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語進屋的時候, 於芷晴已經醒了。楚世陽同於芷晴打小就相識,而今卻是在這般場景下相逢,不免讓人唏噓。楚世陽上前同她寒暄了一番, 好在於芷晴倒是淡然的樣子。
之後楚世陽主動出門讓兩個人聊, 臨走前對陳思語說了些什麼便主動關上了房門。他向來不會安慰人, 而陳思語顯然是很看重於芷晴, 思量了一番, 他還是選擇讓人去請大夫來看看。
陳思語看着於芷晴伸手觸在白綾上,心中一酸,卻不知要說什麼纔好。而於芷晴不過是嘆了一口氣, 而後笑着問她:“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她忙回:“怎麼會呢,還是同之前一樣好看。”
於芷晴笑了, 但卻笑得很是落寞, 很是傷神:“真的嗎?”
陳思語坐到牀邊親暱地拿頭輕輕頂了頂她, 挽住她的手:“吶,我可不會騙你的。”
在她如此落魄的時候還能有昔日好友陪在身邊, 逗她開心逗她笑,原本陰沉的而又壓抑的心,在這一刻好像被人保護着。雖然她看不見,但也正因爲看不見,她才更懂得用心去感受, 那感覺就像冬日的漫漫長夜裡突然照進了一縷陽光, 暖了她的身又暖了她的心。
於芷晴又是一笑, 像眼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孩子一樣, 調皮地撞了撞陳思語的頭, 問她:“她們都走了嗎?”
“嗯,走了。”怕她難過, 又趕忙補了一句,“雖然她們拋下了你,但我可是會好好疼你的喔,小美人兒~”
故作調戲的腔調惹得於芷晴一陣笑。陳思語這才放下心來,至少她還能好好陪着她,遠離那些不好的回憶。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等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久,那些不好的事,她也能忘個大概吧?
這麼想着,她便張開雙手直接將人撈進懷裡,熟知,這一動作卻教於芷晴發出一陣痛呼。即便很輕,陳思語也聽得出來她有下意識壓制自己的吸氣聲。
“怎麼了?”
“沒……沒事,我剛剛只是沒反應過來,有些被嚇到了。”
嚇到了?
這話,陳思語壓根不信。她看到於芷晴在下意識拉着自己的衣領。陳思語眼中晦暗不明,她直接伸出手,趁於芷晴看不見無法及時做出反應,一把扯開她的衣領。
伴隨着陳思語大驚的表情而來的,除了於芷晴下意識地驚叫,還有她身上令人難以置信的紅腫。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於芷晴瞬間花容失色,她慌慌張張地將衣領拉緊,臉上佈滿了恐懼。
陳思語無法接受眼前的場景,氣力有些不穩:“你身上的傷是被柳吟江弄的對不對?那個混蛋!”
於芷晴聽着陳思語的怒吼,渾身一僵,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瞬間退去。
陳思語眼中含淚,牙牀都有些打顫:“這些傷,是不是很疼?”她無法描述在看到那些紅腫的,甚至是發紫的傷痕佈滿着於芷晴原本白似雪的肌膚時的心情。
就好像一樣本該是聖潔的佳品,被人□□了一般。
“會,會好的。”於芷晴說的話如同她的脣色一樣蒼白。
“是不是柳吟江那個混蛋,聯合嚴素一起欺負的你?”
這個名字帶着那段陰暗的記憶一起涌到於芷晴的腦海,她突然捂住耳朵哀求:“別說了,求你。”
即便陳思語此刻殺人的心都有了,可還是嚇得急忙抱住她,不停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別怕別怕,沒事了現在沒事了。但傷終歸是要治的,世陽已經派了人去請大夫,請的大夫醫術高人又好,嘴還很嚴實,你放心就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於芷晴才用顫抖的聲音開口問:“他不會找來對不對?”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這裡是侯府,就算他是明月山的未來山主,來了這兒也不會讓他放肆,更何況他找不到這兒的。”不僅不會讓他放肆,相反還要讓他付出代價。
雖然沒有直言,但陳思語知道她說的是誰。看她反應這麼大,與一開始故作淡然的模樣天壤之別,陳思語已經心疼而又難過得喘不過氣來了。芷晴一向溫柔體貼,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與傷害,纔會變成這幅心驚膽顫的模樣。
於芷晴突然抱住陳思語,那力道就好像要將自己隱藏得無人能夠發現一般。
“芷晴,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很疼?”
