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語提着籃子順着戚苗苗她們說的地方找去,果然如柳吟雪所言,秦爺爺正在他自己的屋子裡雕刻面具。
小屋的門沒有關,她走進去後,一眼就看見了正在低頭專心雕刻面具的秦公,屈起手指敲了敲門,提醒他有人來了。
秦公手中動作暫停,擡眸看去,只見門口站了個衝他咧着嘴笑的人。
“是思語丫頭啊,你怎麼來這兒了?”嘴上問着,手中也重新開始動作。
陳思語拿着籃子放在後背的位置,大步走到秦公身邊,很熟絡地問:“秦爺爺,你在刻面具吶,真好看!”
秦公回她:“是啊,我這一把年紀了,也就雕刻面具拿得出手。”
“怎麼會只有雕刻拿得出手,依雲樓哪個不知道秦爺爺你拳腳功夫厲害着呢!”
“你這丫頭,就會撿好聽的說,今天特意跑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陳思語故作高深:“你猜。”
秦公擡眸瞥了眼她背在身後的手,耳邊還傳來一兩聲輕微的嗚咽聲,搖搖頭嘆氣:“你們這些小年輕啊,這又是逮了什麼東西了?我說你還是早些放回山裡,別惹得樓主生氣。”
陳思語知道他誤會了,也不着急解釋,直接將竹籃放到桌上空出來的地方,說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秦公看了一眼籃中,臉色微滯:“你在哪兒逮的?”
陳思語挑眉一笑:“你猜啊!”
“我哪兒猜的出來,總不會是在這附近逮到的吧!”
“這個呢,就說來話長了。其實我今天是來找秦爺爺幫忙的。”
秦公有些意外:“什麼忙?”
陳思語覺得,像秦公這樣的鋼鐵直男肯定不喜歡被人同情一類的事,於是便開始扯謊。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沒課,我便去了依雲樓附近的街市,在街上碰巧遇見這兩個小傢伙的主人。他當時正因爲家裡貓貓狗狗的太多了,養不過來,就想着要送人。剛好我路過那裡跟他多聊了幾句,他就把兩個小傢伙塞我懷裡來,說是送我的。本來我是想拒絕的,因爲依雲樓裡不允許門生養寵物,但是,如果我不要它們,它們的主人也要拋棄它們,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遇見專門欺凌虐待小動物的人吶。如果遇見善良的主人還好,若是遇見心理不正常的,天天打罵它們,那它們多可憐丫!我當時腦子一動突然想到,雖然我們門生不能養,但是秦爺爺你就不一樣了,你可以養的丫。於是我就合計着,想叫秦爺爺先幫我養着嘻嘻。”
陳思語此時此刻萬分慶幸自己在讀大學的時候有一幫戲精室友戲精同學,才練就了她現在這樣胡編亂造起來一套一套的,還不臉紅的樣子。
秦公放下手中的刻刀:“你說真的?”
“那當然了,難道秦公你不願意養嗎?”說完馬上露出一副略帶失望且難過,委屈而又可憐的小表情。
秦公素來很少與外人打交道,對依雲樓門生倒還好,但眼前的陳思語突然來這麼一出,倒教他很是意外。
他向來是一個人,唯一養過的蛇,前段時間也死了。無論他對蛇感情深不深,他確實將它看作同伴,突然間沒了,心裡總歸空落落的。他當時是想,以後再不養東西。
可是眼前……
“好。”
他一個大丈夫何時這麼畏畏縮縮的了,即便他現在年紀大了,也依然可以想做什麼便做就是。他確實也挺喜歡這兩個小東西,那便養着就是。
陳思語見他答應了,立馬蹦跳起來:“我就知道秦爺爺你會同意的。對了,它們還沒有名字呢,秦爺爺你可要好好給它們取個名字啊!”
“噢?那我可要好好取名字。”
“秦爺爺要給它們取什麼名字啊?”
“按我們的風俗,要取個好養活的名字才行。”
陳思語當即覺得自己察覺到了什麼,忙問:“好養活的?秦爺爺是哪兒的人?”
“哦我晉江的。”
“……”
陳思語覺得,兩個小傢伙的名字將要不同凡響。果然,小金毛最後得了個金阿狗的名字,小白貓最後得了個白小貓的名字。
捂臉……
取完名字秦公還問陳思語這名字取得怎麼樣。陳思語笑嘻嘻地回:“不錯不錯,你開心就好。”
她這麼說倒不是她懶得理了,而是她真心覺得秦公開心就好。
誰叫他的蛇是在自己面前斷的,雖然那蛇留不得,但也算是爲楚世陽和她自己減輕一點在秦公面前的負罪感。
其實這名字取得也不錯,她以後直接叫它們小金小白好了。
小傢伙們也送到了,秦爺爺也收下了,名字也取好了,她也可以退下離開了。
先回了課室,坐在她的七絃琴前,撥弄着琴絃,陳思語覺得今天過得很有意義,就是想起今日遇見楚世陽的時候,他說的那一番話,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他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些話,真的是他心裡想的嗎?可他們纔是第二次見面啊……
想着想着,糾結萬分的她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哎~
“怎麼練琴的時候這麼多雜念?”
