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如卿習慣性的揉揉我的頭髮,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深情,沒有丁點的責備和覺得對自己不公。
“我們回家。”
看到我身上這身皺巴巴的衣服,陸如卿想必猜到我是穿着衣服睡的了,知道我和喬煦白沒發生什麼。
可沒有沒有被噩夢嚇醒的小睿睿,今晚,我也許真的不會從別墅裡出來了。
我越想心裡越愧疚。
我伸手拉住陸如卿的手,陸如卿一愣,回身看向我。
我本是想說我不會離開他,但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我來開車。”
“我沒喝酒。”陸如卿說着,手掌用力的反握住我的手。
“可你熬夜了,我來開車,你在車上休息一會兒。”
陸如卿沒有再堅持,他盯着蘇顧言的別墅大門看了一夜,真的很累了。
離開時,我轉頭看了眼蘇顧言的別墅,二樓的書房亮着燈,一個人影站在窗前,像是正看向我和陸如卿。
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時,人影已經不在窗前了。
我開車回到豪庭宮殿,陸如卿已經在副駕駛睡着了,路燈昏暗的燈光照進車裡,爲陸如卿略顯疲憊的俊顏上投下一道陰沉的影子。
我不忍心叫醒他,轉身從車後座把他的西裝拿過來,蓋在他身上。
可西裝剛蓋到他身上,陸如卿就驚醒了。含着迷茫睡意的雙眼,眼底快速的閃過一抹驚恐,像是從心底在懼怕着什麼一樣。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西裝,再看看眼前的我,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眸光漸漸緩和下來,“到家了?”
我點頭,“你剛剛睡着了。”
陸如卿疲憊的揉揉眉心,解開安全帶,先下了車。
我看着他的背影,再聯想到他剛纔那一瞬的眼神。我忽然間發現,小時候被綁架的事情,不止對喬煦白有陰影,陸如卿心裡也存在着一道深深的疤,只是他僞裝的太好了,好到令人忽略當年他傷得更重的事實。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我揉着眼睛瞥了眼牀頭的鬧鐘,迷糊的大腦一瞬間清醒過來。
完蛋了!遲到了!我沒請假,這是曠工!
我手抓着外套,火急火燎的跑出房間。
陸如卿身穿着一套米色的家居服坐在沙發裡,正在看一份英文報紙,聽到我下樓的聲音,他擡頭看向我,“醒了?中午想吃什麼?”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咚咚咚往樓下跑,“我鬧鐘好像壞了,沒響!”
“我幫你關了。”
聞言,我一愣,腳步停下,轉頭看向陸如卿,“你給我關了?!你害我上班遲到了!”
陸如卿輕笑一聲,放下報紙,起身往廚房走,“我這個老闆都沒着急,你急什麼。”
我一聽也是,他都在家呢,我急什麼。
我試探性的問他,“今天放假?”
陸如卿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然後站在廚房門口,微側身,對着我道,“來蒸米飯。”
這五年,每天都是陸如卿做飯。有一天我實在不好意思了,提出我可以幫忙。陸如卿問我,會炒菜嗎?
我搖頭。
又問我,西餐?
我頭低的更低了,然後搖頭。
最後發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蒸米飯,還是陸如卿教我要放多少水。從此只要吃米飯,陸如卿都會叫我去做。我負責蒸飯,他負責炒菜。
我肚子的確也餓了,想到他炒的菜,我吞了吞口水,立即跑了過去,邊洗米邊說,“今天是你給我放假,不是我不去上班。”
言外之意,別扣我工資。
其實我懂陸如卿的用意,起初我租在他這裡,就是因爲我沒錢,陸如卿擔心我有錢就出去找房子住了,所以在給我發錢方面,要多大公無私就有多大公無私。不過,後來,我在這裡住習慣了,主要陸如卿做飯太好吃。我也跟他提過工資的事,結果,陸如卿一本正經的告訴我,公司制度,工資該多少就是多少。
跟他鬥句嘴就扣我獎金,這也是公司制度嗎!
再後來,我就不指望他給我漲工資了,只要他不扣我錢,我就阿彌陀佛了。
陸如卿豈會聽不出我話裡的意思,他脣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下午是我給你放假。但上午你曠工了,曠工扣三天工資,全勤,獎金都沒了。”
果然!
我眼睛一瞪,“萬惡的資本家!”
陸如卿繫好圍裙,眸光寵溺的看着我,“萬惡的資本家要炒菜了,等着被資本家養的小東西,可以出去了。”
我走出廚房,關上廚房的門後。背靠在門上,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我和陸如卿都在假裝一切如常,默契的不去提昨晚的事情。
昨晚沒睡好,吃過午飯後,我又回房間補覺。
這一次,我是被手機吵醒的。
餘曼來電。
“子妍姐,顧言哥拿到了假期,今晚酒吧嗨,你快過來!”餘曼的扯着嗓子喊,她那頭音浪聲很大,想必是已經在酒吧了。
昨晚從喬煦白那裡回來之後,爲了躲着陸如卿,我已經睡一天了,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在牀上打了個滾,告訴餘曼,馬上到。
蘇顧言他們玩,只在張銘的酒吧玩,包廂我都知道。
我洗了個澡,收拾好自己下樓時,陸如卿正在客廳裡,逗娃娃玩,見我臉上化了妝,陸如卿隨意的問道,“要出去?”
