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與恆溪一連幾日關上艙門,好好搞了幾天企劃書。
恆溪一開始還不敢想,只敢借龍川溪碼頭甄三郎的船舶和水道。
顯金恨其不爭,“用鹽運的船!所有船都給我讓道!姐姐,咱們運的這是錢欸!”
做到後面,恆溪如石猴開了心智,非常異想天開地企圖徵用京城禁衛營爲鈔票保駕護航,“.每條船配十個京師禁衛營的侍衛!務必要高!務必要俊!務必胸要比忠武侯大!”
顯金:“嘎嘎嘎。”然後把筆遞給恆溪:勇敢的人先享受生活,你把這些要求寫上企劃書,看喬徽會不會砍死你。
臨到應天府前一夜,船隊特意停下上岸,給人休整生息,顯金拿着企劃書求見百安大長公主。
百安大長公主正梳洗完畢,整個房間都縈繞着玫瑰花香的味道,熱烈優雅,頭髮還潤着,侍立一旁的蔣尚宮正用長絨毯在熱炭上烘乾再從髮絲一點一點向上捂。
百安大長公主低頭翻企劃書,“一二三四點說得很清楚,雖沒什麼文采,卻勝在直接。”
待百安大長公主看得差不多,顯金從屏風後將前幾日用的清漆木板拿出掛在牆上,木板上糊了厚厚一層紙,紙張只糊四角,方便撕落看下一張。
PPT是最方便作展示的工具了,雖然這年頭只能用人工版。
顯金配合企劃書,拿出激光筆的封建時代替代品——雞毛撣子,沉着冷靜地開始了表演,“.以宣紙行鈔,一則細民可信從,二則避匪人爲奸,宣紙因其材質特殊,其他地方難以仿製,恰好可以滿足這裡兩點。”
先肯定這個想法的先進,再談實用和落地。
“如草民所說,宣紙難以仿製,只能在宣城府製作完成,那製作交子則可分爲兩步完成,紙張在宣城製成,由鹽運官船運往北直隸,刊刻印製領於中官,取宣紙之料及密刻之法,其紙可垂久遠,而外間不得其法,便無可作僞。”
一番話將恆溪擔心的距離遙遠導致溝通不暢,搖身一變,成爲了兩道工序分開完成而極大程度確保制鈔保密性的優點。
“話回制鈔原料,擬基於發往倭國的詔令御紙,採取寬廉之法,使薕紋寬一寸以上,先制數大字於夾層之中,正反皆見,藉助水印保證紙張獨一和不可仿製性。”
顯金撕下糊在木板上前幾張展示紙頁,在此頁上,顯金繪製了她口中描述的紙張草圖,甚至在圖上標註了長寬高的尺寸,顯金拿出一冊私塾常用的論語教義,笑道,“常言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草民便以學堂教義的大小尺寸作爲本鈔的大小,意在告誡讀書人,好好讀書天天向上,咱以後能賺大鈔票。”
百安大長公主神色愉悅地跟着笑起來,又聽顯金圖文並茂地講了紙漿比例、人員管控、運輸走貨種種設想,沉吟片刻後問,“既然宣紙沒辦法離開宣城府,那制鈔期間,寶鈔司如何和你們溝通?飛鴿傳書?”
顯金擡頭,“我去京師,專線負責聯絡。”
百安大長公主笑着挑眉,“你一個人去?”
顯金點頭,“我代表宣城紙業商會前往京師交涉溝通,恆副會長返回宣城府專司制鈔。”
就是一個公司,兩個據點,一個駐廠幹生產,一個駐京辦事處跑業務嘛。百安大長公主微微頷首,“可不可行,試過才知。”
顯金撕下一頁紙,繼續往後說,“草民預備在宣城府中單闢一處作坊製作紙料,我計算過交子發行按‘界數’算,三年爲一界,發行新交子,回收舊交子,一界發行量約爲一百五十萬緡,按一百兩、五十兩、三十兩的大額數據合算發行一界交子所需紙張約爲二萬五千餘張,也就是說我們需要的生產量爲三年二萬五千餘張——這個生產量,若有二十人以上的製紙團隊,可以在一個月之內完成。”
“爲確保這二十人的製紙團隊不泄密,不流通,不更換,建議這一處作坊不作他用,只制官鈔;這二十人,也不作他用,三年一更新,制鈔期間不允許離開宣城府。”
顯金說着說着就變成從“草民”變成了“我”,百安大長公主並不在意虛禮,聽顯金這麼說,驚愕於數據來源,“官鈔一界發行一百五十萬緡,這個數字,你如何知道?”
顯金撓撓頭,“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百安大長公主一挑眉,“嗯?”
顯金只好說實話,“喬山長是我老師,我第一篇文章《商道浩蕩行者至論》,裡面有些數字就是老師給我的.”
百安大長公主看顯金的目光溫和又帶着暖意,潤潤的頭髮已烘乾,蔣尚宮低垂着頭爲她上玫瑰花露,整間屋子像朝陽中盛開的玫瑰花兒一樣,百安大長公主語氣越發溫和,闔上企劃書,柔聲道,“行,先幹着吧。”
得領導此言,顯金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套一模一樣的企劃書,雙手奉到百安大長公主身側,“您既贊同,可否在企劃書上披個硃批?或摁個印?咱也算拿着御筆好辦事.”
管您私印的蔣尚宮正好在旁邊嘛!
百安大長公主微微一愣後,接過舔滿硃紅墨汁的軟毫筆,在她看過的那冊企劃書封皮畫了個大大的圈,另寫一個“閱”字,又接過蔣尚宮雙手呈上的圓形私印摁了上去,重新還給顯金,“你當摺子寫,我就當摺子批,纔對得起你賡續晝夜、不眠不休。”
顯金有些感動,低垂頭往後退出。
待出去後才隱約聽到裡間斷斷續續的話。
“.可見這上天當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朝廷百官上摺子,有問了三次本宮生辰好不好的,有一直問本宮吃不吃芒果的,還有三月發生的暴亂他八月上摺子、十月送到”
“小丫頭沒考功名、也沒正經讀過書,卻能做這樣一番極好的釋意真想讓那些尸位素餐、高高在上的官員來好好學一學,功名利祿皆比不過一顆做事的真心。”
顯金悶頭笑,熬了好幾個大夜的疲憊一掃而空。
百安大長公主有一點說得不對。
她正經讀過書,還是研究生呢,還在病牀上寫完了畢業論文呢!
這個文憑雖然大魏不認,但她確實不是水碩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