陳思語手一抖,往身後的聲音看去,見來人,有些意外:“樓主,你怎麼來了?”
“今天大夥兒都出去玩了,難得你一回來就來課室練琴。”邊說着,邊走到她面前坐下。
陳思語立馬正襟危坐,樓主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個人,既是她的長輩,也是她現在的母親的師姐,怎麼說都應當格外尊重。
“反正回屋裡沒事,我的琴也搬到了課室,就過來自己練練。”
樓主淡然一笑,說:“你近來琴藝進步不少,身子也越來越好了,若不說的話,還真難看出來你原先體落多病。”
“因爲樓主你天天帶我爬山,鍛鍊了身體嘛,所以現在纔會比以前好很多。”
“我從前也帶你爬山,但你總是堅持不下去,倒是你在林中摔倒碰到頭後,毅力強多了。”
“是啊,畢竟算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吧……”
挺住,不能心虛。
“也對,不過這樣也好。”樓主略一停頓,“我今日也確實有事要同你說。”
“什麼事?”
“你兄長過幾日便要來接你回去。”
“啊?!”
樓主略帶吃驚地看着她:“怎麼了?反應這麼大。”
“啊~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天吶,她要見親友了!!!怎麼辦怎麼辦,她會不會露餡啊!!!萬一被所謂的兄長髮現自己妹妹身體裡住進了別人的靈魂,後果會不會不可想象?!
樓主並沒有在意她這豐富的內心吐槽,只是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她:“吶,這個東西你替我交給你母親。”
陳思語聽話地接過,卻覺得有些眼熟:“這個……”
“你只管給你母親就好,我先走了。”樓主也算是雷厲風行,說完當真就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陳思語看着手中的長形木盒,以及木盒底下標記的甄卓記字樣,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這不是宮先生今天要從甄卓記拿最後被陳羽提前取走的東西嗎?回來的路上她有看見宮先生拿在手中撫摸,當時的目光溫柔似水,明明很珍視的樣子,這東西好像還是特意定做的。
打開一看,是根銀質髮簪,通體銀白看得人心裡舒暢不已,上面花紋脈絡卻是一點也不含糊。髮簪尾部綴了顆大大的紫色寶石,寶石質地通透,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在寶石周圍是在銀的材質上雕刻的花紋。這做工,這材質,在陳思語眼中滿滿的都是錢吶!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到她的腦海……
難道宮先生一直心悅着她現在的母親,但苦於她母親與尚書大人兩情相悅,他不好強行干涉,所以只好將這份心思強壓心底。但是即便迫於無奈與之分開,卻依然難耐心中那份執念,又不好當面說出,所以就讓身爲師姐的樓主做中間人來傳遞這份信息?
不是吧,應該不會這麼狗血吧……
再仔細分析下,宮先生看着年紀輕輕二十來歲的樣子,但是事實上他已經三十出頭,好吧這也差不了幾歲,二十多跟三十來歲確實差距也不大。而這裡的女子十五歲就成年了,大多女子十六七歲便已成家生了娃娃,除了陳思語這樣的例外。這麼一分析,宮先生與陳母倒也年紀相仿。
難不成真像她想的這樣?
不可以!
好不容易父母齊全而且還很恩愛,對待子女也都很不錯,她怎麼能夠容忍有人插足其中!
即便對方是溫文爾雅、儀表堂堂、一表人才、俊雅非凡深得諸位門生喜愛的宮闕宮先生,那也不可能!
陳思語打定了主意,把髮簪放回木盒裡,揣着去找宮闕了。
宮闕的藥房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否則違規的門生將會受到宮闕的親自處罰。雖然陳思語眼下着急得很,但是好歹也還記得這條規矩,她就算再橫也不敢對着宮闕撒潑,這年頭,什麼都不怕,就怕學醫的。
陳思語站在藥舍前來回踱步,想着怎樣才能既不觸犯規矩,又能把宮先生給“請”出來。
大聲喊是不行的,她壓根就不敢大聲喊出來,要是宮先生沒聽到,反倒是引來了別的門生,那就不是一點點丟人。保不定什麼時候來個依雲樓頭條:震驚!某女門生竟跑到醫學男世門前大聲呼喊。
要是再有好事者問一兩句爲什麼她跑門口喊人來了,她怎麼回答?
思來想去,喊是不可能喊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喊的。
陳思語目光瞥向了一旁地上的石頭,歪頭想了想,這招應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