘆一口氣“哈哈哈~,人老了,多多少少有點力不從心,我也想早早休息,這不是想多賺幾毛錢嘛。”
“那你的孩子呢,可以叫他們經營小賣部呀。”林夏鶯吃着雪糕擡頭看向小賣部老闆。
“哈哈哈~,一個很早之前餓死了,還有一個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回來一趟。”小賣部老闆愁眉不展的說着,語氣中卻充滿了灑脫。
“老闆,你年輕時候有沒有去過很多地方,可以說一下世界上哪個地方風景最美嘛。”謝婉思看氣氛有點奇怪連忙轉移着話題。
“年輕的時候也算是走南闖北的去過幾個地方,見過許多的人和風景,如果非要說那裡最美,黃昏歸家的小路,媳婦在廚房煮着飯,孩子圍繞着身邊跑來跑去,一家人團團圓圓簡單的吃頓晚飯,這是我心裡最美的風景。”
我望向老闆心神嚮往的目光,似說着一件平日裡習以爲常的小事,可在情節過程經歷的人嘴裡說出似要用盡所有力氣追憶,生命過程中的生離死別總是在不經意上演,人僅僅活着就如此的艱難。
“如果你要問我世界上哪裡最美,我沒有答案”。馮付淵急忙打斷我支支吾吾要說的話。
我疑惑的望向馮付淵“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咄咄逼人的林大姐,一旦有坑就會挖坑讓我跳,我太瞭解你了,這還用…想~。”
“我是想問林柏,你湊什麼熱鬧。”一隻冰冷冷的手臂瞬間鎖住我喉嚨。
林柏如癡如醉沉迷地說道“荒蕪軌道旁,黃昏霞雲下,回眸間凝視的離別。”
“你描繪的太悽美了,像某部狗血電影情節。”林夏鶯瞄了一眼林柏。
“你覺得什麼樣的地方最美呢。”林柏心不在焉的也瞄了一眼林夏鶯。
“我缺少一個有意境的時刻,要是我發現了那個時刻,我再告訴你。”林夏鶯大力拍打了一下林柏的肩膀,圓溜溜的眼睛似在對林柏講不要說話。
風突然捲起地上的落葉與垃圾袋,飄向滿目蒼涼的季節深處,穿過罅隙呼呼颳着。
“時候不早了,該關門睡覺了,你們也早些回去吧,外面天冷地凍的,這把老骨頭也快不行了。”
雙腳早已蹲麻的我們微微顫抖的站了起來,望着老爺爺蕭肅離去的背影,小賣部的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音輕輕的被關上了。
“那我們也回去吧,回家那條路一直都是我童年的陰影,一到晚上就陰森森的,烏漆麻黑的路都看不見。”謝婉思開着玩笑露出驚悚的表情。
“同上,小時候和家裡人鬧變扭離家出走,走到一半不敢走了,灰溜溜的回到家門口蹲着,等着被發現。”林夏鶯也學着謝婉思露出很驚悚的表情。
“我記得小學的畢業晚會,沒有和同班同學一起聚會,我和林柏去網吧通宵打了一晚遊戲,凌晨三,四點的時候頭暈就想着回家,當時街上還沒有路燈一片漆黑,可謂伸手不見五指,一路狂奔跑回家,但是到家附近的轉角,我看到兩三件白色物體在空中迎風飄着,我當時動都不敢動一下,全身雞皮疙瘩直冒,一後背冷汗,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頭也不回一路狂奔跑回網吧。”
“這件事你說過了很多次了,不過聽起來還是很刺激,而且你家還是離學校不到五米的距離,可惜了我們不是在同一所小學畢業。”林倩微微嘆息了一聲。
街上還有少許行人,即便是沿海地區的冬天,一到晚上還是會有點冷,馮付淵看着縮着脖子微微發抖的林倩,顯得有點滑稽。
“林大姐,五毛錢,外套給你穿,特別暖和,獨家提供,不講價。”
“滾~”顧倩鄙視的眼光看着我。
一路上走走停停,吵吵鬧鬧的經過林柏家附近,林柏的身影也隨着消失了,順着街道很快就經過馮付淵家附近,我和馮付淵在街道上坡望着下坡行走的兩個身影,直到身影消失在白晝路燈下。
“我們也回家啦,太冷了。”不知什麼時候馮付淵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環抱手縮着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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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三樓的風景不管看多少遍還是覺得很好看。”
“有什麼好看的。”
“往下看是一片綠植,往右邊看是以前讀過的小學,往上看是一覽無遺的夜空,而且你房間的窗戶我要三隻手伸直才能比劃完,躺在牀上就能將風景盡收眼底。”
“我今晚想到自己的牀上睡。”
馮付淵側身看着露出兩顆小虎牙的林倩沉溺的談談一笑。
“老規矩,你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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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了嗎。”我從牀邊探出頭看向睡在地上的馮付淵。
“還沒,你不覺得此刻的我多多少少有點淒涼嘛。”
“不覺得……,以前學校經常鬧鬼,你家離得這麼近,我多多少少有點害怕。”
“咄咄逼人的林大姐,別想那麼多了,快睡覺了。”
“好的,楚楚可憐的馮先生。”
夜幕星河璀璨耀眼,無數繁星光芒滿天閃爍,似要鋪成銀河橫跨天宇,一輪彎月散發着皎白月光斜掛天穹,半夜冷醒的我睡眼惺忪的呆呆望着這一幕,這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瞬間。
“馮付淵,馮付淵。”我連忙搖醒熟睡的馮付淵拉着他到窗戶邊。
“快看……”。我指向夜空無數閃耀的繁星。
窗戶邊趴着年少的我們,彷彿時間停留在了此刻,世界上所有的鐘表都暫停在這一秒,癡迷的望着天空,把此刻瞬間刻印在眼裡。
“你問我全世界哪裡最美,我現在找到答案了。”
“答案是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