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山地帶,有這樣的說法,一粒降臨在山頂的小小雪花,或許將引發山底崩潰的震盪。
官場之上,上層一絲一毫輕微的波動,都極有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曹府丞被暫扣牢獄,文府丞加入洽商團,熊知府暫代應天府府尹一職.
嗯,如果現在有網絡,這個和後世比較流行的男糰粉圈術語莫名比較搭——
三字割割做了法治咖進去踩縫紉機;
我家文弱哥哥跟原東家解了約,未來前途不明,但勝在基礎盤大,路人緣比較好,業務能力不錯,全開麥能頂下來,綜藝應急也能頂上,個人特點突出,應天府第一窩囊廢的人設比較穩,在小衆賽道一騎絕塵,很難找到對手;
二字胖子在糊糊時期飛昇咖位,且沒有流量加持,懷疑帶資進組,更有是不是被潛規則了的歹毒猜想,但他的形象有力地駁斥了這一謠言,粉絲量猛增,且會操數據,很有成爲四十歲後應天府大勢第一人的勁頭
應天府限定男團就此分崩離析。
熊呦呦特來橘院躲清淨,把兒子丟給張媽媽的時候,整個人都鮮活了不少,“.快快快!快溫壺酒給我!我要好好鬆快鬆快!”
張媽媽雙手接住熊呦呦的好大兒,好大兒霸着張媽媽,她趕忙吩咐杜嬸子,“用米酒,裡面加些去年我窖起來的糖漬黃桃與時令的果子一起煮開,那個好吃又不醉人。“
張媽媽看了眼已堂皇坐下並幹了兩杯水、準備大說特說的好大兒之母,“崔夫人,小少爺晌午用餐可有講究?”
熊呦呦頭都沒回,擺擺手:“勞您隨意罷!”
養兒子,哪有說八卦重要!尤其這八卦,事關親伯父、親閨蜜還有她那遠房丈夫。
熊呦呦轉頭便與顯金說起來,語氣是一貫的溫溫柔柔,但語速是有些快的,“.這是怎麼回事?我伯父怎一下暫代了應天府的主官?曹府丞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下了獄?還有那恆家,昨日便被官差裡裡外外圍了一大圈,臨到傍晚,從宅子裡押了好幾個蒙着黑布的男人出來?”
顯金昨夜收拾行裝比較晚,打了個哈欠,先叫住張媽媽,“小圓兒吃魚發疹子,您別做魚肉竄子。”
小圓兒就是熊呦呦的好大兒。
又叫住杜嬸子,“別煮什麼勞什子熱米酒,青天白日的,橘院雖偏遠,被人捉到白天喝得醉麻薰,難搞。——叫鎖兒上兩壺銀耳烤梨來,您就帶着小圓兒去山上摘桃花玩吧。“
交代完畢,顯金又打了個呵欠,笑呵呵看熊呦呦,“你自個兒親伯父你不問,你來問我?我能知道啥?還有崔大人呢?他向來消息靈通得很,你問誰都比問我靠譜。”
熊呦呦擺手,“伯父嘴巴跟粘了膠似的,如今府上亂糟成一團,後日就要上任,伯父急得嘴上起了幾個大燎泡兒!至於崔衡.”
熊呦呦頓了頓,“你還是給我來點酒吧,烈點的,提起他就想喝點,好歹驅驅邪。”
這兩才成親是相敬如賓,如今好幾年過去,孩子也生了,婆母也鬥了,日子倒是過得雞飛狗跳起來。
顯金覺得雞飛狗跳比相敬如賓好。
顯金哈哈笑起來。
熊呦呦挑眉探身,“你真不知道?”
顯金搖頭,真誠道,“我真不知道。”一頓,“前日應天府倒是來了人通知我,明日之前攜兩名宣城紙業商會成員至應天府,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熊呦呦默了默,“可見民間傳言不可靠。”
“什麼民間傳言?”顯金好奇。
熊呦呦伸出兩個手指,“一則,有人稱忠武侯衝冠一怒爲紅顏,因曹府丞爲一己私慾擅自調動你的戶籍,導致你被陳家算計最終好分道揚鑣,忠武侯衣錦還鄉後老債新賬一起算,做了個局把曹府丞送進了他爹以前待過的水牢,既給你報仇又幫喬老山長雪恨;”
喬徽得封忠武侯,承丹書鐵券一大喜事,早已在宣城府傳遍。
顯金喉嚨一梗,半晌說不出話,連連擺手,“咳咳——什麼跟什麼——咳咳——沒影兒的事!”
熊呦呦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可信,忠武侯衝冠一怒是幫你當街打過人的,他要衝冠一怒,哪裡還用做什麼局,還不如晚上伏擊曹府丞,一刀割喉殺了乾淨。”顯金感覺她都不認識“衝冠一怒”這四個字了。
“別衝了。”顯金抹了把額頭。
再衝,雞冠都要掉了。
熊呦呦彎曲一根手指,“二則,有人稱你是朝廷某位大官的遺落在外的私生女,因被曹府丞和恆家明裡暗裡下了槓子欺負,你的親爹看不下去終於出手——天涼了,讓不聽話的曹家當個破落戶吧;而我伯父因向來維護你,終於在爲官三十餘載的高齡成功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顯金全然無語。
因百安大長公主在應天府是秘密,至福建兩國和談是秘密,自然洽商團名單的刪減博弈也是秘密——秘密加成之下,大傢伙只能通過現有素材進行八卦的再創作。
而恰好恆家剛剛跟她結下樑子,曹府丞也向來看她不順眼.
她有幸成爲八卦漩渦的中心,爲應天府男團的分崩離析擋了一回刀。
這要在後世,她不得上個十來分鐘的熱搜啊?
顯金摳摳腦頂門,“都胡說呢。官場的榮辱升遷,跟我一個小作坊老闆有什麼關係?”
顯金想了想,“就算有關係,那也是拿我做筏,從小切口撕開一個大局面——百姓們也只能可着我來編排了.因爲我是露出水面的,那三成冰山一角.”
水面之下暗藏的洶涌,無人知曉,亦無人膽敢知曉。
顯金後面一句話聲音輕輕的。
“她真的這麼說?”
百安大長公主垂眸將摺子合上。
絡腮鬍狠狠地點點頭,又有些後怕,“.您不知道我爲了躲寶元的小啞衛費了多少功夫!”
百安大長公主微微頷首,絡腮鬍佝身出去,
百安大長公主方從一堆摺子最下方,抽出了那冊宣城紙業商會“鶴臨大魏”上貢詳解文書。
文書中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後加上去的。
字體龍飛鳳舞,不太好看,但筆鋒銳利且極有棱角——“小小彈丸之地竟敢與泱泱大國一爭光輝,一方‘鶴臨大魏’必叫小小倭國自慚形穢乾死丫的!”
乾死丫的。
哪種神人才會在上書朝堂的貢品上,寫這四個字啊?
內務司以爲宣城府壓力太大發了瘋,嚇得不敢做決斷,將紙張貢品的決策權通過內閣呈遞中樞——也就是她處。
百安大長公主卻因爲這四個字,終於放棄原先偏向的福建玉扣紙,轉而選擇“鶴臨大魏”刻絲八丈宣紙,作爲本次和談的國禮。
同時,意圖將更爲艱鉅的任務委託給成爲貢品的紙業。
這個任務需要紙業當家人聰明、勇敢和警覺,需要當家人隨時隨地保持清醒和詭計多端的倭人打交道,需要當家人有足夠的本事爲大魏帶來更大的利益。
如今,她私以爲,沒有一個人,比這位賀顯金更合適。