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打起精神撐着身子,凌光連滾帶爬一路跑向丁目家。他甩着好似脫臼了的兩條胳膊一路小跑,雙臂忽悠忽悠地擺動着。
丁目家門口聚了一小簇人,凌光從外擠入分開了他們,到得門前,才發先原來成克哈利姆還沒有入內,正抱着娜娜焦急地望着大門。而一旁還有一人大手不離門鈴地不斷按着它。
凌光怒火中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復了體力般衝上去“咣咣”地踹着那外木內鐵的拱形豪華雙開門。他清楚自己喊不出聲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踢。
旁人見狀趕忙拉開這“瘋子”,要是照平常,他褻瀆神醫怕是要被人拉去遊街示衆然後然在來瓶神水洗滌一下他這“污穢不堪”的不潔心靈……
現下當然不會了,多牧人雖經過丁目洗腦後看起多少有些迂腐,但他們不是傻子,更不是惡人,凌光此時的心情他們還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把他拉開也就算了。
停了兩三分鐘,“吱呀”一聲大門打開。怨不得開門速度這麼慢了,原來是丁目親自招呼,那安了“馬達”的吉姆利此刻不在。
“怎麼了?”丁目拖着腔兒問道。一眼看去,黑壓壓一片人羣圍擠在自家門口,他多少有些不滿意,語調不怎麼客氣,不過這老奸巨猾的神醫還是可以保持他的風度,面上仍舊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神醫,請快救娜娜!”成克哈利姆顧不得禮節衝他呼喝着。說起來,成克跟娜娜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他的狩獵技巧是哈薩也就是娜娜的大哥傳授給他的,打小他便跟娜娜一同入塔亞學習攀山越巖設網打獵等生存技巧,早在心內深處他就已經把哈薩當做自己的親大哥般尊敬,將娜娜看做自己的妹妹般疼愛。
“這是怎麼了?娜娜哪裡不舒服!”不知道丁目是不是眼神不好,娜娜衣上的血漬他竟沒有看到。
“神醫,快…快,娜娜被蛇咬到了,快,先止血再說。”凌光晃晃悠悠走過來,喘着粗氣彎着腰,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搭着丁目肩膀。
“蛇咬!快,先進來!”丁目慌忙讓開去路,請進了成克哈利姆和凌光,再關上大門。門外那堆聚集的人羣,不用他吆喝,自覺地散去了。
丁目頭前帶路,凌光居中,成克哈利姆抱着娜娜打後。
三人朝診室急行,丁目邊走邊回頭詢問凌光娜娜的症況。
“在哪裡被咬,大概多長時間了?”
眼看最終目的地就要到了,凌光再怎麼着也要打起精神走完這兩步,但他是真恨這碩大的居所和超長的迴旋走廊,不知道是哪個腦殘的設計師搞得,把診室安排在了最後間。
“凌先生,娜娜是在哪裡被蛇咬到的,到現在過多長時間了?”丁目再問一躺。
“嗯?哦!在塔亞,從被蛇咬到現在,大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凌光扶着牆壁艱難地挪着步子。
“蛇的外形你還能記得嗎?”丁目再問。
“記得記得,這種蛇樣子很奇特,頭是紅色的,尾巴是綠的,長度約一米左右,雙眼不是長在頭中間而是頭頂,眼距很寬。”凌光回道。
被蛇咬傷後,首先要看清傷口的齒痕是呈單排還是雙排,以此確認該蛇到底有毒無毒,其次便是一定要儘量記住蛇的外形特徵,這樣可以方便稍後醫生急救時可以做出最精確的判斷並對症下藥。顯然,懂行的凌光這點做得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了,也可以說是那條蛇給他的映像實在太深刻了。
已經走到診室門口,準備打簾子的丁目聞言一驚,那擡起來準備揭簾的大手也頓在了空中,好在凌光現在也走不快,不然非得撞他懷裡。至於凌光身後的成克哈利姆,也在聽到他說話後楞在了當場,不能置信地望着凌光。
“神醫,進去呀,搞什麼飛機呢!”凌光用屁股把他朝裡擠了擠,後揭起簾子衝成克叫道:“成克大哥,你幹什麼呢,時間不等人啊!”