“是啊,很疼很疼。”可哪裡比得過心疼。
陳思語的肩頭一陣溼意傳來,衣服上的水漬越來越深,好像被浸透一般,而水的源頭,則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的淚。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於芷晴,心中對柳吟江與嚴素的厭惡也越深。
楚世陽辦事向來利索,這邊說着話,那邊就已經將大夫請了來,只是有一點讓人未曾料到。
“這……這這這,這不是晴丫頭嗎?怎麼成了這幅落魄樣子?”上次幫陳思語瞧病的老大夫提着藥箱子小跑到牀前,一臉的不可置信,想伸手去揭那白綾卻又像怕看到什麼似的不敢直接揭掉,連指向她的手都在顫抖。
陳思語見他半天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楚世陽,對上對方不解的眼神後,她開口問大夫:“你們認識?”
這時於芷晴試探着問:“是吳叔嗎?”
聽到她的話,老大夫瞬間激動起來:“認識認識,豈止是認識!哎喲餵我的小祖宗誒,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啊?是哪個喪心病狂的混蛋,你告訴吳叔,吳叔幫你拿針扎死他。不不不,我讓他難過得生不如死!”
老大夫情緒激動起來的樣子,直接把陳思語下了一跳,楚世陽見狀忙上前拉住他,勸到:“你先別激動,還是先看傷病要緊。”
“看看看,肯定要看的,你們先讓讓,我來看看她的傷。”
陳思語立馬讓開,老大夫正要解遮眼白綾,解到一半,於芷晴突然伸手阻礙。
“你這小丫頭,突然擋着我做什麼?”老大夫顯然心情不大好。
“吳叔,你先讓他們出去吧,我怕嚇着他們。”於芷晴淡淡道。
陳思語轉頭看向老大夫,正要說自己想留下來幫忙,卻被楚世陽一把攔住。
陳思語皺眉心想:你幹嘛?
楚世陽回她一個眼神:你跟我出來。
陳思語:就不。
楚世陽眉頭蹙起:你敢?
陳思語紅着眼:……
楚世陽完全不顧陳思語委屈地看着他,直接拽起她的手腕,示意要一起出去。
儘管她現在擔心於芷晴情緒波動大,想陪着她不讓她太難過。但一邊是來自楚世陽的壓迫,另一邊是老大夫跟於芷晴的意思,陳思語只好同意先出去。
“那有什麼事儘管說哦!”臨走前還不忘留話。
方纔有些失控的於芷晴,此刻慢慢恢復了原來的狀態,回她:“我們知道了,你們方心出去吧!”
雖然兩人聽了於芷晴的,都到了房門外,但陳思語依然很不放心,怕臨時有什麼需要卻找不到人,便站在屋外等着不敢走遠。
正想東想西的,卻被楚世陽一把拉住:“你今日都轉了多少圈了,真怕你頭暈。”
人在慌亂的時候總會本能地尋找潛意識裡的依靠,陳思語順勢鑽進了楚世陽的懷裡:“我擔心嘛,我連她傷到了哪個程度都不知道。”
嗅到鼻尖熟悉的味道時,陳思語才緩緩放下提着的心,一直皺着的眉頭也放緩了些。
楚世陽最喜歡的便是陳思語對着他撒嬌,只是可惜了,他母親好友的女兒現在受了這般重的傷。
“你知不知道於芷晴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件事陳思語的暴脾氣就上來了。她同楚世陽說明前因後果,雖然這些都是根據戚苗苗和柳吟雪兩人口述後添了點油加了點醋的,但她對柳吟江這個人的厭惡之前還是表達得很準確的。
“這麼說,此事跟明月山也脫不了干係。”
陳思語一臉的義憤填膺:“自然脫不了干係,但最最可惡的就是那個柳吟江,太過分了。我真是想不明白,論家世、樣貌、人品,芷晴哪一樣都不輸給那個嚴素,也不知道那個柳吟江到底是眼睛不好還是腦子不好,竟然唔……”
陳思語瞪着楚世陽,雙手用力想把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扒拉開,卻被對方警示:“你是侯妃,切不可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般話。”
陳思語瞪了他兩眼,最後妥協,露出一個不敢了的眼神後,楚世陽才放開的她。
“我聽徐管家說玥兒今日來找你了。”自家老婆,再怎麼管着也不能惹生氣了,楚世陽很機智地選擇扯開話題。
“是啊,芷晴來的時候她還在呢,不過我兄長臨時派人過來說要問店鋪的事,就把她叫回去了。”
“你兄長,倒也是個會拿主意的人。”
楚世陽突然這麼一句話,倒叫陳思語沒反應過來其中深意,下意識地就回他:“兄長向來如此。”
楚世陽一笑:“我也可以跟他學學。”
“嗯?學什麼?”
“日後你就知道了。”
陳思語不以爲然,聳聳肩。正想去問問屋裡好了沒,突然又想到一事:“誒,那個周恬現在是在王宮嗎?”
“是。”楚世陽點頭,“有人管着,你放心就是。”
“那就好,我主要想着,左右也沒發生什麼大事,此事便揭過。”
楚世陽勾脣沒說話。但他心裡想的卻是,堂堂召南侯府侯妃身份如何尊貴,怎能讓旁人看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