“嗯,”明明我只應一聲就可以的,但又怕陸如卿誤會,解釋道,“顧言拿到了假期,在酒吧裡玩,我去找他們。”
陸如卿站起來,“等我換身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驚,心裡有些不高興,感覺喬煦白回來了之後,陸如卿哪裡都不放心我去似的。
“你擔心煦白也在?”我問。
“他肯定在,”陸如卿邊往樓上走,邊道,“今天是他生日。”
我愣了一下,對着陸如卿的背影,脫口而出道,“對不起,我不知道。生日快樂。”
陸如卿頭也沒回的回我一句,“等我一起去。”
陸如卿換了一身休閒西裝,但顏色依舊是黑色的。
我見過他的衣櫃,真正的黑白分明,沒有第三種顏色。渾身上下唯一有點色彩的就是他的領帶了。
路上,我打了退堂鼓,不想去了。就算陸如卿不承認自己是喬煦,但喬煦白和他心裡都清楚,他倆是親兄弟,我不想看到他倆起衝突。
我告訴陸如卿,我不想去了。
陸如卿轉頭看我一眼,“那就當做是陪我去。”
推開酒吧包廂的門。
喬煦白果然在。
桌子上擺滿了開瓶卻沒有喝的啤酒,喬煦白依舊坐在最邊側的貴妃榻上,身體隱在昏暗的燈光下,手指上夾着的香菸,紅色星點忽明忽暗。
蘇顧言和張銘坐在長沙發上,餘曼坐在蘇顧言旁邊。
包廂的氣氛有些古怪,有幾分鴻門宴的味道。讓我不由緊張起來。
看到我和陸如卿一起來,餘曼從沙發上站起來,驚喜的道,“真讓煦白哥說對了,陸總還真來了!子妍姐,過來坐!”
我對着餘曼笑笑,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了,我還哪能坐得下。我手伸向陸如卿,剛想拉着他出去。
就聽喬煦白的聲音傳過來,“請坐!”
喬煦白的話冷的被冰封住,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陸如卿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拍拍我的手背,似是示意我沒事。然後他對着喬煦白道,“喬總,生日快樂。”
“陸總,也祝你生日快樂。”喬煦白道。
張銘看看喬煦白,又轉過頭來看看陸如卿,驚奇道,“你倆一天生日?!”
蘇顧言滑的跟只狐狸似的,估計是看出了什麼,站起來招呼我和陸如卿坐下,“來酒吧就是喝酒的,誰要說惹人不高興的話,罰酒三杯!來,陸總,坐。”
陸如卿坐到喬煦白對面,拿起一瓶啤酒,“喬總,先乾爲敬。”
喬煦白冷哼一聲,“你幹嘛要敬我!”
“你過生日,你是主,我是客。”
“你也過生日。海城你呆了五年了,我剛來。誰是主,誰是客?!”
他倆之間散着濃濃的火藥味。
我和蘇顧言張銘以及餘曼,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看着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退讓,誰也不吃虧。
張銘低聲問,“喬白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是在故意找陸如卿的茬?!”
生意人,就算不合,面上也是過得去的。喬煦白卻故意找陸如卿的麻煩,也難怪讓不懂他倆什麼關係的張銘一頭霧水。
餘曼抱緊我的胳膊,低聲問我,“子妍姐,是不是因爲你?”
我搖搖頭。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說不能來吧!
我看看喬煦白,又轉頭看看陸如卿。他倆已經一人喝兩瓶了,剛纔一直在鬥嘴,現在兩個人都閉嘴了,有一種在斗酒的感覺。
我剛要站起來,把陸如卿拉走。
蘇顧言伸手按住我,對着我搖搖頭,低聲道,“他倆都忍太久了,別管。”
我看了蘇顧言一眼,現在可以確定,蘇顧言知道陸如卿的身份了。
陸如卿酒量不如喬煦白,五瓶過後,陸如卿有些喝不動了。
喬煦白臉頰因酒醉染上一層紅暈,醉眼看着陸如卿,脣角綻開一抹冷笑,桀驁的挑眉,“這就不行了?!”
陸如卿打個酒嗝,醉酒後的陸如卿,平日那股紳士的溫文爾雅的氣質褪下去,骨子裡的傲氣,沒有任何壓制的散出來。我覺得這纔是陸如卿本該的樣子,天之驕子,桀驁輕狂。如果他一直生活在喬家,沒有經歷過貧困的打磨,沒有壓制自己的本性,他一定比現在更耀眼。
“我哪能跟富二代拼酒,你吃喝玩樂練酒量的時候,我在讀書奮鬥……”
“那是你自找的!”喬煦白咬牙,寒潭般的雙眸,眸光復雜的盯着陸如卿。
陸如卿像是真的醉了,手裡的空酒瓶子往地上一摔,怒視着喬煦白,“你懂個屁!你以爲是我不想回去嗎!”
我一愣。
喬煦白陰沉的雙眸半眯,銳利的眸光噙着一抹危險的味道,聲音暗啞的質問,“那你說,爲什麼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