成了哈利姆如同先前凌光般機械式地將娜娜抱進了診室放到了病牀上,丁目緩緩坐到椅內,也不換白大褂,也不去替娜娜診斷,只是不停地搖頭嘆息。
“神醫,快呀,先血止呀!”凌光看着他的不作爲,暴喝一聲。如果再耽擱片刻的話,就算真來個“神醫”怕也要回天乏術了。
丁目擡眼望了望娜娜,再看看凌光,搖頭苦笑一聲。而坐在娜娜一旁的成克哈利姆也是一臉呆滯神情恍惚。
凌光急得滿頭大汗,看這二人怪異的表情,打個寒顫卻說不上所以然來、
丁目長嘆一聲,嘴裡不知叨叨了兩句什麼,纔對成克哈利姆道:“你去,快叫吉姆利來,大家好一起送娜娜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凌光聽罷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當下就栽倒地上。剛纔還一息尚存的娜娜怎麼這時候就魂歸天國了呢?可能是他的思緒有些凌亂,又突然聽到了他最不想聽到的字眼,自己把自己都搞到糊塗了,還是小木棍輕聲說道“她還沒死呢”,凌光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娜娜還沒死呢!”
丁目同成克哈利姆對望一眼,才無限惋惜地說道:“你說的那種毒蛇,多牧人稱作【戮撒】,也就是‘森林惡魔’的意思!它是塔亞森林最毒的毒蛇,見血封喉,被它咬傷的人,根本沒得醫,除非能夠在傷後五至七分鐘內接受治療,否則的話,蛇毒便會大量入侵心臟導致死亡。而從娜娜被咬至今,起碼已經過了一個鐘頭,凌先生既是學醫的,結果不用我多說了吧……你去,把吉姆利給我找來,不管他在哪裡,要快。”最後一句是對成克哈利姆說的。
成克站起身來,輕輕撫了撫的娜娜秀髮,再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漬,輕聲應道:“好,神醫、凌先生請安坐,我去去就來。”
凌光坐在地上大喝一聲“你等等!”在以滾動的方式挪到娜娜身旁,身手搭上娜娜頸部的動脈,邊測試她的脈搏邊衝成克怒吼道:“你是不是昏了頭,剛纔抱着娜娜的時候你沒感到她有呼吸嗎!”他好像忘記了自己方纔聽到丁目說話時方寸大亂的樣子了……
成克顯然跟他犯了同一毛病---關心則亂。聞言伸出手指探試娜娜的鼻息,接着一臉驚喜地對丁目喊道:“神醫!娜娜還有呼吸!”
“什麼!”丁目差點從椅內跌下,慌忙取了聽診器快步衝到牀邊爲娜娜做起檢查。
“奇哉、奇哉…怪哉、怪哉…!”丁目取下診器,看着一息尚存的娜娜,不住地搖頭自語。
“神醫,別奇哉怪哉了,先給娜娜止血呀!”凌光幾乎貼着丁目的大耳吼叫道。成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可造次。
丁目像是沒有聽到凌光的吼叫,仍不住地搖頭,並在口中自言自語道:“難道不是戮撒咬傷?”
凌光真想抽這老頭,現在不是讓他搞醫學研究,更不是要他再確診一次,而是要他救人!當然了,這是人家的地盤,眼下救人需要靠這老頭子幫忙,再吼他一次凌光是做不出來了。強壓下心內的焦急和不滿,凌光用冰冷得語調衝他說道:“神醫,還是快搶救吧,我可以保證,娜娜是被那叫什麼撒的玩意兒咬傷了,至於她爲什麼出你意料外的沒有死,你可以說是她福大命大,也可以說是她付出了血的代價才搏回來的!”說罷便將娜娜長褲向上一撩直擼到她小腿患處那被凌光開刀的部位。
丁目盯着娜娜的傷口處一臉驚異。凌光再沉聲道:“胸口還有一處,現在您明白了嗎!”
丁目聽他說話,難以置信地大搖其頭,口中喃喃着:“異數?異術!太不可思議了!難怪如此,難怪如此!”到底是學醫出身,在驚訝過後,他明白了娜娜仍能撐住不倒的原因。不過成克是不明所以了,但丁目的嘖嘖稱奇和驚訝無比的神情,他大概也明白到娜娜是有救的,也就在旁邊呵呵笑着抹去眼淚。
凌光用胳膊肘撞了丁目一下,“到底您來還是我來?”他擺明了你再廢話就給我找工具
來我自己動手。
“不用勞凌先生了,小腿和胸腔是吧,這些小事還難不倒我。”再對成克哈利姆道:“我要準備消毒程序,你陪凌先生屋內休息。”
“知道。請問我還需要去找安吉(吉姆利)來嗎?”成克問道。
丁目擺了擺手。
成克扶着凌光內進間休息去了。其實凌光是很想幫忙的,他並不認爲丁目有什麼很好的技術,可他知道,站都站不穩的自己此刻留在這裡只能添亂。
躺在一張病牀上,凌光連喝了幾大杯成克遞來的涼水,嗓子眼的燥火才感到消下去了少許,當然,這種飲水方式是極其不健康不科學的,不過都到這份上了,還能計較那麼多嗎。他很想放鬆自己的四肢,可是很難做到,已經快要僵硬掉的手腳擺在這張小牀上怎麼放怎麼不舒服。成克看他那翻來倒去的難受樣兒,自覺地爲這位救了她妹妹的外來人按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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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左右,丁目進來了。他脫去了那雙染滿鮮血的手套,在凌光開口發問先他一步道:“血已經止住了,不過身子很虛,能不能挺過這一關要看她自己的造化,還有就是……”丁目頓了頓欲言又止。
“怎麼!”凌光一骨碌爬了起來。
丁目搖頭嘆道:“我給她用了些【半邊蓮】,但效果不怎麼好,它只能抑制【戮撒】毒液的擴散,但是沒有辦法清除,這毒太厲害了!”
凌光沒好氣地叫了一聲:“給娜娜注射血清呀!”
丁目苦笑一聲:“我這裡哪有血清…”
凌光楞了一下,氣急敗壞地問他道:“多牧人靠山而居,被些個蛇蟲咬傷怕是常事兒吧?您不要告訴我娜娜是頭一號!”
成克一旁乾咳一聲,示意凌光注意語氣。
對於凌光今晚一次次挑戰他的威嚴,丁目也不惱,反語重心長地解釋道:“血清太珍貴了,購買困難且存放的成本太高,對於多牧來說實在是奢侈品,這裡的居民很少有被戮撒咬的情況出現,一般的毒蛇咬傷,只要使用半邊蓮外加一些土家的草方來解毒,都不會有性命危險,如果一旦真的不幸碰到了戮撒,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能撐到我這裡接受治療的,娜娜的確是頭一號!”
凌光聽罷愕然不已,望了望成克,只看他滿面憂愁地衝自己點了點頭,不禁大嘆失招。還是小木棍的擺動提醒了自己身旁還有一位真正的神醫。
“嗯嗯,好好,我知道了。”凌光“食指”貼耳不住點頭應是。
丁目還以爲凌光因焦慮過頭患了失心瘋,而成克哈利姆當他是瘋魔上身。
丁、成二人齊聲訝道:“凌先生!”
凌光甩了甩頭,眼光飄到丁目身上,在遊移至成克哈利姆,沉聲問道:“這戮什麼的東西一般在哪裡出沒?”
成克哈利姆奇怪地撇了他一眼,皺眉道:“塔亞灌木最高最深處就是它們的穴居。”
凌光一個翻身跳下牀,雙眼泛起希望,高聲對他道:“好!成克大哥,麻煩你多備些火把,這就帶我去找它們的老窩!”
丁、成二人再次以一種看神經病似得眼光看着他。
成克好奇地問道:“凌兄弟,你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想搗了蛇窩替娜娜報仇嗎?”
凌光沒好氣地盯他一眼,虧他能想得出來。也或許,他在得知娜娜不治的同時就已經存有這種念頭了吧。
“不是,我現在沒時間解釋那麼多,總之你快去準備就是了,沒工夫囉嗦了。”說着推推搡搡地把他擠出門外,出門前不忘回頭叮囑丁目道:“從現在開始請不要再給娜娜使用半邊蓮了,所有治療工作都等我回來再繼續,對了,當歸總有把?”
丁目點了點頭,瞧着神經兮兮的凌光不知說什麼好。
凌光嘿嘿一笑道:“我不是思覺失調,麻煩您準備一餐當歸燉烏雞宴,有可能的話在放點阿膠下去,我們最多一個小時便回來。記住,不要再給娜娜上半邊蓮了,等我回來。”說話時凌光充滿自信且帶有一股威霸,指使丁目又不容他遲疑反對。當凌光說最後一句話時他已經推着成克到了大門處,丁目那邊只有迴音不見人影了。
“凌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成克反身撥開他的大手立定身子問道。
凌光推開大門,拽着成克道:“路上再跟你講吧,大哥你信我,要救娜娜只有這唯一的方法了。”
遠處一人風風火火急奔而來,他旋風般撞開門口的凌、成二人慾要衝進大門,凌光順手一抓,嘿嘿一笑:“來得正好,跟我一起走吧。”原來是聞訊而至的吉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